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補給艦會合後的「福阿·安吉」旗艦「雷克斯廷」號上,大量物資被運送進來。
由於向受災的雷茲羅·羅帕市民發放了食物,除了被當作貴賓對待的拉蒂娜和在前線戰鬥的飛行員外,其他人的飲食量都受到了限制。現在物資短缺的問題解決了,大家終於能吃上像樣的飯菜了。
餓著肚子完成了負責機體的零件換裝微調工作的武裝皮膚軟體工程師佩里琳,一邊咬著漢堡三明治,一邊心情愉快地登上「阿爾·斯皮爾」27 號機的升降吊籃並啟動。
「那個大包裹是什麼?扔到後面去!把換裝零件拆開擺好!你們,吃完飯把東西固定到架子上!」
即便是整備班長埃克嫩,也只是對著補給艦的工作人員吼叫,還是讓整備士們先吃飯。
(真夠嗆)
她不經意地看著這一幕。
鑽進敞開艙門的 27 號機駕駛艙外殼,佩里琳投影出 2D 控制台,操作起飛行員座椅的滑動裝置。緩衝臂將座椅推出後,這次她憑藉技術人員權限解鎖了驅動數據。
這是每次戰鬥結束後必須提取的數據,但由於 27 號機嚴重受損,修理工作優先進行,她一直沒能進行這項操作。因為這是新人飛行員孫叄的座機,她也沒覺得特別著急。
驅動數據檢查的主要目的是找出飛行員和整備士未注意到的硬體故障。在運行不順暢的地方,西格瑪符文發出的信號和實際驅動數據會產生偏差。然後將問題點告知整備班。
這種偏差即使沒有故障也會有一定程度的產生。雖然存在反射速度的個體差異,但隨著飛行員熟練度的提高,對機體的要求會過高,無法執行的信號會增加。然後,當熟練度達到一定程度後,又會減少。本人也會逐漸習慣武裝皮膚能做到什麼。
對於被分配到「雷克斯廷」號上的飛行員來說,大多都已經達到了這個水平,幾乎看不到偏差。以反射速度快而自豪的頂級王牌斯圖亞特的數據為例,也會有驅動不足的黃字,偶爾還會出現驅動不全的紅字。
在孫叄的數據中,這兩種情況都應該看不到。在反應靈敏的新型機「阿爾·斯皮爾」中,不熟練的新人往往會在反動控制上頗費周折,容易變得遲鈍。佩里琳也覺得可以往後放一放。
飢餓感得到緩解,給她帶來了幸福感。她用稍微放鬆了些的緊張眼神看著流動的數據。通過設置過濾器高速流過,只提取異常值。
「嗯!」
驚訝之下,正要咽下去的東西差點噎住。
「這是什麼啊!」
好不容易用飲料咽下去後,她尖叫起來。
◇
◇
◇
飢餓感開始緩解,疲勞感又逐漸襲來。但是,還沒有到達圖拉。預計曾經撤退的敵人還會再次襲擊。而且與補給艦會合也降低了艦速。
(再堅持一下)
副艦長馬爾蒂娜這樣告誡自己。這時,艦橋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大聲呼喊。
「艦長,大事不好!」
很少來艦橋的軟體工程師佩里琳沖了進來。
「怎麼回事?」
「您看,這個!27 號機的數據!」
一被詢問,她舉著平板電腦跑了過來。能看到屏幕一片通紅。
「這是什麼?是什麼故障?」
「所以這是孫叄機的驅動數據呀!」
「解釋清楚點。」
這是艦長福里南和馬爾蒂娜平時不接觸的數據,他們不明白意思。
在艦長座位上投影出 2D 信息面板後,佩里琳傳輸了數據。
「直接播放原始數據。」
數據從下往上滾動。過了一會兒,開始出現黃色,接著出現紅色,看起來像橙色,然後紅色越來越多。
「這是怎麼回事?」
「27 號機沒動。」
「啊?」
還是沒理解。
「完全跟不上孫叄的要求。跟不上西格瑪符文發出的信號。」
「等等。『阿爾·斯皮爾』是加爾杜瓦的新型機吧?」
「是呀。因為是本艦,所以全機配備了,但在『福阿·安吉』的 2 號艦以下,只有一半左右配備了呀?」
馬爾蒂娜補充著福里南的疑問。
「27 號機不是嚴重受損了嗎?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數據吧?」
「您覺得我會有這種誤解?右肩受損的位置在這裡。」
數據回滾。從那裡慢慢從上往下回滾,但屏幕上已經滿是驅動不全的紅字。
「機體沒有按照他的想法行動,可能因此受損了。孫叄對西格瑪符文的親和性和適應力異常高。」
佩里琳暗示的危險性終於讓馬爾蒂娜想到了。照這樣下去,可能會因為硬體問題,讓適應能力強的優秀飛行員在戰場上喪命。這個損失無法估量,還會引發其他問題。
一想到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情況,拉蒂娜會多麼憤怒,她的後背就冒出了冷汗。
戰鬥航母的後部升起爆炎。從貼著底部飛行的「阿爾·斯皮爾」上能清楚地看到這一幕。
爆炎不僅在外部肆虐,想必也在艦內蔓延。航母在青白的特納光的映襯下,從原本能感覺到些什麼變得毫無生機。它從薄弱部位噴出火焰,因無法承受內壓而扭曲變形。
孫叄能清晰地意識到眼前的一切正在不斷消逝。從那光芒中伸出許多隻手。「阿爾·斯皮爾」的雙腿已經嚴重受損,右臂也已被拋棄,零件一個接一個地被扯掉。
駕駛艙外殼也被削去,只剩下頭盔和皮膚套裝的孫叄,手也向他伸來。被抓住後,傳來的是怨恨。
腿被扯掉,胳膊被拔出,疼痛只折磨著內心。在這無盡的虛空中,尋求不到任何幫助。在連伸出的手都失去的情況下,痛苦的呼喊只能被宇宙吞噬。
◇
◇
◇
孫叄意識到自己在睡覺。從體力訓練回來後就直接睡著了。
說實話,他沒睡好。可能是太累了,像是失去意識般地睡了過去。
在討厭的汗水和粗重的呼吸中調整著,仰躺著,只能看到一半的天花板。眼前幾十厘米處就是牆壁。那是熟悉的淡粉色。
(這難道是……)
後腦勺感覺到一種有彈性的柔軟。
「醒了嗎?」
探頭看過來的毫無疑問是拉蒂娜的臉。之前錯看成牆壁的,是呈現半球狀的皮膚套裝。
「哇!對不起,拉娜!」
「沒關係。你累了吧。就這樣躺著。」
少年不知何時枕在她的膝蓋上。
額頭被按壓著,貼在膝蓋上。當然身體還在,只是因為驚訝而動彈不得。
「你在做噩夢。很痛苦吧。可以停下的。」
