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用力過猛

  我們第八次交戰的那天，魍涵虛的修為比前一陣高出一大截。

  出招迅猛又精準，可能是我太過訝異他的進步，第一招，我就險險沒接住。

  震驚過後是無比的欣喜，我也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認真與絕招。

  現在的魍涵虛實力難以估計，所以絕不能對他掉以輕心。

  過了數十招後，我運出剛勁的一招，現在的他一定能接住我這招，這是從未在人前施展過的招式。

  天上烏雲匯集，海水湧起千層，一招下，光影中摧山裂石，驚天動地，魔氣壓頂，魍涵虛凝神屏息，起陣運招，穩穩接下了我奮力一擊。

  我正欲施法再展一招，煙塵散落後魍涵虛捂住心口竟嘔出一大口血，隨即聽見四肢百骸的骨頭斷折之聲，然後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壞了！

  像是收藏了千年的最珍貴的法器突然折碎，我有些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又心驚又痛心。

  「魍涵虛！」我飛身過去，來不及仔細察看傷勢，攬起他便往我的寢殿而去。

  對於自己的私人領域，我向來是有些潔癖，但此時也顧不得他身上的血滴了一地。

  我把他安置在窗邊的榻上，餵了一顆百草丹以暫時穩住他的傷勢，但他全身筋脈斷裂，渾若無骨，即使我替他輸了魔力依然沒有半點起色。

  我不擅醫術，見他近乎奄奄一息，便傳信給了法清殿主，整個魔界就數他醫術最佳。

  在等待法清殿主的間隙，我看著面目慘白的魍涵虛，心裡突然有些後悔了。

  我懊惱自己因找到對手而陷入瘋狂的境地喪失了分寸。

  「放......心，我還......不會死。」在我焦急地在旁踱步之時，魍涵虛虛弱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

  我立在榻前，看他眼帘微垂，嘴一張一合繼續道：「我連火舌洞都挺過來了，這點小傷，能奈......我何。」

  我心情複雜沉重，也只得點點頭道：「本尊信你。」

  只是話剛落音，人又昏了過去。

  即使如此，我也堅信他能挺過這次難關，就算只為了他心裡的魔界大業。

  幸好法清殿主來的及時，一向做事不緊不慢的人這回手腳倒是乾脆利落地多。

  他不發一語，只是稍微察看了一下魍涵虛的傷勢，針灸、用藥、渡法力然後包紮，一套下來行雲流水。

  我見他似乎已完畢，上前問道：「如何？」

  法清殿主掏出隨身的帕子擦了擦剛清洗的手，從容中帶點埋怨，「尊上若是還想讓他活得長久點，往後還是下手輕些。」

  我有些不解，「明明他之前接下了我的那一招，怎麼會......」

  「縱使他不同常人，修為進步神速，但過猶不及，物極必反的道理尊上應該明白。」他頓了頓，餘光掠過我的臉，「這次確實不完全是尊上的原因，只是他為了追求突破，修煉了不適合他的功法。」

  「什麼意思？」我聽得更加一頭霧水了。

  「尊上難道不知道他天資平平，也不適合高階的功法麼？雖然他撐過了火舌洞，讓他的資質有了一些突破的空間，但現在的他急於求成，修煉了超出自己身體所能承受的上乘魔功，導致心脈逆轉，遭受強烈衝擊後強行運功抵抗以致筋骨斷裂，元丹受損。」

  聽了這話，我有些挫敗。

  我哪裡會注意這些。

  這下子，感覺像是精心培養的蘭花被人一夕摘下，瞬間枯萎。

  「那往後會如何？」我不甘心地又追問了一句。

  「暫時是無性命之虞，但往後是否極泰來，還是枯魚涸轍，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法清殿主邊說邊往外走，末了，又突然轉過頭來問我：「方才來時，有個人似乎在門外等待尊上，是否需要我幫著傳喚他進來？」

  我無暇思索其他，一顆心全吊在魍涵虛身上，心不在焉道：「不見。」

  「明白了，那告辭。」法清殿主說完乘著一道清風飛身便入了天際，不見了蹤影。

  我重重嘆息了一聲，心裡甚是惋惜。

  誰能想到前一刻還義氣干雲與我交手的人，現在卻面白如紙地一動不動地躺在這裡呢。

  只是滅卻了平日的氣焰後，這樣看去，倒覺得這樣的他似乎才更加真實，而非是往常那樣像一隻生人勿近高不可攀的孤狼般對著靠近的人目露凶光嘶吼長嘯。

  我欣賞他的野心，他的勇氣。

  或許，他比我更適合統領魔界。

  夜晚，我一如既往地臥在長廊的軟塌上遙望著無流海。

  今夜的無流海，與我看了幾百年的景色並無不同，倏忽，平靜的海面上閃出一點螢火的光芒，幽幽地漂浮著像是掛在天上的星子，只是很快，那點光便被無邊夜幕吞噬，泯滅其中。

  魍涵虛就在我身後的屋中躺著，可惜，他卻無法與我一同賞這魔界的景色。

  但只光他在這兒，我心裡好像又比往日安穩許多。

  我撐著頭，閉目養神，混混沌沌中，似乎聽見從遙遠的山中傳來飄渺的簫聲，我從未聽過如此婉轉動人的曲調，悠遠蒼涼，卻無比遼闊。

  原來洞簫聲是如此美妙嗎，難怪正道之人總是愛把玩這些附庸風雅。

  只是這簫聲何來？

  可是聽得暢快了，也懶得深究來處。

  或許是文竭殿主終於學會了洞簫的關竅，尋回了他往日的知音，如今才習得了這麼一首完整的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