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殿中。
一座貼滿符被咒紋環繞了一圈又一圈的玲瓏塔懸浮在半空之中,它身上分明落下了百道禁制,但仍舊是有妖氣溢出來幾分,塔身上更是結了一層細微的薄霜。
二長老緩步來到玲瓏塔前,站定後瞧了半晌,最後身形化散,進入了玲瓏塔之中。
玲瓏塔中一片漆黑,四面傳來妖獸的嘶吼吧哮之聲,二長老一路往前走,那些妖獸雖對他怒不可遏但卻無一敢上前來,可見對其的畏懼。
最後二長老停在了一片冰霜前。
只見那冰霜結出數丈,中央跪坐著一位銀髮煙藍衣衫的女子,她低垂頭瞧不清臉,雙手的手腕上被玄鐵所制的銬鎖鎖住。
知曉面前來了人,她輕笑了一聲,多含譏諷。
二長老隔著點距離看她:「垂死掙扎。」言罷,他袖中飛出靈刃,斬破風霜便徑直劈向女子的脖頸!
但就在靈刃距她還有咫尺之遙時,她身上的妖氣忽然不知從何處激漲,生生將那靈刃震碎,自動變幻成冰刺反擊!
二長老翻手凝出屏障,將那冰刺擋下,但在承受最後一擊時,屏障「咔嚓」一聲出現裂痕,隨後不斷擴大,直接碎掉變成星點靈光。
女子的笑聲響起幾聲,三長老看過去。
「你殺不死我,」她抬起頭,銀髮之下露出一張傾國絕艷的面容,攝人魂魄的綠色的眸子帶著笑意,多含輕蔑,「我乃蒼山之靈,你不過上界墮仙之輩,你還沒有殺我的資格。」
「宋集燭,」青女勾居,「你還當真是鼠輩難殺。」
醉花城,梁府。
「他的魂魄沒有了?」
梁妄的屍身被放在後院的偏堂里,顧憐過來就聽見戚月應的話愣了一下,然後皺眉:「殺就殺了,還剝魂?」
威月應搖頭嘆息:「倘若魂魄尋不回來,那他便是再無轉生機會了。」
說起來會很冷血,顧憐並不關心梁妄到底能不能轉世,她走過去在梁妄的屍身旁邊蹲下,殺人奪魂是為了去做什麼事情?
梁府的人還剩十三個,怎麼偏偏挑了那一對兄妹?
喬高第……
顧憐抬頭:「其實我有一個略微有些不成熟的想法。」
封雙無低眸看她。
顧憐笑眯眯地打了個響指「就是你想的那樣,我覺得他不會傷我。」
他們師兄妹打著啞迷,戚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實在是有些聽不明白。
鬼蜮,塗生池。
一身黑衣的鬼君剛上修仙界滅了一個小門派,帶著下屬威風凜凜地回來,隔著老遠就聽說自己的地盤被人給掀了。
等他戾氣滿身地過去時,看見勾著個面具逗著群鬼玩的少女,又結實地愣了一下。
顧憐坐在一塊石雕上,勾著蕭九給她的那張面具一路嚇唬著那些鬼族,把上次欺負她的鬼族全打了個遍,現在正悠哉地等蕭九回來。
等了老半天,她都跟那些鬼聊起來了,才看見它們的神色倏地一變,隨後不又懼又敬地低下頭去。
「姐姐。」
顧憐回頭,蕭九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
「來了怎麼都不同我說一聲,」蕭九很愉悅一般彎起眸子,指尖勾起顧憐的髮絲,「那些丑東西嚇著你了吧——」他殺光瞥見什麼話頭驀然一頓,隨後翻比翻書還快地眯起眼睛:「哪個雜碎傷了你?」
顧憐往旁邊避了一下從石雕上躍下來,來時她處理過手上的傷口看上去倒是沒有剛才那麼嚴重,不過仍舊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封雙無啊,」顧憐把封雙無供出來,毫不猶豫,「去砍他吧,加油!」
蕭九掃了一眼旁邊的鬼族,那些小鬼們立即心領神會,扭頭悄聲地就散了。他問顧憐:「那傢伙又發瘋了?」
顧憐說:「醉花梁氏。」
蕭九挑了下眉,歪了歪頭:「你為了別人才來尋我?」他的神情笑吟吟的,似乎只要顧憐說是,那他就能反手將刺骨刀拿在手裡,立刻破土而出飛到人間界去把梁氏的人全給砍了。
……有一個封雙無就差點讓她攔不住了,可別再來一個蕭九了。
「你老實點,」顧憐揮了揮拳頭,「你發瘋去別的地方瘋去,不許跑去梁氏發瘋,我跟封雙無還有東西需要從他們的手裡得到。」
蕭九滿不在乎:「殺了之後搶過來也是一樣。」
顧憐:「……」性質不一樣!
