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蒂娜·R·博德溫正在調查的,是從父親雷奧伊特那裡獲取信息的研究者。
聽說調查的起點是一張便簽紙,她覺得這有些刻意。如今還在紙上寫字,除非是有意識地想要留存,否則這種情況極為少見。甚至可以說這樣的人是極少數。
如果只是做一次性的記錄,通常會使用行動裝置的語音備忘錄功能。這是大多數人的日常做法。
特意寫在紙上留存,讓人覺得像是故意誤導。她重新調查了父親最先調查過的地方,就是因為這個。她認為故意留下顯眼的東西,也許是為了把真正重要的東西隱藏在其周圍。
然而,調查得越多,她越明白這只是無端的猜測。拉蒂娜並不了解研究者這個群體。
他們渴望靈感的閃現。靈感閃現的瞬間,如果不記錄下來就無法安心。絕不能允許靈感因為被其他事情分心而沉入意識的深處。
所以自然而然就養成了做筆記的習慣。在緊急時刻,隨手在身邊的紙上奮筆疾書是很平常的。否則他們的生活就無法正常進行。
(這樣一來,便簽內容的可信度雖然提高了,但如果沒有其他留存的東西,也沒辦法啊)
徒勞感越來越強烈。
(從情況來看,內容本身原本是可信的。這樣的話,那些無法恢復的數據可能才是關鍵)
是不是應該放棄,認為這一切都是徒勞?
不過,找不到切入點也是事實。雖然讓雷奧伊特承諾提供信息,但她不認為他真的把所有信息都給了她。像他那樣的人,要是如此疏忽大意,是不可能成為大企業的高層的。
(基因相關研究者威爾弗雷德·阿爾海姆。在食品部門工作的人)
這不僅對衛星圖拉的居民的餐桌有意義,在軍事方面,食品研究也是必不可少的。
(能夠長期保存的食品。對於維持戰鬥艦艇的活動,意外地很重要)
這一點她也明白。
(人一旦對食物感到不安,效率就會立刻下降。相反,如果能得到美味的食物,即使在嚴峻的情況下,身體和精神上的活動也不容易降低)
因此,日夜的研究從未停止。
戰鬥艦艇的補給物資極其重要,在加爾多瓦工業,這也是必須確保充足預算的部門。阿爾海姆先生就隸屬於這個部門。
(主要是培養肉的研究)
培養肉在進宙時代之前就已經存在。以普通家庭能夠接受的成本進行生產也很平常,在很多家庭中被理所當然地使用。
(需要的是,味道、口感、營養效率良好且易於大量生產的幹細胞的開發。培養液則可以用宇宙農場工廠生產的豆類等大量製作)
她一邊閱讀說明文字,一邊理解著。
肉以含有生長激素和營養素的補充液作為培養基進行培養。培養液作為科學手段和天然素材的合成品,在技術上已經確立。
但是,作為種子的幹細胞方面還有很大的研究空間。如果考慮大量生產,培養過程需要複雜的工序就很麻煩。必須是在補充液中能夠大量生長,並且具有更好的組織結構,味道也要良好的產品。
製造具有這種基因的幹細胞,就是阿爾海姆先生的研究課題。
(基因研究。不知不覺就想到了不想面對的預測)
人類基因的解析研究也在進行。但這僅僅是從醫療的角度出發。研究者們努力想要消滅由基因導致的疾病。
(絕對不想認為是為了生出具有高飛行員適應性的孩子而進行的研究)
雖然不想這麼想,但有時有這種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儘管在進宙時代之前,除醫療目的外的人類基因重組是被禁止的,但拉蒂娜也不能斷言絕對沒有進行過。
阿爾海姆先生是自己涉足了這樣的研究,還是接受了具有將人類武器化思想的組織的委託,不得而知。只是,一切都能說得通。
(孫叄所接受的治療肯定不是外科手術。這是我確認過的)
他的身體上沒有手術的痕跡。雖然有可能通過巧妙的整形手術消除了痕跡,但如果是這樣,在戰鬥航母雷克西汀接受健康檢查的時候就應該能發現。
(也不是持續的藥物投放)
這在檢查中也很容易被發現。
(但是,如果是基因重組治療,也許就算是專家,不花費相當長的時間也難以察覺)
這一點她也明白。
「定製嬰兒」。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詞在拉蒂娜的腦海中閃過。
她並不是虔誠的信徒,不會強烈地宣稱這是對神的褻瀆。但是,她認為這是不可涉足的領域。
即便在各種目的上是高效的手段,但如果人類想要保持作為人的多樣性,作為物種繁榮發展,就不應該觸碰這部分。她認為這就是人類的設計圖——基因。
(更何況,還將其命名為破壞神納扎爾克)
作為同樣的人類,她對此感到憤怒。
她以視察某個部門的名義前來進行調查。這是因為從父親那裡得知,在哥特本星,孫叄與另一個似乎也是破壞神納扎爾克的飛行員有過接觸。
(有多個破壞神納扎爾克?如果從實驗的角度來看,也許是正常的,但太不人道了。必須考慮到他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問題在於對方是以敵人的身份出現的。
(這意味著主導計劃的組織與扎納斯有聯繫。問題是,這個組織很有可能就在加爾多瓦內部。現在的狀況甚至有可能是自導自演,這種可能性越來越高了)
可怕的預測逐漸清晰。
這原本就是作為疑問被提出的部分。
扎納斯本應是哥特的中樞和軍隊的殘黨,潛伏在地下活動,為什麼擁有了令人擔憂的強大戰力?
