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安也匯合了,福爾·安傑全艦三艘一同行動。現在仍在對祖瑪·拉吉北部的隕石坑進行調查。因為還不清楚扎納斯為何對這裡保持警戒。
旗艦雷克西汀的福里南·博赫艦長認為這個疑問或許能成為與扎納斯大本營聯繫的線索,於是命令武裝機甲部隊進行探索的同時,讓各艦在隕石坑內巡邏。
安排了四組兩架編隊進行探索,每兩小時輪換,用各種傳感器對隕石坑內的雪原進行調查,但目前還沒有有用的報告。
早上出去調查的最被寄予厚望的孫叄也空手而歸,吃完午飯後出現在艦橋。
副艦長馬爾蒂娜在旁邊陪著聊天,但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少年的症狀既沒有惡化也沒有改善。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覺得自己做了殘忍的事。
(雖然覺得試圖創造出具有飛行員特質的人這種做法在人道上難以原諒,但利用當事人的我也同樣有罪)
他自己進行了調查,明白之前從未有過這樣的討論。剩下的計劃書大概也只是冰山一角。然而,在現實中,這種計劃付諸實踐的記錄在大戰時期都未曾有過。
在武裝機甲迅速普及和進化的時代,或許沒有這樣的餘地,但在和平時期,這是絕不能有的想法。
(就算這麼想,如果被說是搞錯了,也無話可說)
福里南也是實戰部隊的指揮官。
(嘴上對大家說要活著回來。但把他們送上稍有疏忽就會喪命的戰場的也是我。雖然希望全員歸來,但也必須計算其中有多少人無法歸來。能做的只有創造讓他們存活概率更高的狀況)
在平民看來,這能有多大差別呢。就算不說玩弄生命,也會顯得無情吧。
(更何況是那樣年紀的少年)
能把這種想法隱藏起來,這就是他這個人。
「啊,薩娜!你在這啊。」
正在向外眺望的孫叄轉過身,輕快地跑著離開了艦橋。
「……等等!孫叄,你去哪?」
「去迎接!」
恢復自我的馬爾蒂娜呼喊著,只得到了回答。
福里南明白有什麼要開始了。又要依靠他,自己感到無比厭煩。
◇
◇
◇
潔白的雪原上,鮮黃色的武裝機甲在飛行。明明沒有任何目標,卻徑直朝著那束光飛去。
因為從那束光中,感受到了令人懷念的氣息。七年裡,一天都未曾缺席的她,薩迪娜那開朗的氣息。
(終於找到了)
這個想法驅使著孫叄。
(因為我沒能好好去迎接,薩娜只是偶爾才來見我。這樣又能和拉娜三人在一起了)
渴望已久的日子又能回來了。
在雪原的邊緣,隕石坑形成的外輪山山麓附近,菲梅拉降落。薩迪娜的光似乎在被雪覆蓋的山壁之中。
(為什麼在這種地方?)