像是在勸解。不想被她看到。
「不,我不會停下的。」
「真固執。」
「現在停下的話,我以後都會一直逃避。只有這個決心誰也不能改變。」
她嘆了口氣,表情緩和,輕撫著他的臉頰。
「你展現出的溫柔中的勇氣,我不再否定。只是不要把痛苦往後推。如果我能治癒你的痛苦,就依靠我好嗎?」
「嗯,我不想成為拉娜的負擔。」
「說好了哦。」
這句話,讓他的信念更加堅定。
重新戴上取下的西格瑪符文後,奇爾奇爾讀取孫叄的腦波並投影出來。兩人並排坐在床上,奇爾奇爾移動到拉蒂娜的肩膀上。看到它放鬆的樣子,能意識到自己也放鬆了下來。
之後的一段時間,仿佛久違地暢聊了許久。這段仿佛回到雷茲羅·羅帕家中的時光,讓人深切地感受到它的珍貴和無可替代。
「扎納斯艦艇快速接近!全體人員進入戰鬥部署!飛行員準備起飛!」
然而,這警報聲卻打擾了這珍貴的時光,將兩人的心情撕裂。
「孫叄!」
「沒事!好好休息過了,還能戰鬥!」
「快點……不,平安回來。」
他用力點頭,跑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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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裡拿著頭盔,撲向飛行員座椅,在投影出的 2D 控制台上操作座椅收納。繫上安全帶,戴上頭盔,注視著啟動程序的進行。
『西格瑪符文已附魔。機體同步完成』
「27 號機,等待起飛。」
意外地,從操作員林米那裡傳來這樣的指示。
「為什麼!」
「機體的調整確認還未完成。起飛由艦長決定。」
按照流程來說很少見,窗口打開,顯示出林米的臉。
「稍等一下。」
「……了解」
看著一架架僚機陸續前往彈射器,感到一陣焦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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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艦長,您怎麼決定?」
馬爾蒂娜雖然覺得殘酷,但還是催促做出判斷。
僅看上一場戰鬥,此時不讓孫叄起飛,戰力顯然會下降。如果要連同補給艦一起防衛,他也是不可或缺的戰力。
只是,如果讓他出擊,即便能取得戰果,最終未歸的可能性也會很高。雖說每架飛機都有可能,但從剛才的談話來看,感覺這是不容忽視的概率。
「孫叄,好好聽著。獲取到了一些有點問題的數據。」
佩里琳趴在操作員的桌子上說道。
「現在這樣可能會有危險。」
「有時會動不了?」
「你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變成了尖叫。
「我以為是正常的。不對嗎?」
「我本想解決這個問題的!但還沒對策……」
「允許起飛。」
福里南做出決斷,眾人都倒吸一口氣。
「別勉強。」
「覺得不對勁就返回。即使機體受損也要馬上回來。一定。」
「27 號機,起飛!」
馬爾蒂娜提高聲音,仿佛在分擔對他生命的責任。
「27 號機,孫叄,起飛!」
孫叄眼中映照著光芒閃爍的戰場。雖然已經能看到戰鬥的光芒,但他所看到的並非是光束或推進器「圓形尾翼」釋放的光。在那裡相互碰撞的生命,在他眼中如同燈火般明滅。
他應該做的,是熄滅這一盞盞燈火。早已做好墮入地獄的覺悟。現在,為了不讓心愛之人的燈火熄滅,唯有不斷消磨自己的靈魂。
「在啊,小子!」
那帶著傲慢聲調的聲音刺激著他的意識。
「今天不會讓你跑掉!」
「為什麼你這麼執著於我,阿克斯·阿切斯!在這個悲傷的地方!」
「必須要贏。輸了我的地位就會下降。」
他不理解從那暗藍色機體傳來的話語的意思。
「輸了就會死而已。」
「這裡不是那麼簡單的地方。落後的話作為飛行員就會被人抓住把柄。」
「難道,你把別人的生命當作墊腳石來成就自己?」
難道是說為了出人頭地,不斷熄滅那些光芒嗎?
用噴射盾將光束斜向彈開,朝著盾光死角處看到的光芒扣下扳機。被狙擊的阿克斯的暗藍色機體,即使如此也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開並加速。
留意著腳下移動的另一架敵機的光芒,將左邊的光束炮對準,在遭受突襲之前迅速炮擊。還沒確認閃光就將炮收回鎖扣,拔出肩部的光束劍。彈開逼近的阿克斯的斬擊後,讓機體傾斜,啟動推進器「圓形尾翼」,同時進行射擊。
「聽說扎納斯想要復辟!」
他好奇地四處打聽。
「那是最終目標。到那時如果我不在中心,又有什麼意義?」
「為了這個你就殺了這麼多人?」
「以後也會!」
由於特納霧的散布,共用無線只能在短距離內通信,他便肆無忌憚地大放厥詞。雖然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但總之是不想讓孫叄活著逃走。
「胡說八道!」
熱情湧上心頭。
「這就是欲望。人類正是以此為動力發展到今天。我才是真正的人吧?」
「會被那種東西吞噬的!可以活得更溫柔些!」
「這世界可沒你孩子般的夢想那麼美好!」
「也許是這樣,但!」
無法認同。
儘量不讓「雷克斯廷」號處於危險之中,一邊後退一邊不斷躲避炮擊。又感覺到機體變得沉重起來。
覺得在極限狀態下躲避很危險。但又覺得害怕的話只會被逼迫得更緊。
(不決出勝負只是時間問題)
雖然口中說著激烈的話語,卻對冷靜計算著的自己感到奇怪。
將插頭連接到右手的光束炮上等待充滿能量。左邊的牽制炮擊輕易被躲開。做出將右邊的光束炮對準左邊間隔中的阿克斯機體的動作。阿克斯對這奇怪的行動進行制動。就在這時,射穿了光束炮的能量艙。
在擴散的閃光中,迅速讓右手握住劍柄,朝著阿克斯的光芒,用力踩下踏板。
(「圓形尾翼」反應不過來!)