加爾多瓦清楚他們在積極進行舊地下都市的資源回收。越是遠離赤道,積雪就越厚越硬,調查極為困難,進展不大,但仍在持續進行。
要調查無數的地下都市,就像打地鼠一樣。投入人力和戰力去侵入,卻常常發現只剩下開採的痕跡,對方已經撤離。這樣一來,無法投入大量預算也是沒辦法的事。
然而,僅僅因為能確保資源,並不意味著就能保有強大的戰力。
首先需要勞動力。比如組裝一架武裝機甲,就算使用自動工作機,也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工作。零部件製造的流程、組裝的流程、調試的流程、維護的流程。每個環節都需要人力。就算只有一名飛行員,從製造到運用,至少也需要幾十人參與。
對於戰鬥艦艇來說,需要的人員則是數十倍甚至數百倍。在被積雪封鎖的地下基地,是否有足夠的食物養活這麼多人,非常值得懷疑。如果沒有某種支援,很難想像。
其次是技術力。加爾多瓦內部很可能有扎納斯的間諜。甚至可以說,如果認為沒有,那就太天真了。
但是,複雜的技術在各個部門都被嚴格管理。要說他們能全部侵入,也很難讓人信服。
如果加爾多瓦中樞有與扎納斯相通的組織,技術外流就很容易發生。哪怕是通過通信或者很小的記錄媒體都有可能。
然而食物則不同。培養肉或者利用人造光進行作物生產在地下工廠也是可行的。但作為基礎的種子和幹細胞等必須得到供應。這方面的技術開發需要大規模的設施和高度的技能。
有形的東西運輸容易留下痕跡。拉蒂娜正是著眼於此進行調查。
(他們肯定不會正常安排運輸船。如此巧妙潛伏的組織不會使用這種容易暴露的手段)
她這樣推測。
(肯定會有表面上的名義。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個部門)
她確認部門標識。
哥特再生計劃。上面是這樣顯示的。
這個部門正在培育適應寒冷的樹木,從基因庫中再現並放生在寒冷地區生存的動物。也在進行將來可能推廣的、在低溫環境下也能良好生長的作物的研究。
當然,在試驗移民地進行實驗,在其他積雪深厚的地方也在不斷重複實驗。
那時使用的運輸船去了哪裡?拉蒂娜認為,如果清查這個記錄,也許能有所發現。
(調查發現,表面上吉恩阿姨也屬於這裡)
孫叄的母親似乎是以動物生態調查的名義被派往雷茲羅·羅帕的。
(不想認為阿姨屬於那個組織。但是,從情況來看,只能認為她參與了破壞神納扎爾克計劃)
實在令人懷疑。
儘管有所擔憂,但哥特再生計劃部門的應對沒有任何可疑之處。無論拉蒂娜要求提交什麼樣的數據,都能毫無阻礙地提供,仿佛在證明沒有任何需要隱藏的東西。
(這不是更難辦了)
她不禁這樣想。
(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參與了計劃。也就是說,他們認為自己是在執行正當的業務指示。能夠如此的擁有權限的職位人員,恰恰證明屬於那個組織)
為了不被察覺,她皺起眉頭低下頭。
「謝謝。請繼續努力。」
她鼓勵道,研究員們都紅著臉回應。大概認為這是一種榮譽。完全沒有想過她視察的真實意圖。
(不過必要的數據已經拿到了,只要清查這些就好)
正這樣想著,擔任嚮導兼保鏢的四人走到她面前。
「請您不要行動得太明顯,公主。」
一個穿著不顯眼的單色服裝的人說道。
「你是誰?」
「這裡不方便大聲說。」
這是一條人多的通道。
移動之後,那個人主動說道:
「我叫奧爾巴·奧比特。」
像是要消除她的疑慮,自報家門。
「我擁有二杖宇宙士的軍銜。」
「是軍方的人?」
「是的。我是來給您忠告的。」
他微笑著說道。
「請您不要過於接近車輪的徽章。否則您可能會有危險。」
(車輪的徽章!?御者神哈扎爾克!這是警告嗎?)