突然湧起疑問,但重逢的喜悅更甚。
(雪真礙事)
操作手臂粗略地清除積雪,讓機體向後轉。將推進器圓尾對準山壁稍微噴射。那股熱量融化了剩餘的雪,露出了隱藏的岩石表面。
定睛一看,那裡有個像滑動門的東西。讓菲梅拉蹲下,打開艙門走出去。就算等著,滑動門也不像是會打開的樣子。
發現了像是機械式觸摸面板的東西,姑且先碰了一下。
「認證原型二號。解除鎖定。」
門滑動打開,經過被人工光照亮的通道進入室內。
「終於進來了。久等了,薩迪娜。」
室內一半擺滿了測量儀器。裡面一側是生活空間,有張床,一位女性坐在上面。但前面和裡面被厚厚的玻璃隔開。
「好久不見的客人。」
通過揚聲器傳來聲音。
「你啊,嗯……和傳聞中的原型一號印象不同,是原型二號?」
那聲音很溫柔。
看起來年齡稍大,約二十歲左右。外表最顯眼的是顏色的淺淡。略帶黃色的長長的銀色頭髮,透明般的銀色眼睛。皮膚像常見的新雪一樣潔白,但感覺不到冰冷。
即便如此容貌,也沒有缺乏生機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那溫和的氛圍和柔和的笑容吧。最重要的是那聲音簡直和薩迪娜一模一樣。
「不是薩迪娜?」
孫叄歪著頭,她輕聲笑了。
「把我認錯成別人了?」
「嗯。對不起。你是誰?」
「我是原型零號。菲梅拉。」
孫叄眨了眨眼。一瞬間不明白自己聽到了什麼。
「菲梅拉?」
他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是的。」
「菲梅拉是我的武裝機甲呀。難道只是碰巧同名嗎?」
「不,不是碰巧。說來有些諷刺。」
兩人看到左側的牆壁開始靜靜地向下收納。女性的菲梅拉也戴著 σ 西格瑪·符文,想必是她操作的。
下降的隔壁對面也鑲嵌著厚厚的玻璃,可以看到裡面的情形。在深挖的地方,有一架橙色的武裝機甲屹立著。毫無疑問,和他的是同一架菲梅拉。
「本應是我乘坐的武裝機甲。所以才被命名為菲梅拉。」
孫叄從發愣中回過神來。
「本應乘坐?一次都沒坐過嗎?」
「一次也沒有。就像這樣,我的身體無法離開這個無菌室。所以,沒能乘坐這架菲梅拉。這孩子自製造出來後,一次都沒載人行動過。可憐的孩子。」
她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橙色的機體。
「你的菲梅拉好像能好好動起來呢。」
「嗯,能動。最近偶爾會有點偷懶的時候。」
「啊,連菲梅拉都有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嗎?真厲害。」
據說女性的菲梅拉一直在這裡。所以有很多空閒時間,閱讀了大量能瀏覽的資料。從這些內容中,她也知道菲梅拉是極其特殊的武裝機甲。
「喂,給我講講你的事。」
她搬來椅子坐在玻璃旁邊請求道。
「好呀。」
「真是個溫柔的孩子。」
孫叄拉過帶輪子的椅子坐在她面前,她這樣說道。
菲梅拉說自己很久沒離開過這裡了。少年覺得應該儘可能詳細地告訴她,於是滔滔不絕地講述。
雷茲羅·羅帕的針葉林。那裡積雪的寒冷。警惕心不強的動物們的樣子。嚴酷的暴風雪。回去時家裡透出燈光的溫暖。還有,被母親吉恩擁抱時的溫暖。
「沒事吧?」
孫叄注意到她在流淚。
「對不起,太羨慕了,忍不住。從資料上看,你是正常長大的呢。想知道在那種條件下會有怎樣的成長。」
「菲梅拉不一樣嗎?」
「嗯,我是在沒有與人接觸的情況下長大的。有這身體的原因,也可以說這是按照當初的計劃。」
據說在她還小的時候,多次接受治療。只要免疫不全能治好,就能乘坐武裝機甲。就算不能承受實戰,測量飛行員適應性的程度也是有可能的。
「好幾次都差點死了。每次都好不容易挺過來,但最後還是被放棄了。我被視為失敗品。」
她邊說邊把手放在胸口。