本打算在閃光中正面斬擊,卻朝著阿克斯機體的上方沖了過去。即便如此還是想將光束炮對準,但被撕裂的逐漸消失的閃光正逼近。
(被看穿了!)
一瞬間的延遲將孫叄逼入絕境。左邊的光束炮被斬斷,回擊的斬擊被劍擋住,但光束炸飛了他「阿爾·斯皮爾」的頭部。
在變暗的駕駛艙中,孫叄還是想與阿克斯的光芒拉開距離。但這也未能實現,當球面顯示器恢復時,滿屏都是敵機。
「啊啊啊!」
發出悲鳴。
「墜落吧。」
「才不會墜落!」
想要躲避逼近到眼前的劍,但還是有了反應。但是,左臂從根部被奪走。
(用一把劍怎麼戰鬥?衝進懷裡?)
瞬間想到這樣的冒險想法。但是,腦海中浮現出別的話語。
「即使受損也要馬上回來。」
「平安回來。」
佩里琳和拉蒂娜的面容閃過,摒棄了愚蠢的想法。
(不能死!)
咬緊牙關,大腦全速運轉。
「別掙扎了!」
朝著衝過來的阿克斯,像是要踢開一樣揮動右腳。踢出的同時操作控制台,從根部拋棄。朝著那裡投出右手的劍。
在下肢部分有用於控制姿態的離子噴射艙。貫穿那裡引發了小爆炸。立即反轉機體的孫叄全速向「雷克斯廷」號飛去。
「別跑!」
阿克斯的咆哮仿佛在背後推著,「阿爾·斯皮爾」拖著離子噴射的尾巴奔跑。
◇
◇
◇
「對不起!又弄壞了!馬上進行能做的零件換裝!」
剛回到機庫,孫叄就喊道。
「小子!正好。那是你的。上去!」
「啊?」
在最裡面,一架從未見過的武裝皮膚只是拆開了包裝立在那裡。靠近艙門打開的機體時,瞬間產生了猶豫。這是有原因的。
(沒有臉)
從技術的極端理論來講,武裝皮膚並不需要頭部。就像使用現有的輔助相機時一樣,無論相機配置在哪裡,都能以極其微小的時間延遲在駕駛艙外殼內呈現出與頭部相機位置相同的影像,足以承受戰鬥。
將傳感器集中在頭部,反而是在製造弱點。這麼想的設計者恐怕數不勝數。
然而,在實際開發實驗的過程中,沒有頭部的武裝皮膚,其機動性、靈活性和通用性都不如將傳感器集中在頭部的武裝皮膚。
人類工程學的博士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眼睛、耳朵、鼻子等主要感覺器官都集中在頭部。據說即使通過西格瑪符文,大腦也能敏銳地感受到由此產生的微小時間延遲。這種不適感會影響操控。
在確定頭部必要性的實驗中,還發現了另一個意外的事實。在頭部有類似臉部造型和沒有的情況下,前者取得了更優秀的成績。
對此也進行了討論,並進行了幾項實驗。結果表明,數據證明,無論其他部分如何,尤其是類似眼睛的部件會產生特別強烈的影響。對此,人類工程學博士也感到困惑,但來自其他領域的意見引起了關注。
這是來自心理學中研究兵器的專家的意見。他們平時研究整體造型的威壓感等,據說眼睛的有無會深深影響駕駛者的心理。
飛行員在想像自己飛機動作的心理過程中,僅僅因為有能聯想到眼睛的部件,就會產生興奮感。他們主張這種心理層面的影響提升了武裝皮膚的動作表現。
沒有人能夠否定他們的意見和數據所表明的事實,因此在武裝皮膚中,眼睛也一直被認為是不可或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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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眼睛之類的任何東西)
之所以感覺沒有臉,是因為這些部件一個都沒有配置。
在以黃色為底色、多處配有黑色的陌生武裝皮膚的頭部,有一個像紅寶石紅的鳥嘴一樣的東西。那似乎是用像艦橋使用的透明金屬窗那樣高透明度的金屬製成的,能看到內部像是懸浮著包含相機在內的各種傳感器。
(這架機體是什麼?感覺很奇怪)
這讓孫叄感到困惑。
但現在是緊急時刻。他拋開不適感,躍向艙門。
「不動嗎?」
然而,像往常一樣坐到飛行員座椅上,2D 控制台卻沒有投影出來,無法進入啟動程序。
『面部認證通過。聲紋認證通過』
女性化的合成聲音開始傳達某些信息。
『腦波模式通過。承認搭乘者為孫叄·克蘭布里德。飛行員註冊完成。進入啟動程序』
從對消滅爐引擎向各部位進行能量填充的微弱轟鳴聲傳入孫叄的耳朵。
『代碼「菲梅拉」啟動』
能感覺到武裝皮膚恢復了生機。
『為西格瑪符文附魔。三、二、一,機體同步完成』
西格瑪符文和機體同步器聯動,從腦波中讀取的指令傳遞到 20 米以上的武裝皮膚的各個角落的感覺反饋回來。感覺和往常一樣,這架機體「菲梅拉」回應著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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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動嗎!」
當埃克嫩整備班長大聲詢問時,頭部的紅寶石紅瞬間像紋章一樣亮起了金色的光芒。
「這是什麼?」
「出發。」
彎腰的武裝皮膚從包裝內的架子上取出光束炮,只在左側腰部的鎖扣上懸掛。
「明白了,小子!去吧!」
在所有飛機都起飛後,打開一直擱置的巨大包裹,當第一次看到裡面的武裝皮膚時,他也很驚訝。因為之前什麼都沒聽說。
再次確認接收數據時,上面明確寫著「孫叄·克蘭布里德搭乘機」。在還難以理解的時候,那個少年回來了。
在好奇地抬頭觀望的整備士們亂鬨鬨地逃開讓出道路時,那架黃色的武裝皮膚邁著輕微的腳步聲前行。
(那個紋章,好像在哪見過?)