拉蒂娜的背上冒出了冷汗。
「拉娜,吃飯了嗎?」
登上艦橋的孫叄打招呼道。
「嗯,吃過了。你也快去吃然後休息吧。到下一個任務地點還得好幾天呢。」
「這樣啊。那待會兒見。」
追蹤衛星確認的扎納斯的戰鬥航母數小時後,與反擊的敵軍部隊交戰。雖然將敵艦追擊至中度受損,但敵艦趁著暴風雪逃走了。
之後上升到軌道,再次向原本的任務地點移動。戰鬥結束後洗完澡的少年頭髮還是半乾的。他揮手,她也輕輕揮手送別。
「…………」
看不到他的身影后,她保持著那個姿勢,淚水撲簌簌地流下來。
「太痛苦了,看不下去……」
「是啊。」
操作員林妮·奇克貝爾心裡痛苦難耐。
「您把他看成拉蒂娜小姐了吧。」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自從回到戰鬥航母雷克西汀後,孫叄幾乎一直是這種狀態。
他會用不知道是學校朋友的名字來打招呼。被否定後就會語無倫次,哭喪著臉低下頭,留下落寞的背影。沒辦法,只能順著他的話來。
幸運的是,他還沒有把誰錯認為母親吉恩·梅勒爾。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在駕駛菲梅拉的時候是正常的吧?」
副艦長馬爾蒂娜問道。
「嗯。」
「但也不能一直讓他在上面啊。」
艦長博赫也掩飾不住困惑的表情。也許他是最頭疼的那個。
「就沒辦法了嗎?」
「說實話,很難。」
林妮似乎不得不繼續忍耐。
◇
◇
◇
關於如何應對孫叄·克蘭布里德的情況,也進行了協商。
如果對明顯表現出異常行為的少年置之不理,領導層的真實意圖就會受到質疑,信譽也會受損。但是,既然不能公開事情,能參與討論的就只有知道內情的人。
「聽說送到圖拉也找不到醫療機構。」
艦長福里南透露所知道的信息。
「能處理他這種病例的醫療機構當然是存在的。但那得是相當大規模的醫院。數量有限。」
「有消息說還沒有調查出其中哪些醫院不會有與他出生相關的組織參與。」
馬爾蒂娜補充道。
「也就是說,完全不清楚組織滲透到了什麼程度,對吧?」
「我覺得也不是完全不清楚。但確實沒有確鑿的證據。」
斯圖亞特的問題只對了一部分。
如果組織參與進來,治療很可能會被干預,可能會產生奇怪的結果。
而且,在外部能獲得的信息會受到限制。甚至很可能會得到錯誤的信息。孫叄是與組織有關的重要線索,絕對不能放手。
「那都是上面的考慮。我們應該考慮他的狀況。」
林妮對討論的方向提出異議。
「是啊。確實是這樣。」
「比如說……」
負責 SE 的佩里內·埃爾德雷德向正在反省的馬爾蒂娜提議。
「在這裡治療很難嗎?比弗利先生是軍醫,我們知道只能拜託他處理內科和外科。那請精神科的心理諮詢師來,先不說正式治療,緩解一下狀況總可以吧?」
「好像考慮過了。但據說連這樣的人都不能保證是完全清白的,沒法請來。」
「那這小子的治療不是沒轍了嗎?」
馬克·埃克嫩維修班長咂舌。
「到底為什麼突然變成現在這樣?」
「只是推測,我覺得可能是拉蒂娜小姐一直在自然地照顧孫叄的心理。」
福里南說出自己的看法。
據說拉蒂娜曾表示孫叄原本的性格並不適合當飛行員。他是個溫柔甚至有些膽小的少年。
聽說以薩迪娜的死為契機,他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原本連一點暴力都迴避的少年,變得毫不畏懼死亡,展現出倔強的一面。
推測是因為對拉蒂娜的關心而產生的勇氣,熟知他的少女陪伴在身邊起到了穩定他精神的作用。
「我覺得和拉蒂娜小姐分開後,他的情況就惡化了。」
提前聽過艦長看法的馬爾蒂娜接著說。
「但在蒂姆羅·芬還有同齡的少年少女。魯夫利特和科妮莉亞應該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孫叄的精神狀態惡化。現在和他們也分開了,這裡沒有能把他拉回來的人了。」
「那副艦長,不是應該把那小子送到拉蒂娜小姐那裡嗎?」
「把他送到她那裡也沒意義,斯圖亞特。因為她本人就是孫叄戰鬥的理由。他不是說過『還有沒做完的事』嗎?也就是說,消除她的憂慮。這是孫叄的目的。」
馬爾蒂娜推斷他肯定還會回來。
對於這場陷入僵局的討論,大家都嘆了口氣。
孫叄的狀態在雷克西汀的戰鬥力方面影響很大。馬爾蒂娜認為這一點也必須確認。
「駕駛艙內的精神狀態似乎沒問題,但其他方面是否能承受戰鬥呢?機體狀況如何,埃克嫩班長?」
他是負責的維修員。
「沒什麼問題。因為出了一次事,所以都仔細檢查過了。而且他也不再弄壞了。這小子從維修員的角度來看是最容易應對的類型。因為他會把所有的感受都告訴我們。」
「硬體方面沒問題。佩里內?」
她把話轉向負責 SE 的佩里內。
「機體同步器的情況有點……」
「有問題?」
「又出現黃色文字了。」
這意味著雖然還沒到驅動不全,但有驅動未達的命令信號。
「目前還沒出現紅色文字,但黃色文字有增加的趨勢。」
「這可麻煩了。」
博赫艦長也摸著下巴。
據佩里內的說明,似乎從雷克西汀返回前不久的戰鬥開始就出現了驅動未達的信號。趨勢沒有偏向,在由 σ西格瑪·符文進行的感應控制部分的整體動作中都能看到。
「精神狀態惡化的同時能力卻在增強?」
動態視力和反射神經。與飛行員適應性相關的能力似乎有增強的趨勢。