偷摸去殺了還行,但他們是光明正大地下山去的梁氏啊!不論是讓鬼族滅他們滿門還是讓封雙無動手那都說不過去好嗎?!
顧憐暗自作出揮刀的動作:「小師兄,你再這樣說話我覺得我們得談崩,倒不如拔劍相見吧。」
蕭九:「……」
「尋我何事?」
顧憐也是頭一回進入到鬼殿裡,我好奇地四下張望,覺得到處都堆滿了白森森的骨頭的這種做法的確很適合蕭九。她頭也沒回地答:「我想讓你給我看一下這半年裡梁氏轉生的人。」
蕭九低聲笑著: 「若我不給?」
顧憐拔刀:「那我就搶。」
但說是這樣說,單先顧憐這一個哪裡有那個本事去搶到手?
蕭九到底還是把往生的輪迴冊給她看了。
顧憐找到梁氏的那一面一一看完,紅色的名字一大堆全是死掉了的人,但卻沒有任何一個轉生或者是有記錄來到往生池。
顧憐扭頭門旁邊唯唯諾諾的鬼差:「一個黑氏的鬼魂也沒有?」
鬼差不敢作假,老實地點頭:「人雖死,但不見其魂魄的氣息便無法尋回。」
顧憐又問:「為什麼氣這樣?」
「魂魄吞食。」
顧憐順著聲音回頭往後看。
存放輪迴冊的地方是和通生石的殿閣是同一間,蕭九正站在通生石前,抱臂笑吟吟地看著她:「姐姐你來問我呀,我定知無不舍,言無不盡。」
顧憐無言了片刻、說實話,她現在面對蕭九,那心情比以前更加複雜得多。
她其實並不明白,為什麼蕭九非得往她跟前湊。
論容貌論修為論討人喜歡的程度,那都該是謝霜,而她向來賣乖取巧還三番幾次同他動手,他為什麼每次都能夠一如既往地她?
顧憐眨了眨眼,不由得從心底冒出一個想法:
他也想要劍骨?
還是說他抖m?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蕭九早就有很多機會下手了,又何必同她玩那麼久。
魂魄吞食,是一種極其損人利己的行為,通過不斷地吞食他人的魂魄來壯大自己的,不過這種行為也會有一定的危害,那就是如果被吞食的魂魄與吞食者原本的魂魄相斥,那就會兩敗俱傷。
蕭九像是覺得這種事情極為有趣,笑得尤為開心:「所以一般敢行此徑者,多是以血親之魂為食。」
同源之血所養的魂魄,不怕相斥到哪兒去。
顧憐多看了蕭九兩眼,成為鬼君後蕭九的實力突飛猛進,該不會,就是把前鬼君的魂體給吃掉了吧?
她心中正這般想著,蕭九就仿佛有讀心術一般說:「如你所想,瑲淵的魂體被我吞食了。」
顧憐:「……」
原來「母食其子」是這件事情的比喻。
「我知道了,」顧憐站起身來,「我得回去了,你這地方也太冷了點。」
蕭九聞言,似笑非笑地反問:「斂寒洞不比我這兒冷?」
顧憐看他一眼:「你到底在扶光派放了多少個叛徒奸細?」
這都讓他知道了。
果然不會挨罵,蕭九心情愉悅:「不多,也就十來個。」
顧憐:「……」
顧憐剛想吐槽,蕭九卻忽然眉眼沉下神色,喊她:「顧憐。」
「扶光派的所有人,都不要信,包括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