「從那以後,我就被轉移到這裡,一直是這種狀態。只是一個消耗地下工廠生產的食物的存在。大概是在測量處置結果導致的壽命變化。」
「我果然是原型二號嗎?和菲梅拉一樣?和那個只想著在戰鬥中取勝的托尼奧一樣?」
「是作為同樣的破壞神納扎爾克被創造出來的。要說完全一樣,可能也有點不同。我的基因是把能想到的所有要素都組合進去設計的。是從零開始構建的。所以才會出現免疫方面的異常狀態。從一開始就失敗了。」
據說她後來才知道,在判定菲梅拉為失敗的同時,原型一號和二號的計劃似乎就啟動了。這裡似乎也隱藏著相關信息。
「之後好像轉向了不同的概念。對基因過度干預,不知道會從哪裡產生異常。於是,原型一號和原型二號,托尼奧和孫叄,計劃改成了將飛行員特性的要素組合進某人的基礎基因中。」
菲梅拉像是要確認結果一樣伸出手。雖然被玻璃阻擋無法觸摸,但她慈愛地看著孫叄的樣子。
「這似乎成功了。我沒見過托尼奧,但你如此可愛地成長,能在人群中正常生活。你既是人類,也是破壞神納扎爾克。」
「因為能使用菲梅拉?」
他指著現在只露出頭部的武裝機甲說道。
「對。我覺得常人乘坐的話,能堅持幾分鐘就不錯了。經過 σ·符文流入的信息量一般人應該無法承受。這麼說可能有點殘酷,但你也是有意被創造出來的存在。」
「但是,托尼奧和我好像很不一樣。他說如果我說有母親會很奇怪?」
「他應該是被當作灌輸戰鬥技術來培養的。一直處於監視之下,只接受必要的訓練來養成的破壞神納扎爾克類型。」
聽到這些,孫叄覺得托尼奧很可憐。
「托尼奧和菲梅拉都不能自由地玩耍。不公平呢。對不起。」
「沒關係。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嗯,做決定的人不對。我們畢竟還是要在人群中生活才行。所以我覺得大概托尼奧看不到那束光。」
看到他的反應,孫叄有這樣的感覺。
「光?」
然而,菲梅拉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
「『燈與燭光』是什麼東西?」
被命名為菲梅拉的她好奇地問道。
「該怎麼解釋呢。生命之光?不是動物或者大的生物就看不到,但能看到那裡有生命存在。能區分出親近和熟悉的人的,還能感覺到像帶著那個人的氣息一樣。」
「你叫我薩娜也是因為這個?」
「嗯。我一直以為在這裡的是薩娜。為什麼呢?感覺太像了。薩娜已經死了呢。」
痛苦折磨著他的心,他垂下了視線。
「去世了啊。」
擔心讓她擔心,抬起頭,那裡是一臉關懷的菲梅拉。她本想安慰卻無法觸碰,懊悔地把手放在玻璃面上。
孫叄把手放在同一個地方。從那裡,他似乎同時感受到了她手的溫暖和溫柔。有著同樣的氣息也是理所當然的。菲梅拉和薩迪娜一樣,有著一顆清澈的心。對於少年來說,這溫暖足以讓他敞開心扉。
「現在還痛苦嗎?」
她的光仿佛帶著粉色的熱度。
「嗯,雖然後悔的事很多,但我有該做的事。」
「在努力呢。真了不起。」
「但是,為什麼呢。這種能力好像從我第一次乘坐武裝機甲時就能感覺到了。」
被誇獎後感到害羞,他轉移視線繼續說著。
「聽了這些,我還以為是因為接受了成為納扎爾克的基因操作,但菲梅拉和托尼奧都感覺不到吧?」
「嗯,感覺不到。也許是雖然被組合進去了,但只有在你身上表現出來的能力,不過我不知道。」
「是啊。我好像被製造得很擅長熄滅那光,所以痛苦的事很多,但如果看不到,也遇不到菲梅拉了,也有好的地方吧。」
她似乎也認同了。
如果覺得奇怪孫叄為什麼知道這個地方,最初可能以為他得到了信息,但實際上少年什麼都不知道,所以疑問越來越深。
但是,如果他有感受那光的能力,一切就都能解釋了。
「我們為什麼會被這樣製造出來?」
孫叄連基本的部分都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武器開發的一部分。但即便如此,也太勉強了。無論是倫理方面還是花費的時間。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宏大的計劃,也許其基礎是某種思想。認為應該這樣。」
