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她整顆心瞬間像是被人提了起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雲嬈跪地垂首,屏息以待,只能用眼角餘光偷瞄。從她的角度望過去,只看得到黑色厚底皂靴和筆直修長的一雙腿。
偌大的寢間靜悄悄的,唯有衣服摩擦時帶出的窸窣聲響,容珺始終維持原本的姿勢,大馬金刀的坐在榻邊,像是在整理被扯亂的衣裳。
雲嬈原以為他會陷入沉默,或是發怒,或是不發一語的將她扔回榻上。
沒想到容珺很快就嗯了聲,低聲呢喃:「願意聽從安排……」
他略微沉吟,似在思索琢磨什麼。
聲音非常溫和,甚至帶著些許無可奈何的笑意。
容珺沒有思考太久,很快,雲嬈就聽到他輕聲問道:「不是說不想嫁人,只想跟著我?」
像是在問她,卻又沒等她回答就又將雲笙喊了進來,讓他將畫像全都抱來。
雲笙遲疑片刻,轉身出去,將之前準備扔掉的畫像全抱了進來。
雲嬈看著雲笙抱著的那堆畫像,微微怔忡。
容珺伸手將她拉了起來:「我之前的確已替你物色好幾名兒郎,雖都是寒門學子,品性卻很是不錯,大都是貢生,前途不可限量。」
他隨意拿起其中一個畫像,在她面前攤開,掠過畫像上的目光似浸過冰水一般,冷淡開口:「他叫賀宇,年十六,小你兩歲,還算生得清秀,身家單純,克厲不息。」接著又隨手攤開幾幅,一個一個,耐心地說給她聽:「這個方文浩與你同年,雖是長得粗獷了些,言談舉止卻不野蠻,還算文質彬彬……」
雲笙也跟幫忙將畫像一一攤開,臉色卻越來越難看,更趁容珺沒注意時,拼命的朝她搖頭使眼色,張嘴無聲說道:千萬別選。
全都挨個看過之後,容珺看著她:「喜歡哪個?」
語氣淡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言談舉止及周身氣場,卻隱隱發出一股冷意,眼底眸色深得教人看不透。
雲嬈並不是真想嫁人,只是想試探容珺,沒想到他竟真的讓人拿這麼多畫像讓自己挑選,心裡登時又有些不確定了。
難道是她多心了?容珺並沒有和她一樣重活一世,只是從她沒有被張媽媽捆走那時起,一切就漸漸不同了,這一次,他親耳聽見張媽媽對她說的那些極盡羞辱之言,向來極為護短的男人才會在長公主面前保下她,連帶改變了心意。
雲嬈略為思量,很快就搖頭:「都不喜歡。」
容珺頷首,暗藏著陰鷙寒意的雙眸,多了點溫度:「雲笙,再去拿。」
她愣了下,剛才就已經看了七、八個,沒想到居然還有,容珺到底幫她物色了多少人?