「雖然很諷刺,但這是事實。菲梅拉已經快無法滿足孫叄的要求了。」
「有對策嗎?」
「軟體方面沒辦法。硬體方面大概也……」
埃克嫩也嘟囔著。
菲梅拉是為像他這樣具有極高適應性的飛行員設計的機體,把規格發揮到極致就會達到瓶頸,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可以說像量產機那樣為適應個人而預留的餘地完全沒有。
「那該怎麼辦呢?不讓他上也許是最好的,但那樣的話……」
「可能會更糟。」
林妮接著馬爾蒂娜的話說。
「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是菲梅拉的驅動狀態無法改善。」
「菲梅拉不行,是指?」
「我覺得可能是每當達到瓶頸就使用發展型的設計思想。」
大家饒有興趣地聽著這個意見。
「送來的炮瞄攝像機影像里的那架機體。代號好像是納澤爾·阿修對吧?是不是通過逐漸換乘更高級的機型來解決問題的設計思想呢?」
在蒂姆羅·芬確認存在的另一個被認為是破壞神納扎爾克的對手。即使作為信息掌握了,在現場也難以判斷。在扎納斯一方出現是個威脅,但能否擊落或極力確保,只能交給上級判斷。
那個疑似破壞神納扎爾克所乘的機體。從影像來看是同型機,說是發展型也不奇怪。如果要與之為敵,能依靠的就是孫叄。
「那麼,如果把菲梅拉現在的狀態作為信息傳遞出去,那架機體或者別的發展型武裝機甲被送來的可能性很高。對此的應對向上級請示吧。」
福里南決定在這邊不做判斷。因為如果能監視移送的過程,也許能掌握組織的信息。
「目前看來沒有臨時對策,但我認為與其剝奪他的職務讓他完全陷入瘋狂,不如讓他繼續當飛行員。責任我全負。孫叄就繼續以飛行員對待。」
艦長做出決斷,下面的人行動起來就方便了。
「只是,這樣下去他的生活會受到影響。希望在座各位多照顧照顧。儘量不要讓情況惡化。拜託了。」
同時也展現出了人情。馬爾蒂娜再次覺得福里南是個平衡感很好的指揮官。
就這樣,艦內最高層做出了判斷,決定了對孫叄的處理方式,一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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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陪著他多少會好點吧)
所以佩里內陪著他。
孫叄現在在雷克西汀恆星沃諾的陰影部分遨遊太空。只用一根細的線纜連著,特別的推進器之類的都沒裝。
「佩里內女士也不來嗎?很有趣的喲。」
他熟練地翻轉身體問道。
「我就算了。我不擅長無重力。」
「明明很有趣的。」
皮膚服里填充的特納布洛克將來自沃諾的宇宙射線轉化為光。所以即使他在陰影中,身體也微微發光。
那副樣子看起來非常虛幻,讓佩里內覺得他好像會就這樣融入宇宙消失不見。正因為知道孫叄的狀態,所以這不過是幻想,但看起來還是很悲傷,讓人無可奈何。
(為什麼只有這孩子要這麼痛苦?)
雖然不知道他本人的感受,但她就是這麼想的。
「今天也來了?」
能聽到他通過無線電在和某人說話。
「但是,那樣的話會怎樣?」
明明是同一條線路,佩里內這邊卻什麼也聽不到。
「嗯,我會考慮的。」
他大概感覺到能聽到什麼。
「是誰,孫叄?」
「里維爾。」
「哦。學校的朋友?」
她以為是平常的那種,問道。
「不知道。」
「哎呀呀,真讓人頭疼。」
(除了戰鬥的時候,一直像在做夢一樣。這樣……)
無比可憐。
「很開心呢,薩娜。」
說著,他從氣閘向她伸出手。
「呃!」
佩里內忍不住抱住了他。
托尼奧·托爾瓦因一拳砸在剛下來的飛行員座椅的頭枕上。
(說什麼母親!那種軟弱的傢伙還想贏過我?)
最近每次登上武裝機甲,就會想起黃色菲梅拉的飛行員,心中的煩躁不斷加劇。明明應該是背負著相同命運的存在,卻無法產生共鳴。說是同族厭惡,又太過不同。
(只不過是和那些普通的蠢貨一樣,被父母嬌生慣養長大的傢伙,竟然敢向我挑戰!)
從心底湧起的感情,是輕蔑、憎惡,還是嫉妒?
(我呢……)
托尼奧的腦海中閃過過去的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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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還不懂事的時候起,就被灌輸戰鬥技術。一直裝備著 σ西格瑪·符文是理所當然的。周圍的大人只想著把他培養成飛行員。
每天都要在 2D 投影面板上識別無數出現的目標,一個一個有意識地標記。這樣簡單的工作日復一日。
取得好成績就能吃到喜歡的東西,也會被表揚。但他本能地發現,那些大人的眼底沒有他渴望的那種感情。
有次故意失敗試探,結果只是被冷漠地無視和擱置。好像對不好用的裝置毫無興趣。
從來沒有對他表現出憤怒的情緒。所以在長大之前,他都不知道還有斥責這種行為。
後來被塞進駕駛艙進行操縱訓練。這次的目標是人形的,好像叫武裝機甲。