「好難啊。我這樣的好像理解不了那種思想。」
「每個人都不同,無法相互理解,所以爭鬥才不會結束吧。」
話題變得困難起來,但孫叄並不覺得困擾。兩人交流讓他心情愉快,內容如何都無所謂。
最初他把她錯認成薩迪娜,但菲梅拉有著薩迪娜沒有的包容力。這可能和年齡有關,他不會覺得青梅竹馬的少女不好。如果她還活著,也許會像菲梅拉一樣。
「喂,孫叄。」
聲音依然平靜,但感覺其中蘊含著強烈的感情。
「外面是什麼樣的?我不知道。」
「嗯——,什麼樣指的是?」
「外面的空氣是什麼味道?」
這是個突然的問題。
「哈哈,這種太普通了,沒法解釋啊。有味道嗎?」
「這裡外面的雪那麼冷嗎?冷是什麼樣的感覺?強風吹在身上被推著的感覺是怎樣的?身體冷了會那麼難受嗎?」
問題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湧來。
「和別人一起生活不難嗎?和各種各樣的人說話不會搞不清楚嗎?會有喜歡的人和討厭的人吧?」
「即便如此,說說話也能明白很多事。」
「……人真的那麼溫暖嗎?」
最後她似乎很痛苦地皺起眉頭,低下頭。說著說著,感情就涌了出來。孫叄想接住她的感情。
「溫暖的。隔著玻璃,我的體溫沒傳過去嗎?」
菲梅拉點點頭。
「我能想像到菲梅拉有多溫暖。因為即便隔著,都這麼溫暖。被製造出來的納扎爾克這樣的存在,果然也是人吧?」
「我想出去!想從這裡出去!想感受一切!想感受孫叄你的溫暖!想和各種各樣的人相遇聊天!為什麼我……」
感情的吐露是因為心相通了。就像自己感受到的那樣,她也感受到了少年的心。所以孫叄想幫她實現願望。
「等著。我去說說看。」
儘可能溫柔地告訴她。
「我想不到辦法,但大人也許能有辦法,我去商量商量?」
「……我失控了,對不起。你不討厭嗎?還會再來嗎?」
「當然會。很開心。又多了一個喜歡的人。」
她回以至今為止最美麗的微笑。能找到她,孫叄覺得真的太好了。
回去後必須馬上和馬爾蒂娜他們商量,孫叄下定決心。
飛出去的孫叄的菲梅拉的行蹤正在追蹤。正在搜索的編隊中的一組報告在山嶺處發現了它。
然而機內沒有少年的身影。接到請示,馬爾蒂娜下令待命。
(那孩子如果有問題應該會報告回來的。他很聽話的。根據經驗,在他想回來之前,還是讓他自由行動比較好)
向艦長福里南確認後也得到了同意。
焦急等待的時間感覺格外漫長。他們作為執行任務的人,對這種等待也習慣了。然後,等待的報告來了。似乎確認了孫叄的身影。
「找到了菲梅拉!」
少年的第一句話讓她感到困惑。
「那現在你就在裡面啊。」
「不是的。回去再跟你說。在艦橋等我。」
雖然不太明白,但對話很清晰。應該沒有惡化。
以驚人的機動返回的菲梅拉。沒等多久,孫叄就來到了艦橋。
「救救菲梅拉。馬爾蒂娜女士,拜託您了。」
深深地低下頭。
「我會聽你說的,先給我解釋一下好嗎?」
「嗯!嗯……」
在那裡似乎遇到了困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樣子。
被叫來的斯圖亞特和梅勒妮也聚集過來,他看到佩里內的臉,吃了一驚。詢問自己在 σ 西格瑪·符文里聽到和看到的內容有沒有被保存。
「大概能保存一天左右,但是能看嗎?」
因為也保存了私人內容,所以這是個敏感的問題。
「我沒有信心能解釋好。菲梅拉解釋得很清楚,我覺得讓你們看那個比較快。」
「那,提取出來吧。」
連接上用於 SE 的平板電腦,正在提取數據。在此期間,馬爾蒂娜下令鎖上艦橋的門。她的直覺告訴她,有重大的事情正在發生。
「怎麼辦?」
佩里內問道。
「播放……等等!在那之前,暫時關閉艦橋的記錄攝像頭。艦長,可以嗎?」
