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師未捷

  人生不止有一種滋味，不管是情理之中，還是意料之外，別總在意別人的看法，做好你自己的事業就成了。

  高舉業心裡感到特別難受，特別無助，特別窩囊，他在病床上坐起來又躺下，來回折騰，渾身呼呼冒虛汗，胃裡火燒火燎地難受，酒精把他腦子給勾扯邪行了，高舉業張牙舞爪，不停地大叫大喊，像瘋子一樣在病房裡瞎鬧騰。石含玉跪到床頭上，把高舉業的頭抱住了阻止他去撞牆，她已是淚流滿面，肝腸寸斷，哭著對他說：「業哥哎，都是我害了你，快歇會兒吧，求你了，你別鬧了，行不行？」

  高舉業出師未捷，讓這場小酒差點弄丟了性命，他的頭腦變得一會糊塗一會明白，真感到臉面丟盡了，無地自容，恨不能一頭撞死了完事。你說，他在夥計們面前拍胸脯子打了保票，憑著一廂情願進城辦事，在酒店裡請客白折騰了一回，丟人顯眼的，不僅一分銀行的錢沒弄回來，還落了個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這事擱誰身上能受的了，更何況是高舉業這樣要頭臉的人哩。他憑著一腔熱血，要把企業搞大做強，有的股東不理解，處處給他掣肘，再說銀行方面他又沒有過硬的人脈，赤手空拳，進城跑項目、弄貸款真比登天見神仙還難，他知道玩命奔去的是一個希望很小又遙遠的目標，再這樣挺下去會有結果嗎？明知山有虎，為啥還偏向虎山行哩，你這是逞的哪門子能？

  高舉業哭夠了，嗓子喊啞了，也鬧騰累了，就倒在石含玉的懷裡像嬰孩兒般安然睡著了。

  朱景生看著高舉業安穩了下來，他對石含玉說：「石姐，咱別誤了正事兒，你先把審批貸款材料給我，我們研究一下，再向行領導匯報，下午還要開碰頭會，我和老李先走一步，讓楊春雪留下來幫你照顧一下老高老。」楊春雪是新入職的員工，她知道回去了也沒啥事，就爽快得說：「沒問題，朱總，你們先回吧，我陪好石姐的在這裡照顧客戶。」石含玉說：「朱總，給您添麻煩了，對不起的很哎。」早就呆煩了的老李，一聽這話，立馬換了一副笑臉說：「大家都不是外人，不用客氣，有事再打電話，我倆先顛了！」朱景生從石含玉手裡接過厚厚一摞材料，隨手裝進公文包，又叮囑了楊春雪幾句，才和老李向電梯口走去。

  楊春雪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兒，她幫著石含玉把高舉業的頭放到枕頭上，就又去飲水機旁打熱水。隨後把毛巾在熱水裡浸泡了一會兒，伸手撈出來，輕輕擰了一把遞給石含玉。她柔聲溫和地說：「石姐，給業哥額頭熱敷一會兒，他就會舒服了。」

  石含玉說：「哎呀，你是學金融的，也精通醫道？」

  楊春雪不以為然地說：「這有啥，就是點醫學常識唄。」

  石含玉挺羨慕地說：「生在城裡的女孩兒，命真好哇，捧著金飯碗兒，這輩子吃喝不愁，還啥都明白，比鄉下的女人都強到天上去嘞。」

  楊春雪抿嘴笑了笑，謙和地說：「鄉村里空氣清新，花紅草綠，廣闊天地，自由勞動，無人管束，一沒競爭壓力，二無下崗之憂，自給自足，比城裡很多人都活得滋潤呢。」

  石含玉長嘆一聲，她說：「妹子，你看的都是水皮上的浪花兒，這內里的苦難，一言難盡，城裡沒種過莊稼的人，怎能體會得到啊，要不是給窮日子逼得沒了轍兒，你說，俺們吃飽撐的，放著好日子不過，拼著命折騰辦工廠揍啥？」

  楊春雪說：「我母親是知識分子，老爸是軍官，在別人眼裡我很幸福。其實，你也體會不到城裡人的煩惱，平庸的生活單調乏味兒，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工作，論資排輩熬年頭，重複勞動就是虛耗生命啊，年輕人熱血沸騰，誰不渴望挑戰自我，實現人生價值最大化呢？我從內心裡崇拜你們這樣不畏艱難的挑戰者。」

  石含玉給高舉業邊替換毛巾，邊感慨地說：「你呀，就說業哥吧，還真不是一般的勇士。他當兵的時候，在部隊立過兩次三等功。俺們堯山人都敬佩他，業哥從小就眼皮高，干起事來有個死犟較真勁兒，今個兒，在酒場上他寧可喝丟了性命，也願和你們交上朋友。有人說，酒場如戰場，只要喝成了哥們兒，就萬事好商量，這話他都信，要不怎麼說實誠人都一根筋兒，如果，這次進城沒辦成事兒，他心裡得老難受了。」

  楊春雪說：「石姐，如果項目可行，銀行會鼎力支持的，放心。」

  兩個女人守著高舉業輕言細語聊天兒，不知不覺，窗外已是華燈初上。石含玉關切地說：「雪妹子，天不早了，明天你還得上班，先回吧。」

  楊春雪還真感到身體疲乏了，再說高舉業已安睡了，這裡也就沒她啥事了，楊春雪微笑著點頭說：「好嘞，有事再聯繫，再見。」說罷，她拿起手包，像只花蝴蝶般輕盈地飛走了。

  在這漫長的夜晚，石含玉要面對著酒氣熏天，夢話連篇，有時又鼾聲如雷，睡得像死狗一樣醜態百出的一個大老爺們兒，她心裡也挺不是滋味兒的。誰都知道鄉下女人腦瓜是死軸子，比不得城裡人思想開放，見怪不驚，啥事都敢坦然面對，一笑了之。她心裡暗自說：俺這才叫弟媳婦給大伯子哥提尿壺——臊死個人，不方便又不能往外說。如果，這事讓村里那幫皮賴歪派的人知道了，還說不定把人胡謅成個啥呢？要說這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一念之差，不是君就成了人渣兒，要論說，這酒後亂性，瓜田李下，你說也說不清楚啊，任你是守身如玉的貞節烈女，讓孬人一擺咕，俺就給說成了：移乾柴近烈火，紅杏出牆、騷眉辣眼、不守婦道、勾引男人的破鞋兒蕩婦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