雲笙很快就抱著畫像回來,抿著嘴,要笑不笑,表情微妙。
「就只剩這一個了。」容珺看著她,眼中仿佛有笑,卻不顯於色,「再沒得挑。」
畫像很快就在她面前攤開來。
雲嬈看著畫像上清雋溫潤,眉眼含笑,手執玉笛,風流無盡的俊美公子,微微錯愕,雙頰慢慢漲紅起來,貝齒咬著紅唇,含羞帶嗔,十分漂亮。
雲笙再也憋不住,笑出了聲:「公子您瞧,雲嬈姑娘害羞啦,您看她的臉,紅得好似天邊晚霞,定是喜歡極了,就這一個了。」
雲嬈紅著臉,狠狠地剜了雲笙一眼,再看向容珺,眼角眉梢全是被捉弄後的羞赧與惱怒,透著嫣紅的臉龐猶如盛開的海棠,美得極其張揚,艷麗動人。
她咬了咬嘴唇,不敢置信地問:「公子怎麼能拿自己的畫像上來,您這是打從一開始就只是想戲弄奴婢?」
容珺看著她羞不可抑的模樣,眼中有溫柔笑意:「怎麼會,我只是讓你自己選。」
他曲起手指,輕輕的碰著她的臉頰。
「那要是我剛剛就選了呢?」她不信。
他的手頓了下,要笑不笑的看著她:「那就先把你關起來,再弄死那個人。」
「什麼?」雲嬈睜大眼,震驚的看著男人,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他一雙鳳眸彎了起來,笑著將人攬回懷中:「開玩笑的,你要是選了……」他忽然盯著她的臉,瞧了半天,低聲說:「我會跟你說,我改變心意了。」
「為什麼?」
「張媽媽的話點醒了我,即便有我為你撐腰,你的出身依舊無法改變,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們極有可能會像張媽媽那樣對待你。」
他的聲音溫潤又不失沉穩,富含磁性,咬字慢條斯理,讓人不知不覺中就想信服於他。
還與她的猜想不謀而合。
「……」
她怔怔地看著男人溫柔的笑臉,忽然分不清他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又或許,都是假的。
容珺笑著揉了揉她的臉:「既然你說要聽從我的安排,那麼從現在開始,好好待在我身邊。」
「那為什麼一開始要……」雲嬈還想問他,為何當初如此堅持嫁掉她,國公府的大管事就已經來到飛羽苑,請容珺移駕祠堂。
容子揚在外頭躲了一天,直到天黑才回國公府。他一回來,容珺也一併被榮國公叫到祠堂罰跪聽訓。
長子酒醉誤事,犯了家規,幸了丫鬟,不肯將人發賣或打死,寧可受家法也要把人留在身邊。
次子酒醉闖禍,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強占太子外室,鬧到最後,只能將那名清倌人收為通房。
家規蕩然無存,榮國公為此大發雷霆,親自執杖,兩人一一受了家法。
「你闖下大禍犯了家規,你母親好心幫你處理,你居然還敢對他身邊的媽媽動手?逆子!是不是以為自己立下大功,就可以目無尊長了!膽大妄為,無法無天了你!也不想想你母親的身份何等尊貴,此事若是傳到皇上耳中,你可知會有何後果?你……」
榮國公一邊打一邊罵,最後雙目赤紅不已,氣得說不出話來,月白長衫已經濺上不少鮮血,沒想到受罰的長子依舊拒不認錯,更無一聲哀嚎,榮國公不禁怒上加怒,一杖重過一杖。
容珺到底在沙場搏命廝殺多年,十個脊杖下來,雖是皮開肉綻,鮮血迸流,依舊跪得挺直,巋然不動。
被迫看著主子受罰的雲笙卻已淚流滿面。
而容子揚,長公主雖對他嚴苛,卻是從來捨不得打。榮國公就更不用說了,他疼這個小兒子,比疼大兒子還要多,否則也不會將世子之位傳給他。
容子揚犯的錯比容珺大上許多,榮國公自然不可能輕饒,只是打的時候,雖然氣得青筋直跳,到底沒在下人面前破口大罵,給他留了點面子。
榮國公下手力道不輕,容子揚可說從來沒挨過罰、受過苦,這第三杖才剛打下去,就痛得直接昏死過去。
長公主從宮裡回來之後就病倒,已經請了兩次太醫,聽見容子揚被打得暈過去之後,又讓人去請了第三次,還與榮國公大吵一頓。
但與其說是大吵,不如說是長公主單方面責罵榮國公,當時容子揚已經被抬回自己的朝陽閣,容珺還跪在一旁。
這榮國公與長公主之間,其實有一段佳話在民間廣為流傳。