埃克嫩撓著頭,卻想不起來那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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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護的一架飛機變成了閃光,再次有暗藍色的敵機開始接近。
(這可能不行)
操作員林米覺得需要做好心理準備。
艦橋的每個人都知道,那架武裝皮膚是扎納斯的頂級飛行員阿克斯·阿切斯的。如果被逼近到這個距離,幾乎所有的艦艇都會被擊沉。
「啊,孫叄要出發了。」
目光移到操作員桌子上閃爍的顯示。
「艦長,孫叄的飛機,好像要出發了。」
「……讓他出發。」
回頭看,能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絲苦澀。也許和她一樣,覺得這次可能回不來了。
「拜託。救救我們。」
將飛行員送往死地,內心備受折磨,聲音平淡毫無起伏,但此時還是帶上了一點感情。
「孫叄,菲梅拉,出發!」
「呃……?」
用目光追隨著第一次見到的黃色武裝皮膚飛向虛空的背影。
阿克斯無意擊沉敵艦「雷克斯廷」。因為這艘艦里應該有作為目標的那個少女。他原本打算擊落剩下的一架掩護機,讓敵艦失去戰鬥能力,遭受重創後再逼迫他們交人出來。
(而且,那個小子應該也躲在裡面。如果出來,就先擊落再說)
顯然他占據了絕對優勢。勝負已分。
(「埃奧德拉德」號和「安迪尤茲」號正在移動。看來是想讓陸戰隊登艦進行控制。在此之前,先立下戰功吧)
能在監視器上看到兩艘戰艦正朝著靠近戈特本星的戰鬥區域迂迴前進,接近敵艦。
「讓掩護機閉嘴。」
他架起光束炮加速衝過去。
「沒門!」
「什麼?」
從敵艦中飛出一架鮮艷的黃色武裝皮膚。
「都這時候了還有新型機?而且還是個小子!」
「別想碰拉娜的船,你這種傢伙!」
雖然有干擾,但對他來說反倒覺得是好事,嘴角不禁露出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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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輕!這是?)
手臂上的適應杆的響應,甚至感覺還不如「阿爾·斯皮爾」敏銳。但是,從西格瑪符文傳來的觸感快得無與倫比,這讓孫叄感覺很輕。
(那這個呢?)
「菲梅拉」背部,從雙肩後面一直延伸到大腿內側的兩根逐漸變細的推進器「圓形尾翼」的上部,裝備著一體式的光束炮。孫叄只抬起左邊的炮身瞄準,向暗藍色的阿克斯機體開火。
(被躲開了。提高輸出功率。炮的間隔是兩秒)
看到光束似乎變粗了一些,目光掃過 2D 控制台上開始倒計時的顯示進行確認。
(得注意使用時機)
因為是一體式,似乎在炮身冷卻方面做了精心考慮,確保不會出錯。即便如此,如果手持槍械型光束炮,再有效利用這尾部的光束炮,就能夠實現不間斷的炮擊。
「試試看!」
這次發射右邊的尾部光束炮。看清躲避動作後用右手的光束炮狙擊並誘導,再用新拿到左手的光束炮瞄準,阿克斯機體終於忍不住用噴射盾抵擋。
「別逼我用噴射盾啊!」
共用無線中傳來充滿威壓的吼叫。
「關我什麼事!」
「乖乖墜落吧!」
「只會說大話的大人更應該墜落!」
瞄準左邊的尾部光束炮時,敵機試圖滑動機身躲避。這時,左手已經換成了劍柄。所有動作都流暢敏捷。簡直讓人難以相信和剛才乘坐的武裝皮膚有相同的結構。
劍與劍相互咬合,重金屬離子相互碰撞,濺出火花。還原成了帶有高溫的細微金屬片。
即使在無聲的宇宙空間中,通過手臂傳來的振動也作為碰撞聲傳到了駕駛艙。仿佛象徵著相互碰撞力量的巨大。
「這和『霍里安達爾』有同等的力量?這新型機,不可小覷。」
讓人覺得他簡直是在試探性地攻擊。
「對我的戰績來說足夠了!」
「才不會讓你得逞!」
(試探的可不只是你)
孫叄能感覺到「菲梅拉」的反應有多迅速。
(這樣的話,哪怕是分毫之差的攻擊也能做到)
能做到在「阿爾·斯皮爾」上做不到的事。
看著劍的軌跡讓機體下降。試圖勉強避開逼近到攝像頭側面的光束噴流。從紅寶石紅的透明金屬頭部伸出四根天線。避開靠近頭頂的兩根較長的天線,輕輕踩下踏板。
衝進懷裡將光束炮的炮口對準胸口中間扣下扳機。但是,瞬間機動的「霍里安達爾」向右橫向滑動。光束只穿透了左肩,但手臂旋轉著飛了出去。
「小子!」
「吵死了!」
用左手手背擋開伸出的炮口,光束飛向遠方。用右肘撞擊使其搖晃,利用反作用力向遠離的敵機斬去。斜著斬落,留下了被溶解的切口。
能看到裡面有氣體噴出。大概已經到達駕駛艙外殼了,但仍不放棄的阿克斯將光束炮對準孫叄。迅速後退的同時將炮口對準對方,互相射擊。交叉的光束,一方被「菲梅拉」的噴射盾彈開,一方擊穿了光束炮引發爆炸。
「嗚啊啊!」
帶著不甘的吼叫,「霍里安達爾」開始後退。用左右尾部光束炮進行狙擊,但對於真心逃跑的對手卻沒有擊中。
「不會放過你的!」
「這話該我來說。但我不追了。」
能擊退就行了。
一艘戰艦突出衝來。斬開掩護機前進,對甲板一擊,對艦橋一擊,離開時用兩門尾部光束炮擊穿引擎。
