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上不來的結果是——
陳斟酒咳了個驚天動地,他手扶著石壁,用力得指節都泛白了。
刻不求在他咳嗽的時候幾步之遠停住,抱臂面無表情地等他緩勁來。
「咳……那什麼,「陳斟酒深吸兩口氣,因為剛才的劇烈咳嗽而導致嗓子有點啞,他默默地瞅了一眼刻不求然後又將視線垂落,「是小……咳顧小師妹還有話要交代?」連語氣都捎上了點謹慎。
「那倒不是,「刻不求淡然道。」我自己來的。」
陳斟酒:「……」
前輩,咱倆好像也沒那麼熟。
陳斟酒也親自見過那逸聞中的場景,聽見這個聲音他雙目一閉,這紅袍就是五百年前亂殺三界的詭仙沒錯了。
要命。
陳斟酒又是舒了一口氣定住心神:「我以為前輩早些年便飛升了。」
刻不求:「飛是飛了,殺了幾個小仙后又下來罷了。」
陳斟酒:「…………」
好像提到了點不太愉快的話題,陳斟酒老實不再扯話題了。
其實不論是禮數還是其他,陳斟酒現在都應該站起來說話,畢竟他坐著而讓刻不求站著,多多少少有點不尊敬——但陳斟酒起不來。
他腿軟,被刻不求嚇的。
好在刻不求也不在乎他是站著還是坐著,他掃了一眼地上擺開的那些瓶瓶罐罐的藥:「你活不了幾年。」
陳斟酒聽後在心中暗嘆:真不愧是跟小顧混一起的,生死沒個忌諱。
察覺到靈氣繞來,陳斟酒抬頭去看時刻不求就已經走到了身前。
陳斟酒誠懇開口:「前輩,於我而言,久活未必是件好事。」
刻不求抬手虛虛地掩在陳斟酒的額前上方,一枚靈咒從他的掌心斷變幻成型,最後打入陳斟酒的眉心消失不見。
刻不求垂眸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沒讓你做選擇。」
沒有任何一點拒絕餘地的陳斟酒:「……」
這是在報復他剛剛沒給小顧選擇吧!
仿如暖流的靈氣在四肢百骸逐漸散開,碎掉的靈脈被潤養帶起舒適,陳斟酒想了想,隨後試探性地問:「前輩為何救我?」
他知道這不是顧憐讓刻不求來做的,如果顧憐有這個決定,剛剛她在場的時候就把刻不求給拽出來了。
顧憐倒也不是忌諱,而是她知曉刻不求不關心他人之事。
刻不求的那枚靈咒能保陳斟酒一命多活個幾十年,他收回手:「鄭遐秋死了,她很難過。」
陳斟酒啞然。
鄭遐秋身一事,陳斟酒看見命星隕落便知曉了,沒想到能影響到這種地步。
愛屋及烏罷了。
眼看著刻不求要走,陳斟酒猶豫一番,大著膽子叫住他:「前輩留步。」
刻不求偏頭看他:「說。」
「……三年前我曾卜過一卦,」陳斟酒,「與顧小師妹有關。」
聞言,刻不求抬了下眉。
就在陳斟酒以為他要聽時,他卻嗤笑一聲。
「區區星命,左右不了她。」
顧憐去把大勺子還給老於,回去的路上察覺到銅錢細微的異動,就停了下動作抬起手:「你為難陳斟酒去了?」
刻不求的聲音從前邊傳來:「真冤枉。」
顧憐抬頭,刻不求隔著幾步距離站在她前邊。
刻不求朝她抬起右手:「過來。」
「……」顧憐一身反骨,「你過來。」
看她那囂張的模樣就差再雙手環胸了,刻不笑低笑一聲彎了眸子,抬步走過去了,等到了跟前,他去抓她的手,將手指擠進她的指縫中掌心貼,低眸時他對上她的眼眸:「嗯,我過來了。」
有他在,星命也不能為難她。
窩在劍里的白蒼:「……嘖。」
據陳斟酒所說,五日後的子時三刻顧憐就能成功去滿花樓拿到銅錢,陳斟酒的卜象只要算出來了就不會出錯,這點顧憐深不疑。
顧憐想了一番,她自知道銅線在滿花樓後但不去的原因是謝霜,她並不想讓謝霜為難。而現在他們三人都不在並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所以顧憐當即決定,五天後,就去滿花樓,反正謝霜不在,她一路殺……是跑上去就是了。
好歹是謝霜的產業,不能隨便砸了。
不過為什麼要規定了時間在子時三刻?
知道要下山,白蒼比顧憐的反應還大。
白蒼直接從劍里出來,落地後白霧一散就變作少年的模樣,他走過去一屁股坐在顧憐的對面:「你下山不許把我丟下。」
顧憐正在煉丹,聞言翻了個白眼丟了一顆糖丹過去:「就不帶你。」
白蒼接住糖丹,「哼」了一聲:「就你這點修為還不帶上我,一會兒挨人欺得找不到路!」說著他把糖丹往嘴裡丟。
聞言,顧憐側了下身體看向旁邊一直在支著下巴看著自己的刻不求。
白蒼順著她的視線也看向刻不求,後者賞了他一眼,眼裡的意思明顯:當我不存在?
「……」白蒼知道自己可能是干不過這傢伙,但他那傲氣的性格讓不屑地又「哼」了一聲,「訴桑快飛升的時候你還不知道是在哪兒修煉呢!」
這個名字從未聽過,顧憐看過去:「訴桑?」
白蒼:「我的劍主……上一位。」他看了顧憐一眼,加上了後面的補充。
那一眼似乎別有深意,但顧憐只當作是他懷念以前的劍主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行行行,帶你下山,本來也沒打算把你丟下。」
白蒼:「……」
白蒼直接怒了:「你居然誆我?!」
顧憐笑眯眯地聳肩:「那是你自己理解的少賴我頭上。」
白蒼怒不可遏,不想再搭理她,白霧一散就回劍里待著了。
顧憐照看丹夫子給的那本書又往下煉出幾枚丹藥,看了看成色還不錯算不上是失敗後就把丹爐給收了,站起來伸了下腰。
「訴桑是蒼山山主的義女。」刻不求忽然出聲。
「嗯?」顧憐伸腰伸到一半停住了,側頭看向他,「你不是都忘了嗎?」
「是關於你的全部都忘了,但其餘的是忘了大部分而非所有,」刻不求說著站起身來向她走過去,「我沒見過她,只在上蒼山時聽山主提起過幾句。訴桑是他救回來的,縱容慣養著長大。」
顧憐出聲打斷他說話:「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刻不求揚了揚眉:「你不是好奇?」
顧憐愣了下:「我哪裡好奇了?」
刻不求停在她半步之遙的位置,「嗯」了一聲順從著應:「那是我理解錯了。」他抬手指尖撫上她的眉心,將她無意識微蹙起來的眉頭撫平。
臨近下山那日,顧憐想喊引歌一塊去順便把他要種的樹苗給買了,但找了一圈也找不見人,一問白奕奕,說是他早就下山玩去了,她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實在是白蒼吵吵嚷嚷的,她一刻不多待,御劍下山去了。
山腳下的護山結界外。
一人披著件黑色斗蓬站在那裡,沉默著抬頭往上看煙雲繚繞、六峰浮空的扶光派,忽然察覺到什麼側了下頭,看見一青衫少女御劍凌空,轉瞬消失不見。
一團黑霧在他身後出現化散變成似人似鬼的模樣,跪地低頭:「上主。」
蕭九眯了眯眼,一雙眸子在斗篷遮掩的陰影下顯得陰戾:「動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