因為被蔑視會讓他惱火,所以他努力不再失敗。這樣一來,周圍的大人就會露出笑容。但不是對著他,而是對著結果的數字。他只好無奈地接受,他們只對這個感興趣。
身體長大一些後,給他配備了真機。朱紅色的武裝機甲。據說叫「菲梅拉」。
「菲梅拉?怪名字。簡直不像是給機器起的。」
他對這個奇怪的地方很在意。到這個時候,他已經明白了很多事情。
「真是諷刺。」
「那是什麼。算了,不管了。能用就行。」
托尼奧已經明白對自己的要求是什麼了。
菲梅拉按照他的想法行動。
從各驅動系統返回的信號比模擬器中重現的要精細得多,容易掌握。而且有重量感。操作的反作用力真實地反饋給他,讓他感覺自己好像變大了。
(舒服。坐上這個什麼都能做到)
他沉醉在這種全能感中。武裝機甲在他心中成為了不可或缺的存在。
托尼奧輕而易舉地駕馭了真機,訓練時間相對較短。從每個人驚訝的聲音中就能知道。
即使面對輸入了實戰動作模式的目標,他也能毫不費力地將其擊落。結果,他感覺自己駕駛菲梅拉的時間相當短。
之後,他得到了納澤爾·阿修,經過長時間的移動。在此期間,他得知今後作為飛行員投入實戰,要面對的敵人是存在的。那就是和他一樣的存在,納扎爾克。
作為被選為武裝機甲飛行員的特別存在,托尼奧只有與其他納扎爾克戰鬥並獲勝,才能得到認可。
「為什麼要和其他納扎爾克戰鬥?對方不也是同樣被選中的存在,不是同伴嗎?」
他對不是有距離感的大人,而是有同等存在這件事抱有期待。
「你們是原型機。只有相互競爭,獲勝才能證明是真正被選中的納扎爾克。敵人?同伴?不要被凡俗的認知所束縛。你們是超越這些的存在,原型一號。」
「是這樣啊。」
(我是為了成為最強而生的。戰勝一切來證明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優越感悄悄潛入托尼奧的心中,將他俘虜。
「明白了。我會證明給你們看。」
他的眼中充滿了挑戰的神色。
真機訓練的地方是低重力的大地,而移動的目的地是高重力的極寒之地。在那裡,他被指揮官介紹為接受過特殊訓練的飛行員。因為之前被告知這只是為了方便,所以他並不在意。
「期待新同志的表現。」
對於這樣總結的指揮官,他也沒什麼興趣。他的目標在更高處。
一開始似乎被認為是魯莽,但在真機模擬器中展現出無人能敵的戰鬥姿態,別人的目光就變成了期待。然後在實戰中增加擊墜數,就變成了讚揚。
(戰鬥,不斷勝利,所有人都會稱讚。很簡單。只要一直贏,大家都會高興,都會表揚我。這些人就是為了這個而存在的。而眼前出現的敵人,只是我登上最強寶座的墊腳石)
這樣的模式在他腦海中形成。
(沒什麼難的。勝利就是一切。像凡俗之人一樣,為瑣事分心是浪費時間。任何障礙都無法阻止我)
他感覺納澤爾·阿修面前的道路一片開闊。
托尼奧加入名為扎納斯的哥特殘黨組織後,了解到了很多事情。
在他起居的地方很少能見到,只有去到人員混雜的地方才能觀察到,所以他的認識相當模糊,但似乎存在一種叫做「家庭」的東西。由特定的男女和孩子組成的一個單位就被這樣稱呼。
托尼奧確實也是由大人撫養長大的,但那是由不特定的多數大人進行的。和他所了解的「家庭」形式不同。
這個「家庭」由特定的男女和一個或多個孩子組成,孩子似乎理所當然地從屬於被稱為「父母」的大人。
看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對父母唯命是從,他感到無比的不可思議。好像能力之外的優劣從一開始就被決定了。不過,他覺得大人和孩子之間存在著他所不知道的感情,正是這種感情維繫著他們的關係。
(明明能力強的就應該更優秀,為什麼他們要聽從父母?在我看來,父母只是會在孩子不聽話時生氣而已)
他只能這麼理解。
即使在意並觀察,也無法理解他們的行為。疑問雖在,但他認為自己是被選中的納扎爾克,和他們不同。他覺得他們之所以弱,就是因為被這種模糊的感情所左右。
只是,他們那習以為常的笑容背後的深度,讓他多次感到內心痛苦。他把這種感覺當作錯覺甩開。
在某一天的戰鬥中。
襲擊地面的城鎮後,當然會有迎擊的戰機升空。不過,其中有一些稍微棘手的敵人混雜其中。
僚機被擊落,敵人趁機而入。這樣下去,因為擔心自相殘殺而攻擊變得消極,如果母艦被攻擊就麻煩了。
「不能讓他們過去。」
托尼奧駕駛納澤爾·阿修沖了進去。
「哦,好像有個厲害的傢伙?」
「好像對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我來打碎它給你看看。」
「試試看吧,小子。」
對方用尖銳的聲音說道。確實,這時的他還只有十三歲。
雙手持有的光束炮放出光芒。托尼奧以流暢的機動躲避,與敵機接觸。但這裡己方戰機太多,妨礙了行動。
他牽制住敵人,讓僚機得以移動,空域逐漸開闊,舞台已經準備好。
「那我要認真了哦?」
用四門尾炮瞄準,卻被對方巧妙地避開。
「就這點本事?簡直就是小孩子的遊戲!」
「別一直說!」
「想讓我閉嘴就快點。不全力以赴可是會死的。雖然我不是那種能教訓你、誇獎你的人。」
話語中夾雜著自嘲,但少年無法理解。
(只會說大話。不過,底細我已經看清了)
他冷靜地繼續觀察。
托尼奧看到了對方的偏向。他看過無數種機動模式,所以能感覺到這是對方的習慣。
躲避有習慣。面對正面攻擊會向多個方向躲避不讓對方鎖定,但從頭頂受到炮擊時,向左滑動機體的次數太多了。大概是習慣用右眼看住敵人。
