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竟然還有下次麼?
我迅速頭腦一番,忍不住問:「你……又有需要對付的敵人了麼?」
容熠川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我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因為理虧,很耐心地解釋說:「你說下不為例,是不是又需要擋箭牌了?我是給你惹了麻煩,但容顯恭已死,我們的合作也結束了,如有需要,還是另請高明吧,我暫時不想接這個單了,畫完畫,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各走各的路。」
我們各說各的,竟然也聊了這麼多,這時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不能理解的情緒。
容熠川近來面色總是很蒼白,襯得他越發眉眼烏濃,輪廓凜冽,好看得讓人快移不開目光。
可好看又有什麼用?我早就過了會被皮相迷惑的階段,自認為已經同他講明了來龍去脈的起身道:「總之我們的合作結束了。」
容熠川忽然按住了我的手,他話音急促道:「別走。」
我拗不過他,更不能在他的地盤跟他爭執,只不明所以地嘆息:「你有話就說,我希望我們好聚好散,至少能合作愉快。」
容熠川聲音很輕,可是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誰說我們的合作結束了?你已經同我簽了新合同,三個月未到,你哪兒都不能去。」
他一如既往的霸道,我索性也使出了殺手鐧:「簽合同的人是顧晴晴,不是徐泠然,你非要我承認自己的身份,那我就照著你的話去做,這總可以了吧?」
我跟容熠川鬥嘴的次數不算少,然而輸多贏少,這次憑藉準備充分的優勢,可算是占了一次上風。
不料容熠川的準備比我來的還要更充分,他沉聲說:「你是用顧晴晴的護照和名字在酒店做的登記,現在再否認,已經太晚了,但如果你想用回徐泠然的身份,我也不介意,你別反悔就行。」
他胸有成竹,一副設了套等我去鑽的坦蕩模樣,看得我心頭一顫,非刨根問底一次不可,而他慢條斯理道:「在國內的新聞報導里,我們還是男女朋友關係。」
大事不妙,這茬是真的被我給忘了。
徐泠然在法律意義上已經被定了失蹤,要再下落不明四年,才能被定性為死亡,即便我在社會各界的報導中早就是屍骨無存,成了容顯和容熠川父子利益鬥爭中的犧牲品。
我權衡一番,無可奈何道:「我可以出面澄清這一點,到時候你再想跟喜歡的人雙宿雙飛,就不必再承擔任何道德成本了。」
容熠川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我跟你在一起,本來就不需要承擔任何道德成本。」
我掃了眼他英俊的面龐,清醒無比地說:「可你心裡早就有人了,她在法國留學,跟你是同門,你為了保護好她,不惜壓抑自己的感情,別說向她表白了,連靠近都不敢,那人不是我。」
末尾半句擲地有聲,既是說給容熠川聽的,也是我對自己的忠告,再跟他攪在一起,會違背我在心底立給自己的原則。
一個男人背叛一個女人的原因只有一個——他是人渣,但在這根本原因外,也有許多附加因素。
我見容熠川神色煎熬,以為他是意識到了對莫荔和從前一往情深的自己的背叛,開誠布公補了幾句心裡話。
「我被一起長大的朋友背叛過,我當她是妹妹,她當我是傻子,同時被男人和女人一起背叛的滋味要比發現愛人出軌難過得多,我不想變成自己曾經最痛恨的人,更不想再去傷害莫荔。」
這話聽得容熠川擰起了眉頭,他咬了咬牙,極為不解地問:「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心裡的人不是你?」
我從他眼底望見了一抹痛色,轉瞬即逝,速度快得讓我差點以為這是幻覺。
「因為我們從前並不認識,沒有任何交集可言……」我一鼓作氣地列了好幾個理由給他,為免他嫌棄沒有說服力,特意舉了個重量級例子,「如果你心裡那個人是我,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容熠川向來擅長詭辯,聽到這話,聲線都變得開始發抖:「或許……我有我的難處,所以不能夠讓你知道。」
我不覺得他的假設有任何意義,但還是擠出個微笑說:「你就別開我的玩笑,也別忽悠我了,喜歡一個人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對她好,你心裡的人如果是我,按照你的做事風格,沈承遠怎麼可能有機會接近我?」
愛是藏不住的,就算閉緊了嘴巴,洶湧的感情也會從眼裡湧出來,更遑論是眼睜睜地看著心上人跟旁人結婚。
我豬油蒙了心,非跟沈承遠結婚不可期間,確實是遇到過不少阻礙,但沒一個跟他有關。
容熠川臉色變得更蒼白了一分,表情也像是被人往心窩子捅了一刀似的,他認命道:「你說得對,喜歡一個人不該是那樣的,如果有人那麼做,說明他是個十足的懦夫蠢貨。」
我以為我們達成了共識,接下來就可以走了,但事情顯然沒這麼簡單。
容熠川握住我腕子的手冷得厲害,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沒有生命力的石膏像,他直接放棄講理,不容置疑地說:「留下來把畫畫完,剩下的三個月後再說。」
我試圖抗議,他答非所問:「我心裡的那個人不是莫荔,從來都不是,她只是我的學妹,僅此而已。」
這個誤會的澄清讓我失去了全部力量,難以置信地問:「那你當時為什麼會留下我?我一直以為……你是因為我的臉。」
容熠川沒有看我,他嗓音喑啞到了某種程度,反而顯得細聲細語。
「這麼說倒是也沒錯,那時的我早就不記得莫荔的模樣了,留下你是因為……有用,不過後來……我們可以有個新開始麼?」
他把短短几句話說得斷斷續續,險些讓我大腦過載,喪失回應問題的能力。
我看著他抿緊的唇角和深鎖的眉頭,反問道:「你今天是不是派人跟蹤我了?」
容熠川不肯說話,單就是點了頭,他難得示弱,這次就算是吃著碗裡的看著鍋里的,也讓人狠不下心去苛責。
一顆心不受我控制地緊縮起來,讓我深吸一口氣,然後順了他的意:「我爸和你都教過我什麼叫契約精神,合同已經簽了,我就算熬不住,也會等到把畫作完成再離開,但是別的沒了。」
這話說得不能算是太明白,我自己講完都忍不住要再復盤一遍,免得留下值得鑽的空子。
容熠川卻是條理清晰地答應了:「我們本來就沒有正式分手,不可能會再有別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