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話是空的，人是活得。在生活中不是人照著話做，而是話跟著人變，其實，你認為是件天大的難事，對有的人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

  秋月西沉，清風送爽，窗外露出了黎明的曙光。

  在古老的堯山下，有幾個普通的農人集合在一起點燃了創業的火炬，是他們用粗大的雙手，在黃土地上舉起了一面創造財富的旗幟。

  高舉業和他的夥伴們辦水泥廠的消息，像展開翅膀的信鴿，很快就飛了出去。

  第二天，吃午飯時，堯山鎮北街村的老支書桑山岡，從兒子桑現財嘴裡聽到了這碼事，當時，他還半信半疑哩。他問兒子：「你說，這高舉業一不是黨員，二沒當過村幹部，他扯旗放炮的，鬧騰著要辦水泥廠？這事村支部也沒開會研究過啊，我這土地爺不點頭，就憑他空口白牙說大話，還能算個屁數嗎？」

  桑現財嘴角露出幾絲不屑的神色，他說：「爸，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拿著破村官說事，如今，是有錢的王八都稱大爺了，你現在說話不好使了，你不信邪？就等著瞧吧。」

  當了幾十多年村支書的桑山岡，讓兒子嗆白的麵皮發紅，他梗梗著脖子說：「呸吧！老子還就是不信邪了。在咱鎮裡只要我老漢不點頭，他高舉業鬧破了天也是白閒著，山是村里管轄的山，地是我有權劃撥的地，我是村街上的支部書記，當家人沒點頭，他就搬動塊石頭都違法，你知道不？」

  桑現財一聽這話，趁機又添了一把火，他說：「那是，高舉業算哪方神神兒，就憑你一句重話，他就得當孫子服軟，這號雜毛野鳥不收拾收拾，那還不得亂了窩兒。」

  桑山岡說：「兒子，話可不能這樣講，上級開會說，農民辦企業受國家政策保護，村幹部也要帶頭發展經濟嘛。」

  桑現財話鋒一轉又說：「現在企業都實行股份制了，你不是股東就沒發言權，何來支持企業發展呢？」

  桑山岡沉思半晌，說：「我雖說當了幾十年村官，可從不謀私利，你說入股，從哪去弄錢？」

  桑現財說：「我知道咱沒錢投資，但是他高舉業也不能白使喚人吧？你有無形資產啊，就憑你的影響力，給座金山也值，他離了你給開綠燈，高舉業啥事能辦的成？」

  桑山岡當村官，為人耿直，辦事公道，頗受村民敬重；再往深里說呢，桑氏家族是堯山鎮的大戶，人多勢眾，桑山岡輩份又高，因此，從十幾歲起就有人開始喊他爺了。民俗也講究尊敬長輩這個老理兒，鎮裡的晚輩人老早就習慣稱他「山岡爺」了。

  這天下午，高舉業領著幾個夥計還真找上門來了，他一見面就賠著笑臉給山岡爺敬煙點火。

  高舉業一臉真誠地說：「山岡爺，今個，我們是來求您給幫忙兒，要是沒您這把大傘給罩著，我們就是草尖上的露水，經不住曬啊。」

  桑山岡仰起額頭，抿著嘴吐了一口香菸，明知故問道：「幾位都是鎮上發家致富的大名人，找我這窮老頭子有啥事？咱可有言在先，為民謀福祉，我支持，違法亂紀的事，免開尊口。」

  高舉業一臉陽光地說：「我們也是沒有大事不敢登金鑾殿，鎮裡能給解決塊場地兒不？我們想合資辦家工廠。」

  侯得山也緊跟著說：「山岡爺，這可是發展鄉村經濟，造福百姓的好事。」

  桑山岡又慢悠悠吐了兩口煙霧，他篤定的說：「好事喲，我當然要支持，但是，這占用耕地的事，有國家土地大法管著，我也無權亂開口子。嗯，這樣辦吧，你們先把申請土地使用的報告材料和企業營業執照副本交上來，近期拿到黨支部會上集體研究一下，還要讓村民代表來討論討論這事，才能向上一級政府主管部門報批，這是依法辦事的程序啊。」

  高舉業實話實說：「山岡爺，你也知道死按這套程序辦理，眼下，還真有些困難，咱能不能靈活一下，先建廠再規範，這就好比先上車後賣票也一樣行的通吧。」

  白老長說：「中央紅頭文件上說，各級政府要大力支持發展地方經濟，營造良好的經商環境，政策上是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按理說，現在正是放開手腳深化改革的好時機，上級領導也講究特事特辦哩。」

  桑山岡搖了搖頭說：「上車補票和占用耕地辦廠是兩碼事，咋能相提並論，更不可混為一談？你們一沒有營業執照，二沒有項目審批手續，三沒有取得土地使用權，這空手套白狼的事，如果被人給舉報了，上級追查下來，讓我替你們坐蠟？」

  老支書的膛情，話說得沒錯。眾人聽了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創業辦廠的事，如果要按著程序來，還真把這幾個人，給卡住了脖子。

  高舉業滿臉堆笑說：「山岡爺哎，您手眼通天，德高望重，閻王爺的事到您這手裡都能擺平，何況一塊山坡荒地，還不是您發一句話的事。」

  桑山岡倚老賣老地說：「我在鎮裡幹了幾十年支部書記，在上面認識一些人不假，但是，你們要辦廠占用幾百畝土地，恐怕省長、市長說話都不好使啊，我這芝麻綠豆小官就更擺不上桌面了，不信，你們就先往上邊跑跑，你們年輕本事大，興許也能行吧？我是老了不中用啦。」

  侯得山恭維他說：「這事就指望您老給辦哩，上頭當官的，誰認得咱老百姓是那根草呀？」

  桑山岡臉一沉，又打著官腔說：「我們共產黨人，都是為人民服務的，老百姓的利益大於天，人民是我們黨的執政基礎，依法行政是沒一個黨員幹部的職責，堅持原則，不徇私情，才能少犯錯誤，我是個老黨員，為了你們少數幾個人的私利益，讓我晚節不保，這是辦不到的。」

  高舉業據理力爭說：「山岡爺，我們要辦的雖然不是集體企業，但是，如果企業發展起來了，不僅可以安排鎮裡的剩餘勞動力就業，而且還會帶動村裡的運輸業發展，提高土地的利用價值，給國家增添稅源。山岡爺，這可是造福千家萬戶、利國利民的好事，您老能不舉雙手支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