看著變成巨大閃光的戰艦,「菲梅拉」轉向保衛「雷克斯廷」。
沒過多久,扎納斯方面下達了撤退命令,通過共用無線明確表示無需追擊。
◇
◇
◇
「贏了……」
聽到馬爾蒂娜像是從緊張中解脫出來般喃喃自語。緊接著艦橋上響起歡呼聲。
「謝謝你,孫叄」
林米對著黃色武裝皮膚的背影,由衷地輕聲說道。
副艦長馬爾蒂娜·伯恩斯特進行了全體確認,然而無論是要求配備武裝皮膚「菲梅拉」的人,還是知曉搬運計劃的人,一個都沒有。只有整備班長埃克嫩報告說,這是為孫叄·克蘭布里德搬入的。
艦長福里南·博赫判斷這是嚴重的事態,召集各部門相關人員到艦橋徵求意見。但是,最關鍵的當事人孫叄本人,因為拉蒂娜堅決主張他需要休息,所以不在場。代替他出席並申報的拉蒂娜稍後會上來。
「那麼『菲梅拉』到底是什麼?」
對於馬爾蒂娜開頭的提問,沒有人能明確回答。
「不是新型武裝皮膚嗎?也許是加爾杜瓦機靈地送過來的。」
「你們聽說過有開發那種機體嗎?你們也看到了吧?那特殊的形狀。」
對於因疲憊而隨意發表意見的斯圖亞特,作為孫叄的軟體工程師參加的佩里琳提出反駁。
「應該很顯眼的。如果是新的技術方向,大眾媒體不可能放過。總會有人察覺到的。我反正沒掌握這樣的信息。」
「是秘密開發的……」
被瞪了一眼,不再說話。
她也是工程師。如果有特殊的技術開發在進行,她會關注的。可現在一點信息都沒有,她自然會覺得可疑。
「首先,孫叄被指名作為專屬搭乘者了吧?不可能把秘密開發的武裝皮膚給一個連正規飛行員都不是的他吧?」
這是最不可思議的一點。
「嗯,雖然是秘密,但我也接到指示要把他當作飛行員對待。加爾杜瓦肯定認識這個少年。下達這個指示的人把『菲梅拉』也送過來了吧。」
「這個我也聽說過。」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艦長、馬爾蒂娜和斯圖亞特三人。第一次聽說的成員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那麼應該調查的是孫叄嗎?」
「會是這樣。」
就在馬爾蒂娜和佩里琳意見一致時,拉蒂娜來了。
「來晚了。對不起。」
「突然這樣不好意思,問問關於孫叄的事可以嗎?」
「嗯?在我知道的範圍內的話。」
只有她掌握著信息。雖然關於拉蒂娜自己也沒有明確的信息,但馬爾蒂娜也隱約猜到了。先把她的事放一邊應該沒關係。
「那孩子是孤兒嗎?父母呢?」
作為推進調查的角色進行提問。
「他母親在,但現在失蹤了。已經兩年多了。」
「是怎樣的人?」
「阿姨是個普通人。聽說她作為環境調查員,從雷茲羅·羅帕開發初期就在西邊的邊緣建了房子住。一邊撫養孫叄,一邊偶爾去森林調查。沒聽說過他父親的事。那個……這是敏感內容。這和那架武裝皮膚有關係嗎?」
被這麼問會很為難,但告知她目前能追蹤的線索只有這個。
「我們姐妹也受了她很多照顧,是個很棒的人。家務和家裡的管理之類的都是吉恩女士教的。」
「這樣啊。叫吉恩·克蘭布里德女士對吧。容貌呢?」
「是個漂亮的女士。和孫叄一樣是褐發,有一頭深栗色的長髮,眼睛顏色和他不同,是深灰色。」
拉蒂娜邊回憶邊說。
「等等,小姑娘。栗色頭髮灰色眼睛的美女?」
「嗯,是的。」
「哎呀哎呀,難道是吉恩·梅勒爾?福里南,你應該知道吧?」
一直默默聽著的埃克嫩整備班長驚訝地叫出聲。他想到的似乎是博赫艦長也應該知道的事實。
「疾風吉恩嗎?」
「什麼,是誰?」
被福里南懷舊的聲音弄得有些慌張。
「是在加爾杜瓦軍中出名的女飛行員。」
「是個美女,那時候特別有人氣。」
「我也聽說過疾風這個別名。」
二十一年前的進宙歷 477 年,發現戈特軍的殘黨以扎納斯的名義加強了活動。當時,本星的試驗移民方案剛通過,建設剛剛開始,加爾杜瓦不想讓損害擴大。在從軍隊派遣的部隊中,有一個人就是吉恩·梅勒爾。
駕駛著武裝皮膚,展現出超乎常人的敏捷機動的她,不知不覺獲得了「疾風」的別名。擁有驚人擊墜數的她,在六年後的 483 年,突然從軍隊消失了。
「聽說突然辭官了。」
埃克嫩總結道。
「是和誰結婚了嗎?」
「從時間上看有可能吧?那樣的話生下那小子也說得通。只是沒聽說過這樣的傳聞。」
「如果說是她的兒子,孫叄飛行員適應性高也就說得通了,但光這點和這次的事還聯繫不上。」
母親的關係在二十多年後還留存的可能性不大。現在情況不同了。
馬爾蒂娜也感覺能追蹤的線索要斷了。
「那麼,回到對武裝皮膚的驗證上來吧?」
艦長福里南提出建設性的意見。
「是呢。這架叫『菲梅拉』的機體,雖然擊退了阿克斯·阿切斯,但它的性能比『阿爾·斯皮爾』強很多嗎?」
「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其實也沒強那麼多。」
舉手回答的是佩里琳。
「機體同步器的同步深度默認值異常高這是事實,但這並不意味著機動性和驅動力就會提高。這和硬體方面也有關聯,但最大的不同在於脈衝發生器的安裝數量是通常的兩倍以上,恐怕接近三倍。這些全部通過西格瑪符文傳遞給飛行員。會讓人感覺就像完全是自己的身體一樣。」
「解釋得再通俗點。」
對深奧的技術問題皺起眉頭的馬爾蒂娜要求解釋得更易懂些。