「怎麼了?就這點能耐?」
對方挑釁,但他不為所動。
「這種小手段太低級了。不過,到此為止了。能和我戰鬥後死去,你應該感到驕傲。是我托尼奧·托爾瓦因!」
「什麼!?」
「求饒我也不會聽的。」
並不是這樣。對方雖然驚訝,但腳步並未停下。
「原來是這樣。這就是這樣的結果啊。原來如此!」
「你想說什麼!」
敵機邊引誘邊逐漸離開戰鬥空域。
「聽著。我叫加魯斯·托爾瓦因。可以說我是你的生父。」
這句話讓托尼奧憤怒不已。
「生父?我沒有那種東西!」
「有的。本來只是個小兼職,沒想到會遇到你這樣的。」
「你在說什麼?」
對方似乎沒有回答的意思,停頓了一下後問道。
「算了,也好。你看起來能值不少錢。跟我來。連同那架機體。」
「混蛋!別命令我!」
「別這麼說。孩子應該聽父母的話,知道嗎?」
一股幾乎要讓他沸騰的憤怒湧上心頭。作為被選中的納扎爾克的他,無法忍受被像普通孩子一樣對待。
「給我掉下去!」
一邊發射牽制的光束,一邊占據上方位置。瞄準頭部的光束之後,用尾炮稍微向右貫穿。這一擊從右肩根部到背後的推進器圓尾都被破壞了。
「你幹什麼,竟然對自己的父親動手!」
對方仍然不停嘴。
「我說了我沒有那種無聊的東西!」
「怎麼可能有這種荒唐的事……!」
這時,對方的胸口被刀刃貫穿。就這樣砍下去,這個試圖迷惑他的蠢貨在爆炎中消失了。
(不過是個墊腳石,還這麼煩人)
不過,已經排除掉了。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他任由狂笑的衝動支配自己,仿佛要擺脫內心深處那一絲微弱的嘔吐感。
◇
◇
◇
這是三年前的事了。
(被無聊的存在撫養長大所以才這麼弱)
想起另一個納扎爾克。
(在暴風雪中還能狙擊的能力很麻煩。除此之外和凡俗沒什麼區別。你也只是個墊腳石)
「消滅福爾·安傑的作戰要開始執行了。托尼奧,你也加入。」
聽到這個好消息,指揮官粗魯的台詞他也不在意了。
(證明最強的時候好像到了,原型二號?)
他沒有察覺到自己眼中的瘋狂。
福爾·安傑的戰鬥航母雷克西汀和奧爾特恩已經抵達了命令指定的任務地點。由於去程中緊急指令較多,花費了不少時間,終於可以開始原本的調查了。
對於福爾·安傑來說,這是常有的事。雷茲羅·羅帕的事情非常緊急,結果導致原本的任務被推遲,回到了圖拉。否則,基本上單艦行動是非常危險的。
「露西安也朝這邊來了嗎,爸爸?」
梅勒妮·博赫向身為艦長的父親福里南問道。
「完成補給和維修就會來匯合。」
「三艘船聚在一起也是好久沒見了。而且還是這麼棘手的任務。」
「喂,別這麼說。祖瑪·拉吉的居民正處於不安和恐懼之中呢?」
試驗移民地祖瑪·拉吉是從未遭受過襲擊的和平之地。然而,當防衛基地擴大警戒範圍時,問題就暴露出來了。
向北飛行的武裝機甲頻繁確認到疑似扎納斯戰鬥艦的艦影。目前雖然還沒有發生戰鬥,但這已經引起了關注。
「會有請求也是因為基地隊員泄露了信息吧?」
原本這只是基地自行警戒的信息。
「確實如此,但責怪他們也太過分了吧?隊員中很多都是舉家遷移來的。」
「也是啦。這種只在這兒說一說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也因為被父親拜託幫忙,而了解了孫叄的現狀。包括涉及秘密的部分。她明白根據情況,有些秘密是必須傳達的。
正因為是這樣的調查請求,所以一直被推遲。實際上,在雷茲羅·羅帕那次被推遲的任務就是這個。不可否認,現在的氣氛相對比較輕鬆。
「巡邏班的分組沒問題吧?」
馬爾蒂娜擬定的配對方案經過修改後已經返回。
「嗯,我和孫叄一組。菲梅拉很可靠的。」
「那就拜託你了。」
後半句只是客套。她是在照顧梅勒妮的心情。
「弗萊爾被奧利根拒絕了,所以和博斯特一組。」
「別亂說話!我只是和隊長一起進入緊急待命班而已!」
在巡邏中的配對如果發現敵影,緊急待命班也要做好準備。由於需要時刻待命,負擔很重。他被分配到那裡,所以不願意被指責也是可以理解的。
「開玩笑,開玩笑。」
奧利根性格隨和,容易被調侃。
「你把年長的人當什麼了?」
「等等!」
「啊,真是的。孫叄,奇爾奇爾就算追也絕對追不上你的!」
艦橋上迴蕩著聲音,大家不由得做出反應。
像幼兒退化一樣的少年在人員就座的桌子間穿梭奔跑。他的行為就像狗追自己的尾巴,甚至讓人感覺到天真無邪,但沒有人在意。每個人都只是把無法言說的想法藏在心裡。
(太殘酷了。要是真有上帝,他早就該得救了)
如果有上帝,他早就被拯救了吧。
對於難得從雲縫中灑下的陽光,也沒有人感到感動。
◇
◇
◇
「什麼都沒有。每天都一成不變……」
女飛行員抱怨著。
「所以我說這是個偏遠的任務嘛?再堅持一周,我們就能回吉雷爾多特了。下次肯定會有能立功又能享受美食的指令下達。」
「真希望如此。」
這次的巡邏指令在扎納斯內部也是特殊的。在沒有被告知原因的情況下,只能持續警戒。
例如,即使發現侵略者入侵,也被要求隱藏起來。只被命令警戒地表的變化。
雖說地表,但這裡真的什麼都沒有。從未聽說過這裡有地下設施。
由於在毀滅作戰中成為了冰塊的墜落地點,這裡變成了巨大的隕石坑。爆炸中心被廣闊的雪原覆蓋,碎片形成的外輪山變成了白色的山嶺。