「批准。」
得到權限者的許可後進行操作。
然後在眾人面前播放的記錄影像,足以讓所有人驚愕。了解情況的女性,菲梅拉的存在。她講述的破壞神納扎爾克計劃的一部分。納澤爾·阿修的飛行員的事情。甚至孫叄所擁有的能力的一部分也被記錄在其中。
「……還會再來嗎?」
之後是孫叄的台詞。
「這就是菲梅拉。那架菲梅拉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這是……」
「對記錄的內容設置只有我和馬爾蒂娜能播放的權限鎖。把平板電腦里的內容也刪除。」
福里南最先做出了判斷。
這實際上等同於下達了封口令。大家都屏住呼吸點頭。
「交給博德文會長是理所當然的,但這內容包含了太多與我們密切相關的東西,不能把所有的判斷都交給上面。你們覺得呢?」
孫叄和奇爾奇爾歪著頭,其他人都沒有異議。
「但是,從哪裡說起呢?」
「一個一個解決吧。」
艦長迷茫的樣子很少見。
「已經確定破壞神納扎爾克是基因處理的結果。也經歷了多次試驗和錯誤。孫叄就是其中之一。」
「好像是這樣。」
「孫叄,你這也太置身事外了吧?」
梅勒妮像是在催促他自我意識。
「我也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發生了這麼多事。」
「那你有什麼想法?生氣之類的?」
「生氣也沒用啊。因為有這個能力,也能做一些事,不然我早就死了不是嗎?」
就算是這樣,也無法窺探他內心是如何理解的。
「而且和菲梅拉還有托尼奧相比,我覺得自己還算幸福。有媽媽,還有拉娜和薩娜,現在大家也都在擔心我。」
「嗯……」
被這麼一說,也接不上話了吧。梅勒妮和佩里內緊緊地抱住少年。馬爾蒂娜也心潮澎湃,但還是盡力克制住了。
「還有,燈與燭光的事。」
深吸一口氣開口。
「一直都能看到嗎?因為這個發現了超遠距離狙擊和扎納斯的基地之類的?」
「嗯。說出來你們好像也不太能理解,所以就沒怎麼說。」
問了好幾次,但症狀惡化後的記憶似乎很模糊。相反,現在回答得這麼清晰,她反而有些擔心。
「現在也能知道我們在背後嗎?」
「在雷克西汀裡面的話,大概能知道在哪裡。位置低的話生命太多,就不太容易看清。在宇宙的話生命不多吧?就算離得很遠也能看到。」
還不清楚這是怎樣的一種能力。今後必須要研究基因處理是否能讓人擁有異能。雖然解決了一部分問題,但堆積如山的疑問還是讓副艦長頭疼。
就在這時,雷克西汀移動到了能看到那個山壁的位置。
雷克西汀已經來到了孫叄發現的山嶺附近。在旁邊停了下來,所以在艦橋中間聚集的他們看不到暴露出來的山壁。
然而,少年指著腳下請求救助菲梅拉。好像理所當然能感覺到她的存在。佩里內在想他到底看到了怎樣的世界。
「我覺得菲梅拉在那裡一直一個人很寂寞。所以想救她出來。不行嗎?」
沒有人能立即回答,都在猶豫。
「稍等一下。」
「她看起來那麼痛苦,不能救她出來嗎?」
對於馬爾蒂娜的回答,孫叄繼續說道。大家大概也都被菲梅拉那仿佛慟哭的訴求所打動。但是,這也不是個簡單的問題。
「我也想這麼做。但是,有很多問題需要考慮。請給我們商量的時間。」
「自己出不來呢……」
「對。首先必須要研究各種問題。孫叄也累了吧?去休息一下。林妮,拜託你了。」
副艦長先把少年送了出去。
在操作員林妮的催促下,孫叄離開了艦橋。他好像在列舉著救出菲梅拉之後想做的事。林妮回應說「她一定會高興的」。
「對於救出她,您怎麼想?」
馬爾蒂娜看著福里南問道。
「本來這不是能在現場決定的事。但是,我也認為不必等待上面的決定,應該採取行動。我覺得迅速救助是必要的。」
「我也這麼想。有情感方面的原因,她對於解開破壞神納扎爾克計劃的謎團也是不可或缺的吧。」
「而且現在孫叄沒有症狀出現。恐怕她對他的心理有很大的影響。考慮到今後,把菲梅拉留在艦內應該對我們有利吧?」