傳聞長公主年少時對榮國公一見傾心,傾慕非常,一心想嫁他為妻,只可惜,榮國公當時已有妻小。後來容家出事,榮國公的元妻不幸撒手人寰,長公主為了幫當時還是世子的榮國公渡過難關,不顧他已有一個六歲的兒子,不惜下嫁做續弦,榮國公終是被她的痴情所打動。
佳話是真是假不知道,但兩人成親十多年來,的確鶼鰈情深,彼此從未紅過臉,國公府的下人們還是頭一次見長公主發這麼大的脾氣。
榮國公是個文人,下手的力道再重,那也是重不到哪裡去,他也沒想到小兒子會這麼不禁打,只能無奈的站在原地挨罵。
長公主說到後來眼眶微紅,似要落淚,榮國公鮮少見她如此,霎時方寸大亂,完全忘了長子還跪在一旁,就將人攬進懷中,哄勸連連,見她終於冷靜下來,才有些不確定地問:「太子為珺哥兒擺宴接風,結束之後兩個哥兒接連出事,可是太子他……」
榮國公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長公主不發一語,只是面容哀戚看了跪在牌位前的容珺一眼,輕輕搖頭。
榮國公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微微一怔,似乎這才想起長子還在。
「好了彆氣了,我們先去看子揚究竟傷得如何,之後再慢慢想辦法……」榮國公目光複雜的別開頭,邊說邊攬著長公主離開祠堂,也沒交待容珺究竟要跪到何時。
容珺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與談話聲,眸色漸漸暗淡下來,變得晦暗不明,直至死氣沉沉,空洞無光。
待榮國公終於想起長子還跪在祠堂,讓人將容珺扶回飛羽苑,已近子時。
雲嬈原以為自己也難逃責罰,一整晚都提心弔膽的等著,卻始終沒等到國公爺命人來捆她,只等到渾身是血的容珺。
容珺離開前有令,不許她回原本的屋子住,她就跟前世一樣,無處可去,只能乖乖待在他房裡等他。
饒是雲嬈早就習慣等待,也沒想到會看到雲笙扛著滿身是傷的容珺回來,不由得嚇得臉色發白。
「公子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傷成這樣?」
雲嬈忙不迭地走上前,伸手幫雲笙將人扶進來。
「公子他還不是因為──」雲笙雙目通紅,張嘴就想說個痛快,卻被容珺一個冷冽懾人的側眸給逼了回去。
「因為什麼?」雲嬈困惑的看了雲笙一眼。
被主子使了眼色警告,雲笙哪還敢多嘴,直到容珺上完藥,換好一身乾淨衣裳,再沒多說一個字。
傷在背上,顯然是受了家法,雲嬈垂眸,百思不解。
難道雲笙剛才是要說,容珺是因為她才受家法?但這不可能,她雖不知前世容珺是如何說服國公爺及長公主,卻記得很清楚,容珺前世沒有受家法也沒有挨打。
容珺上藥時,雲嬈也在一旁幫忙,男人的背血肉模糊,那模樣讓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完全感同身受的疼。
她忍不住問:「公子到底挨了几杖,怎麼會傷得這麼重,還是讓雲笙去請太醫來比較妥當。」
容珺見她替自己上完藥之後就站得遠遠,難得的皺起眉:「站那麼遠做甚?過來。」
他的傷並不輕,雲嬈也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低著頭來到榻旁。
「坐下。」
雲嬈剛坐下就聞到一股血腥味,抬眸仔細一看,容珺的背上仍在滲血,甚至染紅了剛剛才纏緊的白布,就連額間也全是冷汗。
為何如此嚴重還不叫太醫?清歡苑和朝陽閣都叫了幾次太醫,怎麼就不知道讓太醫看完世子,也叫太醫過來飛羽苑看一看容珺?
「公子,得讓雲笙請太醫過來,這樣不行,您再這樣下去會出事……」雲嬈心中詫異,邊說著,就要起身喊人。
容珺倏地拉住她,耳根微微紅了起來,晦暗的眸子更是瞬間變得亮晶晶的,眉宇間甚至隱有罕見的愉悅笑意。
「擔心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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