脈衝發生器安裝在武裝皮膚全身約四成的主要關節上。那裡發出的信號由解析機分析儀處理,作為機體的動作發送給機體同步器。
機體同步器將西格瑪符文學習到的動作模式和解析機的處理結果整合,調整為讓機體按照飛行員要求的動作執行。
然而在「菲梅拉」上,脈衝發生器安裝在所有關節上,解析機的處理結果直接發送給飛行員。
「一般飛行員處理不了那麼大的信息量。」
對佩里琳來說這似乎是常識。
「所以根據遺蹟技術的西格瑪符文開發了機體同步器,才形成了現在的樣子。但『菲梅拉』把機體的動作直接交給了孫叄。」
「意思是他能處理那個信息量?」
「可能是。所以重新檢查了 27 號機的驅動數據。」
她說話有點遲疑。
「似乎由於在動作反饋中無法充分感受到機體動作,他瞬間從西格瑪符文發出了信號。已經在運行的機體接收到重複命令,機體同步器無法整合就取消了信號。這樣疊加,導致從一個動作到下一個動作的過渡不順暢,結果就出現了孫叄無法隨心所欲地控制機體的情況。」
「可以理解為是他和西格瑪符文異常的適應能力導致的狀態嗎?」
她點頭。
「但是,普通飛行員用那個系統也能操縱武裝皮膚吧?」
「那是靠習慣,副艦長。」
斯圖亞特以飛行員的立場解釋。
通常,飛行員要進行機體的熟練訓練。在這個過程中感受每個動作,從而讓機體動作的感覺深入骨髓。
「那他用『菲梅拉』這樣的武裝皮膚,是不是可以不用熟練訓練就能操縱?」
馬爾蒂娜推測道。
「他不是實際操作給我們看了嗎?」
「反過來,像『阿爾·斯皮爾』這樣的機體就不適合他當飛行員了。」
「應該是這樣。而且,有了解他這種特性的人,把『菲梅拉』送了過來。」
福里南得出結論。
這是讓在場的人感到心驚膽戰的推測。
「他是什麼人?」
不禁說出這樣的話。
「那孩子不是奇怪的孩子!是個普通又溫柔的孩子!是武裝皮膚改變了他……」
「不是那個意思啦。冷靜點,拉蒂娜女士。」
像是在敷衍一樣轉移話題。
「硬體方面是什麼感覺呢,埃克嫩整備班長?」
「被你這麼問,結構上沒什麼變化。只是,如果圖紙是真的,對精度的要求有點麻煩。設計上反而有點老套。」
一邊摸著下巴一邊繼續說。
「設計思想只能說是奇特。」
他似乎也是第一次見到沒有臉的武裝皮膚,提到這一點,指出了維護性差的問題。
「一同運來的備用零件看起來也都是相當老舊的規格。製造編號也都是最近很少見的方式。」
大家都皺起眉頭。如果這是事實,就不像是新型機。
「等等,班長。型號和製造編號有記錄嗎?從那裡查不到是哪裡製造的嗎?」
「你這麼說倒是沒錯,可惜型號全都被抹掉了。」
他似乎一直難以開口說這個。
埃克嫩亮出自己的平板電腦。收集到的數據是字母和數字的羅列,是製造編號,還有一個似乎是機體開發編號。
「『ASNZ01T2』。這是『菲梅拉』的機體型號。」
不是機體代碼「菲梅拉」,而是原本的機體型號編號。
「用這個查不到嗎?」
「查不到。」
佩里琳立即回答。在 2D 控制台上顯示的機體型號早就查過了。
「沒辦法啊。」
「如果製造編號數量足夠多也許能查到?」
插話的是在操作員座位上的林米。
似乎一直在傾聽的林米,面無表情地走向艦長席附近。
「需要連接到軍隊獨立網絡的終端。」
在大家都一臉茫然的時候,馬爾蒂娜回過神來,指著自己的座位。
「用我的座位吧。」
「嗯。班長的管理者代碼,借我。」
林米坐下後理所當然地要求。
「啊?」
「等等!等等。這是越權行為。」
「和接下來要做的事相比這不算什麼。」
她平靜地說出可怕的話。
「不想知道嗎?」
「呃……」
「繼續。我來負責。」
福里南艦長批准了。似乎他判斷已經捲入了非同尋常的事態。也許他認為不掌握現狀就無法自衛。
林米用埃克嫩整備班長的管理者代碼登錄,跳過零件訂購的格式,進入過去的日誌。從那裡顯示其他部門的過去日誌列表,一邊搜索製造編號一邊不斷追溯過去。
在某個地方被涉及權限的警告消息攔住,操作停止。然後她輸入某種密碼,消除了警告。
「呀!」
「剛才那是!?」
佩里琳尖叫之後,馬爾蒂娜也感到危險問道。
「之前收集到的管理密碼。」
「為什麼會有那種東西!」
「只是愛好。不會濫用。」
但現在感覺就是在濫用。
一開始就亂來很容易被發現,但在進入一定深度之後就不容易被懷疑了。因為和有權限的人的正常操作難以區分。
「找到了。」
確定了製造編號集中出貨的地點。
「圖拉的東阿尼卡平原的生產線?相當偏遠的地方啊。」
「這裡下線的。ASNZ01T2,沒錯吧?」
「就是它!幹得好,林米!」
像是在做秘密的惡作劇一樣,斯圖亞特歡呼起來。
「等等。這個記錄,很奇怪。是 472 年的,對吧?」
「二十六年前!?」
「這樣的話製造編號的格式古老也就說得通了。」
福里南似乎相信了這個記錄。
關於這是軍隊的記錄所以可以相信,或者那麼古老的機體不可能投入實戰,甚至像秘密武器這樣孩子氣的意見都在討論中。
「這……」
在這樣的討論中,林米瞪大眼睛,指著信息面板最下面顯示的機體信息。
「怎麼了?」
「這,這是什麼意思?」
斯圖亞特不用說,馬爾蒂娜也驚呆了。
「啊!」
拉蒂娜倒吸一口氣,淚眼汪汪地不停搖頭。
『破壞神納扎爾克專用機』
上面這樣寫著。
◇
◇
◇
