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簌簌,因著昨晚上將下了雨,街道兩旁的商鋪都往自個兒鋪里多加了幾個火盆。
一年到頭,百姓們手中或多或少都有些閒錢。
在這路上逛著逛著想找家店鋪取暖,夥計們再舌燦蓮花一番,這買賣不就成了。
而聽書則是百姓們難得的消遣之一,即便去不了茶樓,拉上幾名鄰居,往路邊茶攤上一坐。
一碗粗茶,一盤瓜子,再看著這街上人來人往,偶爾見到幾個熟悉的說些家長里短,這一天好不悠閒。
畢竟百姓們也是住在天子腳下,京城中大大小小的貴人們數不勝數,這裡面的熱鬧有的嘮呢。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呼嘯而過,幾名好事者伸出腦袋去看。
「這是哪家的啊?在街道上奔馳得撞翻多少攤子。」
「好像是京兆府的差役。」
「別是出什麼大案了吧。」
「可別這麼說。這大年下的,一開頭就是大案,多晦氣啊。」
「前些天不是說什麼侯爺家的閨女失蹤了,該不會是找到了吧。」
「那可真幸運啊。」
江府,鳴音苑
「砰!」
江令鳶忍不住朝外瞄了一眼,身後就傳來一聲:「三小姐,習字中當不得分心。」
「嗯。」
王嬤嬤看著紙張上的字跡,微微搖頭,這張字到底是亂了。
即便是同胞姐妹,在這深宅中,最要緊的依舊是管好自己的手腳、眼睛和耳朵。
但這位三小姐到底還是要多摔幾個跟頭才能徹底記住這道理。
等到好不容易習完了字,江令鳶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間,只見眼眶有些紅腫的曲歌背著個小包裹走出了鳴音苑。
這是……被趕走了?
江令鳶壓抑著心中的興奮,轉身說道:「王嬤嬤,我要去向母親請安。路上濕滑,您就留在苑中吧。」
王嬤嬤福身,言語中不見半分激動:「謝三小姐體恤,那便讓丫鬟們跟著您吧。」
丫鬟也都是江令沅的眼線,但是能擺脫王嬤嬤這個老貨已經不錯了。
王嬤嬤看著那匆匆離開的背影,心中微嘆,轉身想要回房間時卻對上不知何時來到房門外瞧著她的一雙眼睛。
「王嬤嬤,大小姐說這些日子您教導三小姐辛苦了,想必年節下嬤嬤家中的人也等著嬤嬤回去團圓。這些個布料和藥材不值什麼,嬤嬤一會兒歸家時一併帶走吧。」
姚黃身後跟著的兩名小丫鬟將手中托盤端上,其中一錦盒中放置的人參吸引了王嬤嬤的目光,並讓其無法移開。
「小姐,王嬤嬤已經出府了。」
江令沅把手上的繡棚扔到一旁,決定不再自個兒為難自個兒:「嗯。等人回來後,把那孩子換個良籍身份送到南邊的莊子上去,再找個好大夫給他瞧瞧。」
姚黃應下,將此事記在心裡,剛打算退出去時就聽到外間的小丫鬟稟報:「小姐,齊管事來了。」
可算是到了。
江令沅看了眼姚黃,左邊袖子的暗袋中立即放了幾條帕子,保證一抹掉淚,天然無害。
外間。
齊管事作為江父身邊的第一得力人每日都有著不少事情等著去處理,即便是面對江令沅,他也只是將江父交代的事情悉數告知後,再等著回復。
「真的……確認了嗎?」
「是。譚二小姐的遺體已經被永安侯府接了回去。」
「那父親想必還有旁的事吩咐吧。」
齊管事心中暗贊,不愧是老太爺帶著長大的:「老爺說大小姐傷心過度,譚二小姐的遺體也要早日下葬,江府會送一份喪儀過去便是了。」
「永安侯府,要出事了,是嘛。」
齊管事忍不住抬頭,與那雙眼尾帶紅的眼眸對視了一瞬,又立刻低下頭去:「大小姐若是沒旁的吩咐,小的就還要去與老爺回話。」
「呵。」
少女緩緩站起,走近,有些沙啞的嗓音中的冷意和威脅沒有一絲掩蓋:「那就轉告父親,越是這個時候我越是該去,既然陛下如今還在位,江家有些勢力能藏當藏才是。」
一刻鐘後,帶著江家家徽的馬車朝著永安侯府駛去。
「長姐。」
十一二歲的小少年,容貌清俊,氣質矜貴,又主動請纓與陪長姐一同前往。
好一位合格的江家嫡子。
可惜,這皮囊下雖不似江令鳶那般塞滿稻草,但也髒的流膿。
原本的命運線中,要是沒有這位好弟弟的煽風點火,江令沅被放棄的也不至於這麼快。
連比不上自家姐姐都不願意承認,心胸狹隘,不堪大用,倒是能借他脫身。
遞出去的帕子一直都未被接過,江曄心中有些不耐,但他的表面功夫一直做的很好。
江令沅撩起眼皮,眼尾的紅色還未褪去,讓原本瀲灩的眼眸充斥著攻擊性:「江曄,昨日你先生拿與你的批註可曾仔細看過?」
「自然。」
「覺得如何?」
江曄雖不明為何話題忽然扯到學業上,但還是揀著說了兩句:「言簡意賅,破題精妙。」
「倒還有些眼力,看來我的批註倒是沒有浪費。」說完後江令沅又嫌不夠:「莊先生為人最重眼緣,你也不必強求。」
江曄的臉色微僵:「長姐跟隨過莊先生學習?」
「你不知道?也是,你連祖父都未見過。」
江令沅掃視了被江曄攥在手心的帕子,冷聲道:「當初莊先生為祖父相邀,為我開蒙,後面我學力足矣,他才去了問心齋教導你們。」
只可惜,當初江老爺子走的太早,不然江令沅拜莊先生為師的事情可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莊先生最多再留在江家一年,江二少爺,你的時間可不多了。」
刺激完後,江令沅閉眼假寐,身體力行地拒絕了之後的交談。
嫉妒會沖昏大部分人的頭腦,會讓小部分人變得清醒。
但很遺憾,江曄是那大部分人。
她只不過讓人說了一個多月的事實而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