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師爺,我們這真的沒有您說的丫鬟啊。」
細長的眼睛斜睨了管事一眼:「孫管事,我看咱們間有些交情的份上提醒你一句,這丫鬟可是縣太爺點名要的,潑天的富貴等著她呢,你可不要自作聰明。」
孫管事點頭哈腰著,但這擋著路的身體就是未讓一步:「丁師爺,瞧您說的,小的是那等不識抬舉的人嘛。但咱們這後院住著的都是良籍,還都是有主的,您要是帶走了不也麻煩不是。」
一個鼓脹的素色荷包不露痕跡地塞進丁師爺袖袋中,孫管事朝差役們拱了拱手,笑呵呵道:「眼瞅著就要到了下衙的時間了,不如諸位給我個薄面,我請諸位去酒樓吃桌席面如何。」
趁著兩方人膠著之時,一名不起眼的夥計悄悄朝著後院跑去。與此同時被護衛中的幾波人馬互相對了番眼神。
親衛:將軍來不了,他們只能帶著將軍夫人殺出去了。
暗衛:一群莽夫,放把毒粉都撂倒吧。
崔家護衛:立刻寫信給公子,趕緊把那縣令彈劾下去。
西漠族人:大汗好冤,現在去把夥計打暈來的及嘛。
江家·真·護衛:不計代價,保護小姐!
怕是江令沅也沒想到,二十幾人的護衛隊論派系都能湊一桌麻將還能留一位替補。
丁師爺摸了摸口袋裡的荷包,滿臉可惜道:「你倒是個聰明人,但在這民川縣裡咱縣太爺就是天啊。」
隨著丁師爺一揮手,兩名差役將孫管事壓制住,其餘差役們紛紛朝後院進攻,邊跑邊喊:「衙門捉拿逃奴,等閒者皆讓開。」
「唰。」
護衛們抽刀的抽刀,掏毒的掏毒,舉拳的舉拳----
「丁師爺,丁師爺。」一名小吏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附在丁師爺耳邊說了兩句話,丁師爺都快站不住了。
這…這麼個破地方,怎麼會有欽差駕臨。
不行,這些人不能留下。
丁師爺瞪著雙被肥肉擠壓成細縫的小眼睛,滿眼殺意:「孫管事,這可是你運氣不好……額。」
一隻箭羽穿胸而過,血一滴接一滴流淌而下,肥胖的身軀倒下,一旁瘦弱的小吏根本扶不住,兩人一併倒在地上。
庭院中所有人都朝著門口看去。
夜幕降臨,門口還未來得及掛起燈籠,一雙綠瑩瑩的冰冷綠眸在閃爍,被它注視著的人像是被惡狼盯上一般,全身僵硬。
「本王入京朝貢,不料有賊人試圖刺殺本王,這就是大夏的待客之道嗎?」
小吏將從丁師爺的身軀下爬出來,想為自己鳴冤時卻聽到本該半個時辰後才出現的銅鑼聲響徹在逐漸被儀仗隊和西漠王護衛站滿的街道。
完了。
欽差到了。
「漠王若是相信大夏,不如將賊人交予本官處理。本官手持天子劍,大小官員,只要定罪,皆可當堂斬殺。」
一綠眸,一黑眸,遙相而對,迸射出激烈的火花。
這一刻他們都明白對方的身份---情敵。
蘇和咧嘴一笑,森森白牙透著野性:「崔公子,不,欽差大人這是被逐出家族了。」
崔執彈了彈衣衫上的灰塵:「聖上有令,執不敢不從。倒是汗王入京的路怕是有些長了。」
此時自後院中跑出來一人,瞧見院門口對峙的兩人時先是震驚,再是慌亂、猶豫。
兩個男人都認出來人是誰,心中感到不安,均快步朝著後院走去,蘇和長年習武先一步來到曲歌面前。
「出事了?」
曲歌咬了咬牙,先保住小姐的命再說:「主子此行秘密來此,現在病情加重陷入昏迷,請兩位大人施以援手,救救我家主子。」
跪下去的曲歌看著面前的官靴與狼皮靴子抬起時,呼吸都屏住了,下一秒聽到---
「本王身受重傷,讓巫醫過來。」
「讓御醫過來給漠王看傷。」
地上正在吐血的丁師爺:「……」
誰受傷?
受重傷的是誰?
到底有沒有人管他!
…………
縮在錦被中的身體小小一團,蒼白的面容上帶著病態的紅暈,胸腔處的起伏更是微弱至極,單是站在一旁看著都覺得難受。
「怎麼樣了?」
御醫收回了手:「先前大夫的處理並沒有錯。」
菖蒲的腿軟了軟,還好被一旁一直注意著的丫鬟扶住,但很快又自己站了起來,她的醫術還是不夠。
「這位姑娘兩年前受傷時傷及根本,這段時間雖是有好好養著,但所思所想過甚,病根一直壓在體內。而且」御醫遲鈍了一番,還是說了出來:「這姑娘氣血不足,並非單純因為體內寒氣,應當曾經因情緒波動過大傷及心氣,鬱氣凝滯體內,若是不作為,怕是有損壽數。」
家中老小都還在等著他,如今可不是能說一半留一半的時候了。
崔執立刻開口:「該如何作為?」
「這……」
一旁的巫醫用著一種奇怪的音調說完了自己的探查到的病況,握在彎刀刀柄上的手不斷地收緊:「本王要她好好醒過來。」
蘇和聲音冷的像是那數九寒天中屋檐上的冰棱,包含著隨時取走他人性命的危險。
巫醫用平淡至極的音調吟唱了一句後就在蘇和面前跪了下來,低頭請罪。
崔執此番入朝做了不少準備,西漠的話他也能聽懂不少,此刻謙謙君子的眼中唯有涼意。
『天命所喚,不可左右。』
加注在御醫身上的威壓加重:「李御醫,你的辦法。」
「這…這…下官只能給這位姑娘開些治熱的法子,能不能醒來還是要看姑娘自己的意志力。」
屋內的兩個男人像是困在森林中的猛獸,拼盡力氣地走出了一片迷霧,卻又轉瞬間陷入更深的沼澤之中。
目光中的威勢不斷加深,御醫頭上的冷汗也是越來越多,但是他們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
崔執閉了閉眼,背在身後的手滴落點點鮮血:「給漠王開方。」
蘇和則是低頭用西漠話說了些什麼,地上的巫醫越發恭敬收斂。
如今他們能做的只有掃清後患,待她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