白色的地面上零星分布著一些設施,當能看到地平線處城市的樣子時,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能平安回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嚴峻情況下的奇蹟。
「看。那就是科倫蒂奧。孫叄是第一次來嗎?」
被帶到艦橋的窗邊,指著城市問道。
「不知道。媽媽說我在圖拉出生,但沒說在哪裡,我也沒記憶。」
「畢竟是嬰兒時候的事嘛。」
「嗯,懂事的時候就在那片森林裡玩了。」
拉蒂娜是在那之後遇到少年的。
他當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生的。母親吉恩失蹤後,現在已經無法確認了。
之前那件事在艦長的命令下被下了封口令。感覺到危險性很高的福里南判斷,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只是,當時在場的人都知道少年極有可能是特殊的存在。
「真沒想到啊!被稱為『狂歡部隊』的我們居然會被引導到主港口。」
斯圖亞特自嘲地說。
「我,開始緊張了。」
「被當作正規軍對待了。算出人頭地了吧。」
「以前的待遇太差了!我們在最危險的地方工作呢。」
弗萊爾內爾他們滿意地笑著,但梅勒妮在抱怨。
「福阿·安吉」是精銳部隊。但確實是挑選了一些不適應常規組織的人。正因為是一群對紀律不在意的怪人,所以被稱為「狂歡部隊」。
(對薩迪娜真的很抱歉,但能平安回來真的太讓人鬆口氣了)
雖然心情複雜,但拉蒂娜終於放下心來,覺得可以回歸正常生活了。
(接下來只要讓孫叄遠離武裝皮膚,應該就能平靜地生活了)
首先必須和父母商量。
「雷克斯廷」號到達宇宙港,船員們下船時,正規軍士兵整齊地排列著迎接。然而,這並不是歡迎激戰勇士的陣勢。
「一直在等您,拉蒂娜小姐。請跟我來,帶您去見您的父母。」
士兵們圍著她移動。
「等等。孫叄也要一起。」
「我只接到了帶您去的命令。請理解。」
「等等!讓我聯繫父母!」
就這樣她被強壯的士兵像洪流一樣帶走了。
「孫叄!」
少年則是一副完成了任務的滿足表情,揮手送別。
「雷克斯廷」號的艦長福里南·博赫和副艦長馬爾蒂娜·伯恩斯特被召喚到加爾杜瓦軍總部的一個房間。進入房間等待了一會兒,隨著敲門聲,一位紳士走了進來。他們只認得這位身著西裝的紳士的臉。
「把你們叫來不好意思。你們應該很忙吧。」
他坐下後這樣說道。
「不,現在軍艦正在整修。我知道我要做的事有限,博德文會長。」
這位紳士正是加爾杜瓦工業會長雷奧特·博德文本人。他不僅是這個大型企業的最高負責人,還掌握著加爾杜瓦軍的總指揮權。並且,他還是與軍隊指揮系統不同的「福阿·安吉」的贊助商。
對於扎納斯,擁有指揮權的他為什麼不直接調動加爾杜瓦軍呢?這是因為雷奧特擁有戈特本星的管理權。如果讓國際社會認為他為了鎮壓戈特殘黨甚至動用了軍隊,那麼就會有人對他個人保有管理權的現狀表示擔憂。
以應對使用武裝皮膚的小規模恐怖行為為名,雷奧特組建了「福阿·安吉」,在資金和後勤方面提供全面援助,並進行運作。
「感謝你們救了我的女兒。怎麼感謝都不夠。」
這樣的大人物向他們低頭致謝。
「不敢當。對於薩迪娜小姐的事,我們力量不足,深表歉意。」
「別放在心上。我從女兒那裡聽說,當時的情況你們也無能為力。我絲毫沒有責怪這件事的意思。」
聽到這話,馬爾蒂娜在心裡鬆了一口氣。她之前還擔心他們兩人可能會被解職。
正如他們所預料的,拉蒂娜是雷奧特的女兒。為了讓年幼的姐妹遠離那些企圖利用她們進行權力鬥爭的人,她被安排在試驗移民成員中,秘密地在戈特本星生活。
由於擔心被發現,她身邊甚至沒有配備任何護衛。據說在雷茲羅·羅帕安排了可以信任的人,但面對那樣超出常理的大規模恐怖襲擊,無法保護周全也是無可奈何。
「扎納斯無視了康斯特拉條約,甚至使用了對消滅彈頭。今後你們還得在嚴峻的情況下工作。」
在提及禁止使用人道上有問題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國際條約的同時,他要求他們繼續活動。
「這個事實意義重大。我打算向國際社會申訴現狀,爭取他們的理解。遲早會調動軍隊。在那之前,人員不足的部分會選拔補充,在此之前希望你們能以現有的體制應對。」
「非常感謝您的周到考慮。請交給我們。」
馬爾蒂娜和艦長一起敬禮回應。
之後,福里南和會長還就今後的後勤等問題進行了協商。
雷奧特是一位舉止溫和的紳士,但也具備與地位相稱的威嚴。仔細觀察,可以發現拉蒂娜繼承了他眉眼等處的特徵。
從她有點被保護過度的感覺和強烈的主張,也能想像到她的處境。這樣見面交談後,馬爾蒂娜更加覺得之前的猜測沒錯。
「那個,我有點想問的事情。」
在談話的間隙,她插話問道。
「會長您知道被稱為破壞神納扎爾克的飛行員的存在嗎?」
忍不住問了出來。
這裡是反間諜設施完備的軍事設施內部,所以才會這樣發言。在人多的地方可不能問這種事。
如果他以某種形式參與其中,肯定免不了被革職。即便如此,懷著可能利用像孫叄這樣的少年的計劃相關的秘密,她沒有信心就這樣繼續為雷奧特效力。
「……關於這個,絕對不要在公開場合談論。」
她後悔自己可能問錯了。
「無法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非常抱歉。」