佩里內也支持。雖然語言內容沒有矛盾,但也有想實現少年願望的想法。
沒有異議,討論傾向於救助原型零號,但也不是說救就能救的。她身體有問題。
「移送可以用完全除菌的緊身防護服和頭盔來應對。讓她穿上然後從那個房間出來就行。」
緊身防護服就是太空服。斯圖亞特提議說可以完全阻隔外界空氣。
「但是,那樣吃飯和上廁所都不行啊。」
「上廁所這種……」
對於梅勒妮提出的問題,他臉色不太好。大概覺得女性不應該當眾說這種話。
「不管怎樣,生活空間是必要的吧?」
「無菌治療室能應對高級別的無菌要求嗎?」
馬爾蒂娜確認福里南的疑問。
「確認過了。比弗利醫生說可以。好像應該限制人員進出,但物品的進出沒那麼不方便。」
「飲食等也讓軍醫研究一下。關於接收,暫時看來沒問題,你們覺得呢?」
「還有一個大問題,就是她的思想方面讓人擔心。」
所有人都沉默了。
知道得太多了。大家似乎都有這種感覺。甚至會覺得她是不是那個組織的人。
就像原型一號的托尼奧看起來只是個戰鬥狂一樣,菲梅拉在思想上也未必沒有被類似洗腦的情況。
「先準備緊身防護服吧。馬爾蒂娜,明天你能和孫叄去她那裡確認一下嗎?我希望你去確認一下。」
對於艦長的決定,她敬禮接受命令。
◇
◇
◇
這裡被馬爾蒂娜認為作為研究設施規模太小了。恐怕是簡化了的管理設施吧。
測量儀器等運行著的很少,一半以上都處於沉默狀態。她推測自己被監視壽命,也並非沒有道理。
「早上好,菲梅拉。」
已經是新的一天了。她也回了問候。
「正在商量讓你從這裡出去的辦法。馬爾蒂娜女士說想見你談談,所以我把她帶來了。」
「是上面戰艦的人吧?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直率地低下頭。似乎對外界的情況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正在推進。想確認一下條件,問幾個問題,可以嗎?」
「好的,請吧。有很多疑問吧?」
這時,馬爾蒂娜稍微警惕了一下。從她的語氣感覺到這邊的意圖被看穿了。
「首先是關於破壞神納扎爾克計劃的事。聽說你看過資料,關於你的研究員原本給了你多少信息?」
試探著問。
「只能回答說不多。我好像是為了作為純粹的戰鬥武器,在儘量少的干擾和最低限度的接觸下被試製的。不過失敗了。」
「真的只是從這個設施里的資料得到的知識?」
「只有這些。是我自己希望接觸的。」
得到了意外的回答。一般人可不想看自己的研究結果。
「得到許可大概是無奈之舉。好像是認為如果對其他事情產生興趣,逃跑的危險就會增加。」
「啊,原來如此。」
馬爾蒂娜再次確認她聰明到必須小心應對。
雖然在意在一旁擔心地看著的孫叄,但也不能因此手下留情。這是一次重要的面談。
「那麼,我可以認為你並不肯定自己誕生的理由嗎?」
試著詢問思想層面的含義。
「不否定也不肯定。我還沒那麼絕望。您想說的是,我是否與創造我的組織合作吧?我可以明確地說沒有。」
「光憑言語很難讓人相信。你不認為專門針對飛行員適應性培養出來的人很優秀嗎?」
因為被先發制人,所以輕輕反擊一下。
「就算成功了,破壞神納扎爾克的用途也是有限的吧。也想不到會有進化之類的。」
菲梅拉似乎對自己的情況有很準確的把握。覺得可以再深入問一些問題。
「關於用途你也知道?」
仔細觀察對方的反應。
「那完全……」
「不知道?」
「我猜可能是思想方面的。」
似乎有過推測。
「老實說,我們的存在並不實用。作為武器,培養花費的功夫、時間太多了。不適合大量生產吧?」
「確實如此。從零開始塑造一個人,然後在戰場上消耗,成本效益太差了。你也這麼認為?」
「我覺得這可能是基於其他概念的研究,但從這裡能得到的信息無法推測。所以,我覺得這可能是組織上層共同的思想認識。」
非常有條理。就像在說別人的事。也看不出動搖。是在這裡度過的漫長時間讓這個女人變成這樣的嗎?