周圍似乎進行了大量的植樹造林,但冰塊墜落的地點大多像大戰的記憶一樣被保留了下來。
「誰會願意來這種地方?頂多是侵略者基地的人來打發時間看看。」
視野良好的雪原對他們的活動也很不利。容易被發現,不適合建設據點。
「上面怎麼想的我們哪知道。也許這裡有什麼我們想不到的意義?」
「做這種美夢……」
她對時而狂風大作的地表毫無感覺。至少在她有生之年,氣候是不會改變的。她一點也不想在這裡居住。
「雷達有反應!」
男人尖銳地喊道。在對面附近的山嶺有反應。
「又是基地的人!?真是不知悔改!」
「多個兩架編隊。不對,後面有兩艘戰鬥航母!是福爾·安傑!」
「為什麼會來這種地方?」
也許是因為這次巡邏指令中發現的情況太多了。留下了太多足以引起侵略者注意的報告案例。
「怎麼辦!」
他們立即躲到山影里,但也有可能已經被對方發現了。
「指令是不讓侵略者調查這裡。先報告。」
「那故意現身吸引他們不是更好?」
「我們這邊只有一艘母艦!能隨便做這種決定嗎?」
從山影逃到外輪山外的兩架飛機降低高度,返回了母艦。
艦橋被適度的緊張感所籠罩。對於這支實戰部隊來說,這種氛圍早已習以為常,沒有人因此而慌亂。
「影像解析如何?」
馬爾蒂娜向觀測員詢問。
「再等一會兒……出來了!」
「格溫達爾。兩架嗎?」
在放大的 2D 投影面板上出現瞭望遠影像。
雷克西汀的觀測員沒有放過山影中捕捉到的微弱熱源反應。重力場雷達也有反應。對攝像機捕捉到的影像進行解析,疑似監視此處的敵方武裝機甲的身影清晰地顯現出來。
「能追蹤嗎?」
詢問重力場雷達的反應。
「似乎在山那邊貼著地表移動,混入噪音中跟丟了。」
「沒辦法。繼續監視。」
不能排除我方被敵方發現後敵方派出戰力的可能性。必須持續保持警戒。
「艦長,怎麼辦?」
雖然發現了調查對象,但如何處理交由現場決定。
「我很好奇他們在這裡做什麼。想審訊一下,但覺得難以確保嗎?」
「看方法。如果目標繼續這種隱秘行動而被我們發現,就能制定作戰計劃。」
「嗯,怎麼做呢?」
如果是為了這樣的目的,這艘艦有一張絕對的王牌。
「派出菲梅拉。他的話能找到並回來。」
「只能依靠他了。」
以孫叄連扎納斯的地下基地都能識破的能力,捕捉敵方基地或敵艦應該不難。她操作控制台,呼叫了機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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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叄,出發。」
接到艦橋的指示,梅勒妮呼喚少年。
「好。奇爾奇爾,出發。」
「方向會通過數據鏈路指示。」
部隊線路窗口中出現的黑髮少年的眼睛看向艙門。他的 3D 虛擬形象大概在那附近飛過。
坐在飛行員座椅上的孫叄表情嚴肅。眼神專注,意識清晰。
「σ西格瑪·符文附魔。機體同步完成。」
合成語音傳達機體正常啟動。
「阿爾·斯皮爾五號機,梅勒妮,准許出發?」
「出發。」
林妮一直盯著。
「梅爾,拜託了。」
「別擔心。」
她表情平淡,反而讓人擔心她內心深處的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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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和黃色的武裝機甲在雪原上低空跳躍。這是有條件的搜索任務,即如果可能,要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進行捕捉。
飛越山嶺的動作可能會被發現,但要儘量減少我方行動被察覺的可能。
「什麼感覺?」
越過外輪山降入森林後,梅勒妮詢問孫叄。
「沒辦法。森林裡動物太多。不靠近就看不到。」
「有動物就看不到啊。」
他的特殊感覺似乎也有條件限制。以前詢問時,得到的回答相當抽象。
最近他狀態不好,也不好多問。只會回答一些關於光之類的奇怪話語。
「那,咱們散步吧。」
保持短距離數據鏈路連接,選擇林間寬闊的地方移動。
「這片森林好像還沒被開發過。離赤道有點遠,就算有暖和的日子,雪也不會融化吧。」
「所以動物才多。而且沒見過人,所以不害怕。」
將反重力端子開到最大讓機體浮起,僅用脈衝噴氣在樹叢間穿梭,能看到樹枝上有小動物好奇地觀察,大概還不理解這巨大機械的意義。
「啊,是這個嗎?」
在森林裡散步一個多小時後,少年有所察覺。
「近嗎?」
「不,還有點距離。咦?在動?分散了。」
「出擊了!孫叄,回去!」
梅勒妮準確理解了他話語的意思。
在動物們逃竄中,她駕駛阿爾·斯皮爾從森林中起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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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擊命令!?」
女飛行員尖叫。
