第3章 萬事開頭難

  創業是一條變色龍，從來沒有劇本，也沒有範圍，更沒有預定的大結局。你只有躬身入局，方知世事艱難。

  高舉業臉一沉。粗聲斥責她說：「你瞎得瑟啥？快去，我們要說重要事兒。」

  水香邊往門外走邊低聲嘟嚕著說：「你凶個啥嘞，去就去唄，我怕啥？反正人家不來，你別賴我。」

  白老長見狀，緩和一下了口氣說：「要不，今個就算了，明天再找他說，深更半夜去砸人家的門子，也確實有點不妥當。」

  高舉業卻不這麼看，他說：「不礙事兒，今晚，他們能出來就是緣分，如果不能來，咱再另想轍兒。俗話說夜長夢多，因為弄這檔子事，其實，這內里的水有多深，咱現在心裡都不託底兒，時間不等人啊，如果還沒摸准石頭就要過河，這一步邁下去，渾身弄個精濕，咱可就沒回頭路了，創業，不管是賠是賺，就是頭拱著地也得往前頂，只有拼出一條血路，咱這平頭百姓天生吃苦受累命，才能挺直了腰杆，敢抬起臉說硬話放響屁。」

  侯得山夫婦還真得被水香給喊了起來，他倆聽說高舉業讓去商量事兒。侯得山心裡一征，暗自思忖道：「瞧他老婆這懵懵懂懂的埋汰樣兒，如此這般著急上火，半宿里讓去他家說事，這龜孫子找俺有啥雞巴屁事呢？看這架式也許還真不是閒淡事兒，他不會是算計著借俺家的錢吧？聽這話音兒也摸不著頭腦呀。」侯得山在心裡仔細揣測著又掂量了一會兒，就打定了主意：先去摸清了底碼兒，看看事由再說。

  侯得山夫妻二人相跟著走到街上，他心裡掛著一串問號，侯得山邊走邊繞著圈子試探著問：「水香，都有誰在你家等著呢？」

  她說：「俺老姑父唄。」

  他問：「他們在你家喝酒哩？」

  她說：「沒有。」

  他又追問道：「那是打牌缺人手吧？」

  她說：「不是。」

  侯得山是越問心裡越疑惑，他暗自思量：這也不是，那也沒有，這半宿隔夜的讓俺去他家幹啥？恐怕還真不會是雞毛蒜皮的閒淡事兒。這年頭兒，你說除了錢和命還會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一想到錢字，侯得山就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衣袋兒，他還想從水香嘴裡再探聽些情況，這叫有備而去，在心裡先打譜嘛。石含玉走在侯得山一邊，冷眼旁觀，她半天沒言聲心想：奚水香是個粗枝大葉，缺魂少調兒，目光短淺的娘們兒，你再盤問也白搭，她除了上床認得老公，下床認識自個的鞋，連子丑寅卯都分不清的主兒，還會給你說出個啥道道兒來？

  石含玉伸手推了老公一把說：「快走吧，別瞎問了，你去了，不就啥都知道了。」

  這時候，水香抬手一拍自己的寬腦門兒，說：「哎呀，瞅我這豬腦子，還真是記吃不記打，俺家老頭說什麼來著哩？對嘍，好像是個發財掙錢的營生兒，反正是你們男人幹的事，俺弄不清楚，這事跟俺這老娘們不搭界兒，你還是問他們吧。」

  在朦朧的夜色里，石含玉給侯得山傳遞了一個閃亮的眼神兒，倆人誰都沒說話，就互相明白了對方的心思，如果和掏錢的事沾邊兒，就得捂緊口袋兒，輕易可不敢鬆手啊。

  這三人一前兩後，相跟著走到高舉業家門口。

  聽到眾人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臉喜色的高舉業拉起白老長的手，從屋裡急忙迎出來，白老長說：「哎呀，還真讓舉業說中了，緣分、緣分相投萬事不愁，快到炕上坐。」

  高舉業給侯得山遞了支香菸又給石含玉倒了杯茶水，隨後，笑著說：「今晚，把你倆折騰起來，攪了你們被窩裡的美事，該不會罵我吧？」

  侯得山一本正經的說：「咱都是老同學，別逗了，有事啥就直說吧，如果能幫忙，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高舉業點了點頭，就開門見山的說：「我想咱三家聯手開辦個水泥廠，你看行不？咱就明人不說暗話，當面鑼鼓敲明白了節點兒，時間不等人，齊了心就干；你倆要說不中呢？就當白扯了，趕明兒，咱該幹啥還幹啥去，沾不？」

  侯得山暗自尋思了一會兒，說：「這主意論說不錯，但是，就憑咱幾家那倆猴錢，咋能整成這大的事？」

  高舉業說：「咱幾家先拿點錢墊底兒，我再找銀行貸點，供貨商那裡賒點，施工中省點……這東一點西一點往中間一划拉，就能匯成一條河，有水有河還怕行不得船嗎？」

  侯得山說：「兄弟，這理兒誰不會說，但是，別忘了咱都是平頭百姓，屬於草根階層，要經驗沒經驗，要靠山沒靠山，要人脈沒人脈，缺逼少吊的幾個窮鬼兒，就憑著一條舌頭兩片子嘴去創業？先說這沒有專業技術怎麼玩得轉先進的機器，說真格的，我看這事是王八嚼石頭——有點硌牙。」

  白老長聽了這話，隨後說：「我也覺得穩妥點好，要干也得先摸准門道兒，靠拍腦瓜蠻幹，不中。」

  高舉業亮明了態度說：「我就不信這個邪勁兒，世界上啥事不是人幹得呢？咱誰剛生下來會開汽車？別人能玩轉的事，我們不照樣能行。平頭百姓也是個大寫的人字，你敢跟命運叫板兒，就有可能成事，如果怕這怕那，就永世不得翻身。人應該為自己而活，而不是活給別人看的！」

  侯得山說：「舉業啊，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咱都是山溝溝里的窮孩子沒念過幾天書，如今趕上了好年月，手裡有了幾個活錢，光景過滋潤了，你還瞎折騰個啥？知足吧，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事可不是兒戲呀？弄不好讓大象撐破了肚皮，說不定連小命也得搭上哩，你看電視上演得那些上吊、跳樓、坐牢、喝藥尋死、還有跑了路的老闆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多累心呀。」

  高舉業認準的道兒，還真要走到底，他堅持說：「候哥，你謀事穩妥，做事精細，比我強。我記得石老師（石含玉的爸爸）曾經給我們講過一句話印象很深，他說：貪生怕死的人做不了將軍，將軍追鹿，不攆小兔。膽小謹慎的人做不成大事。現在是社會經濟變革的新時代，你要想多掙錢，就要敢想敢幹敢去摸老虎的屁股，我這人天生就不怕死，挨刀的事我給頂著，行不？我說候哥呦，你是怕錢多了扎手，還是怕賠了錢媳婦饒不了你哩？」

  侯得山被高舉業的話趕到了山尖上，他急得抓耳撓腮，還真不知道，這隻抬起來的腳，下一步往哪兒擱了。

  萬事開頭難，此時，這件事能拍板定案的人物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