「但是,看到孫叄,我的想法有點改變了。」
「我?」
看到跳起來的奇爾奇爾,忍不住笑了。
「嗯。不管本人的想法如何,誕生出來的是超越人類的存在。一不小心被吞噬的可能是組織,我在這裡看到了存在的意義。」
(能看到對組織的揶揄。她不是站在那邊的)
雖然沒有明說,但很有說服力。
「菲梅拉,你確實似乎沒有思想上的協同。」
對方露出與年齡不符的微笑。
「您擔心的是我對孫叄的思想污染吧?因此可能會考慮將他與我隔離。」
「真的?」
「說到底只是可能性的問題,但我有想過。」
少年臉色陰沉。即使被討厭,這也是必要的措施。
「可能只是我瞎操心。」
「太好了!」
馬上又恢復了開朗的表情。
總是能激發母性。所以才會這樣那樣地操心吧。
覺得自己缺少的包容力,菲梅拉卻有。可能這對孫叄的心理產生了影響。
「從這個意義上說,組織的意圖也許已經達成了。」
聽到意想不到的話,感到困惑。
「意圖?」
「我和孫叄的接觸也可能是有意安排的。我給一無所知的他提供了信息。我所知道的信息。如果目的是讓他意識到自己是破壞神納扎爾克,這麼想的話。您不覺得他能解除這裡的鎖定很可疑嗎?」
「想過。但是,其他疑問太大了,暫時忽略了。」
這是在和艦長商量時提出的疑問。
「如果是這樣,你們福爾·安傑在這裡的任務也可能受到了干預。」
「就算那邊不這麼認為,在周邊被目擊的扎納斯艦艇可能是誘餌。」
「接下來就看能否有效利用這裡的數據來決定勝負了。」
這個一直極力秘密行動的組織,因為孫叄的出現和武裝機甲菲梅拉的移送等,現在再隱瞞也沒有意義了,很可能是這麼想的。所以讓本人意識到,然後觀察之後的發展。為此把這個管理設施的資料當作誘餌?
「那樣的話,拖得越久越被動。我會保護你。想請你換上帶來的緊身防護服,可以嗎?」
對高興的孫叄和歡快蹦跳的奇爾奇爾苦笑,展示真空包裝的緊身防護服。
「這裡確實無法操作物品的進出。應該可以從裡面操作吧?」
「確實。」
從裡面能操作的話,逃跑也容易。
在研究如何把物品放進去的過程中,兩人開始聊天。聊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內容,讓人感到溫馨,自己的決定讓事態向好的方向發展,這是令人高興的。
「出去後想吃什麼?」
問題很孩子氣。
「想挑戰一下有點嚼勁的東西?供應的大多是糊狀的東西。」
「那,脆脆的東西不錯吧?甜點心之類的。」
好不容易弄明白操作,把緊身防護服放進去的時候,收到了警告的無線電。外面的情況變了。
「副艦長!檢測到特納霧靄。敵人來了!」
敵人來襲的時機真不好。
「回去!菲梅拉女士,先換衣服。之後會保護你的。」
「好。」
「等著。馬上來救你。討厭的傢伙。」
少年的憤怒很明顯。
能感覺到他對菲梅拉如此執著。
接到排除福爾·安傑命令的五艘艦隊的中心,托尼奧·托爾拜因大笑。發現的三艘對抗小隊中有原型二號。只要打敗那個軟弱的傢伙,就能證明自己是最強的。
而且失去了實戰艦隊的加爾杜瓦不得不考慮投入新的戰力。如果是同等規模的話,只會增加損失。應該會是更強的戰力。
這將成為那些從衛星壓制的傲慢傢伙認真起來的證明。進而會被國際社會質疑管理能力,與扎納斯的正面衝突將不可避免。