他們將帶回的情報向上層匯報後,下達的命令是擊退福爾·安傑。原本以為會是撤退指令的她驚嘆不已。
這不是正常的判斷。我方正在執行單艦巡邏任務。戰力二十三架。對方有兩艘戰鬥航母。至少應該搭載了五十架。這簡直就是讓他們去送死。
「但這是命令。再出動一次!」
他滿臉苦澀,似乎在強忍著想說的話。
「真想吃點好吃的。」
「那只能好好演一場戲了?」
男人在她耳邊低語。
◇
◇
◇
「梅爾確認敵方戰艦出擊!」
斯圖亞特在部隊線路中大喊。
「前去救援!全體,緊急起飛!」
外出探索的兩架編隊也全部被召集,朝著導航指示的地點前進。由於是預料中的情況,大家都有條不紊地開始行動。
「敵方戰艦一艘!有二十多架規模的部隊!到達後立即攻擊!一口氣進攻!」
傳入的信息以數據鏈路的形式顯示,這樣大聲激勵似乎也是為了提升士氣的程序。
「快點!快點!別見死不救勇敢的同伴!」
福爾·安傑的武裝機甲部隊陸續在雪原上空留下航跡。
上升的梅勒妮機確認了敵艦。同時被光束攻擊,在菲梅拉的推動下再次下降。
用噴射護盾擋住直擊的孫叄也降下來,剛一離開那個地方,集中的炮火就燒焦了大地。
「逃跑似乎很難。」
孫叄一邊連續排出被燒紅的護盾核心,一邊說道。
「好像沒辦法。等我方支援吧。我先把情況報告上去。」
「嗯,等支援。」
在她用高功率無線聯絡發送信息時,少年負責警戒周圍。之後,孫叄引導著在森林中移動。
不知道旁邊的菲梅拉在看什麼。只是,它的腳步很堅定,似乎留下了有意義的痕跡。
(這孩子總是這樣戰鬥嗎?)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到。
(好不安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敵機就會從上空飛來用光束掃射。其實真想不顧一切地逃跑)
但是,如果這樣做,被探測到離子噴射的熱量從而被包圍的可能性就會增加。
毫無預兆地,光束炮的炮口抬起。透過枝葉的縫隙,可以看到明亮的陰天。敵機從那裡飛過時,同時開火。對方大概沒想到會被攻擊,被貫穿後彈了起來。
防止輻射擴散的特納布洛克散發著青白色的光,從上空可以看到到處都有離子噴射在閃耀,想必是在一齊撤退。
接著菲梅拉的尾炮發射,更能看到爆炸的火焰,梅勒妮也忍不住驚訝。
(這樣敵人就不敢輕易靠近了)
想必孫叄也這麼想,他示意後開始移動。她調整步伐,讓阿爾·斯皮爾跟上。
(成為同伴後是如此可靠。必須拼命尋找治好他的方法)
◇
◇
◇
(戰鬥的光芒。在打啊)
飛越山嶺的武裝機甲看到廣闊的森林上空,敵我雙方陷入混戰。最早到達的編隊前來支援,展開了空戰。
「攻擊!」
向率領的編隊下達指示。
數量處於劣勢的敵方部隊開始呈現出退縮的態勢,但對方有母艦在背後。不會這麼輕易撤退的。
(比想像的少?)
也沒有那種緊迫的感覺。
「太慢啦,斯圖。我已經賺了不少啦。」
說的是擊墜數吧。
「怎麼這麼有精神?」
「誒嘿。孫叄給我找了好打的地方,我可高興啦。」
似乎能拿到不少戰鬥獎金,笑得合不攏嘴。
「這種計算等回去再說。想俘獲敵艦。先排除障礙。」
「說這種話?孫叄,別沖太猛啦!」
放任不管的話,他有種要把敵艦擊沉的氣勢。
斯圖亞特慌忙叫他回到編隊,但氣氛稍有變化。一直慢慢後退的敵方武裝機甲反轉噴射光開始逃跑。
(什麼?捨棄母艦逃跑?)
雖然看起來被逼到絕境,但也沒覺得完全輸了。還有足夠的數量可以邊保護母艦邊撤退。
(不打無謀之戰嗎)
能看透敵方飛行員的意圖。他們在掌握我方數量後,等待撤退時機。那艘敵艦的艦長一味蠻幹,似乎不被信任。
暴露的敵艦雖然表現出後退的樣子,但當斯圖亞特下令包圍,武裝機甲部隊行動時,它又突然前進。即使呼籲投降也沒有回應。
「艦長,他們好像接到了相當強硬的命令。放任不管的話,可能會沖向雷克西汀啊?」
即使已經處於中度受損的狀態,仍然不停前進。
「沒辦法。再呼籲一次,如果不停就擊沉它。」
「……明白。」
這是一場令人不快的戰鬥。斯圖亞特咂舌,下令擊沉。
敵艦爆炸的衝擊波在森林中掀起大片雪煙。
◇
◇
◇
「撒在水裡的種子沒有發芽。」
在衛星圖拉的一個房間裡,一位年老的男子嘆氣。
「投入風暴中的種子扭曲地生長。撒在冰凍大地上的種子會怎樣生長?」
在旁邊待命的青年似乎預料到了這個問題。
「似乎在順利生長。」
「有點慢?」
「您不滿意嗎?因為不得不稍微修改了一下步驟。」
對此他也認可。
「沒關係,還得再觀察一段時間。」
「如您所願。」
老人手中把玩的徽章上刻著車輪的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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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叄在尋找從敵機逃出的人員,貼著樹梢飛行。但是,看到的只有奔跑的動物身影。
(太吵鬧了。很快就會恢復安靜,原諒我吧)
這樣的想法能傳達出去嗎?
「新的孩子。」
聽到呼喚的聲音。對熟悉的聲音輕鬆回應。
「里維爾?」
「來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