做好了失業的準備。然而,這是多餘的擔心。
「接下來我說的話不要告訴別人。」
因為他這樣說道。
事情的起因是兩年多前,雷奧特的一位親信的父親突然去世。據說她在整理遺物時,發現了不可思議的地方。身為研究者的父親留下的研究數據有說不通的部分。調查後發現,似乎在他去世的同時被設定為要抹除。
覺得毛骨悚然的她徹底檢查了研究室但一無所獲,數據也無法恢復。只是,把自家書房翻了個底朝天后,只找到了一張便簽紙,上面只寫著「破壞神納扎爾克計劃」。
「她找我商量後,我展開了調查。但是,投入調查員也什麼都查不出來。甚至調查員還失蹤了。」
「這……」
她不知該說什麼。
「不過還是有一點點進展。但現在希望你們不要進行無謂的刺激。」
「明白了。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們協助。」
解釋了他們二人為何會知曉此事的經過。
「嗯,在現場可能會了解到一些事實。關於這件事使用保密線路聯繫。」
說著,雷奧特遞出了記錄媒體,裡面應該有加密代碼。
接過的福里南和馬爾蒂娜靜靜地頷首。
拉蒂娜身著淡藍色的連衣裙,等待著那一刻。
從在宇宙港與孫叄分開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不僅如此,她甚至連外出都受到限制。
在試驗移民地發生的事情確實讓父母感到了危機。但她沒想到會被限制到這種程度。在九歲之前一起生活的時候,反而意外地給了她不少自由。
她上過一些興趣班,也上普通學校,和朋友上街遊玩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但現在她幾乎處於軟禁狀態。父母到底在害怕什麼呢?雖然扎納斯的勢力在不斷擴大,但應該還沒能力把戰鬥人員派到這個科倫蒂奧。
不過,今晚她能獲得自由。因為她被允許參加慶祝會。
父母原本對舉辦慶祝會有所猶豫。因為薩迪娜的事。但是,在周圍的親信們看來,應該讓大家看到從遭受大災難的移民地逃脫,又從扎納斯艦隊的猛追中平安歸來的她安然無恙的樣子,最終說服了父母。
在那裡,「雷克斯廷」號的船員們也受到了邀請。當然,孫叄也應該在其中。這樣的好機會不會再有了。她懷著決心準備迎接這一刻。
(一定要讓孫叄遠離那架武裝皮膚)
在稍微了解到「菲梅拉」的真相之後,埃克嫩整備班長說了一件奇怪的事:「在起飛時,頭部的紅寶石紅上浮現出了像金色徽章一樣的東西。」
拜託佩里琳去調查了神話相關的內容。然後,得知有象徵破壞神納扎爾克的徽章,拿給他看時,他證實是同一個東西。
(那是危險的機體。不能讓他再乘坐那樣的東西)
拉蒂娜這樣發誓。
◇
◇
◇
慶祝會的會場裡無疑有熟悉的面孔。博赫艦長和伯恩斯特副艦長穿著禮服軍裝,其他船員只是在皮膚套裝外披了禮服外套。
在身著西裝和禮服的社交界人士中,他們的身影顯得很突兀。拉蒂娜雖然覺得有些抱歉,但覺得他們引人注目也算是好事。
「看,那個孩子,媽媽。」
一個身材格外矮小、有著栗色頭髮的少年出現在人群中。
「哎呀,真可愛。真的是他一直保護著你嗎?」
「是的,如果沒有孫叄,我無法活著回到這裡。」
她稍微誇張地說道。
「所以拜託您。首先希望能收留他。不要求馬上,將來想收養他成為家庭成員。不這樣做的話無法報答他的恩情。」
「好吧。這得讓你父親去談。」
過了一會兒,等場面稍微平靜下來,艦長福里南前來打招呼。
「今天受邀深感榮幸。」
「別在意。這點禮儀還遠遠不夠。」
父親回應了敬禮的艦長。
「您女兒也很感激吧。」
「準確地說,是拉蒂娜·R·博德文小姐。在艦內如有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她用的是母親的舊姓。
「哪裡哪裡。艦長真的對我們很好。」
「能平安送您回來,我也放心了。」
拉蒂娜看向身後站成一排的人們,伸出了手。
「孫叄」
然而,走到前面的他雙膝跪地,把頭在地毯上蹭著開始道歉。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薩娜……薩迪娜小姐。本應該把她平安送回您二位身邊,明明我在能做到的位置,卻鬆開了手。沒有勇氣衝上去代替她。……請隨意責罵我吧。」
「怎麼會!」
跑過去的拉蒂娜想把他扶起來。
「不是孫叄的錯!請您說他沒有罪。爸爸!」
「啊,那是意外。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別這樣了。會讓我女兒更難受的。」
「好的,謝謝。」
之後,有了一點說話的時間。拉蒂娜偷偷看父親,但父親一直沒有提起想說的事。不久,又有其他的賓客來打招呼,父親忙著應對。她是主賓。
焦急的她再次環顧會場,卻不見了「雷克斯廷」號船員們的身影。驚慌地四處尋找,哪裡都沒有。
「為什麼,孫叄!」
悲痛的呼喊無法傳到少年那裡。
◇
◇
◇
「這樣好嗎?把小姐丟下就走。」
梅勒妮戳著孫叄的肩膀問道。
「沒事的。這裡才是拉娜的歸宿。」
「就算這樣,你也不用不跟我們一起啊?」
少年堅定地搖頭。
「我在戈特本星還有沒做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