(那場戰鬥,只要有我在,戰力差距就沒有意義。通往頂點的道路不是已經形成了嗎)
從頂點俯瞰的風景會讓他陶醉。感覺邁向那裡的第一步即將邁出。
「在這場堪稱毀滅作戰的紀念碑之地,扎納斯為了復辟權力真正的戰鬥即將開始。這才是真正的戰鬥!」
平時冷眼旁觀的周圍人,此時也贊同少年,充滿了熱情。
「在新的紀念之地!」
「我們鬥爭的開始!」
「哥特榮耀長存!」
大家用力跺腳,群情激昂。
◇
◇
◇
「來晚了!」
被孫叄送過來的馬爾蒂娜衝進艦橋。那裡已經被戰鬥前特有的氣氛所籠罩。
「拜託了。情況不太好。目前確認有五艘敵艦。」
艦長必須努力掌握整體戰況,為此馬爾蒂娜必須下達實際的指示。
「武裝機甲部隊的出發情況如何?」
「正在依次出發。菲梅拉直接再次出發了。」
「所有機甲出發後,雷克西汀後退。降到外輪山山脊開闊的地方。不要妨礙戰鬥。」
傳來表示了解的聲音。
「告訴奧爾汀和露西安也要步伐一致。將這片雪原設定為戰鬥區域。武裝機甲部隊,準備混戰。」
「所有機甲迅速出發!艦隊後退!」
響應福里南的命令,操作員聲嘶力竭地喊道。
「菲梅拉,補給呢?……那就這樣。雷克西汀退到山陰,別跟丟了。」
林妮的聲音也充滿了認真。
◇
◇
◇
(派出了強大的戰力。這些傢伙,是認真的啊)
斯圖亞特·克洛諾覺得必須要集中精神應對了。
(如此露骨地想要摧毀福爾·安傑。是已經做好了相應的準備嗎?)
確實加爾杜瓦總公司行動起來需要一定的時間。但也不是以年為單位。如果扎納斯的戰力不充實,恐怕會被一舉擊潰。
(不,他們也有被操縱的可能)
也這麼想。
(孫叄在我們這邊,那邊有同樣是破壞神納扎爾克的托尼奧。這也就是說,那個組織把這種情況當作實驗的一部分。)
這也是艦長們事先討論過的內容。
(這是根據那邊流出的信息構建的戰場。根本不會考慮我們這些在這拼命的人!)
憤怒轉化為戰意。對於在棋盤前笑著的人的回應,等打倒眼前的敵人再說。
「不要打散兩架編隊的組合!考慮與隊友的相對位置行動!不要孤立!」
斯圖亞特下達指示。
「孫叄,別沖太前!」
「他們時機太差了!」
黃色的武裝機甲在新雪上低空疾馳。
「快點解決去幫菲梅拉!」
「太著急了!」
「斯圖,我們反而會妨礙那孩子,就讓他去吧!」
梅勒妮說道。
(應該聽從了解孫叄戰鬥方式的人的意見嗎?)
就連他也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菲梅拉發射了尾炮。大口徑的光束刺入敵部隊,綻放出光球。
馬上就有回擊。在孫叄機附近爆炸,揚起雪煙。從白色的煙霧中不斷發射出光束,又給敵部隊造成了巨大的損失。
(雖然不甘心但學不來。讓他自由發揮也許是正確的)
強行干預可能會導致戰力下降。考慮到敵人的戰力,只能採取最有效的戰術。
「上吧,奧利甘。」
向僚機傳達。
「我們按照我們的方式戰鬥吧,隊長。」
「沒錯。」
一邊晃動機體躲避光學鎖定,一邊從這邊進行狙擊。不會那麼容易命中。但是,根據熟悉的奧利甘的射線,預測敵人的迴避動作發射的光束擊中了敵機。
奧利甘也配合斯圖亞特的射擊瞄準目標。這就是兩架編隊組合戰鬥的本質。雖然有適合不適合,但無疑是有用的戰術。
(這說明孫叄很特殊)
火光線交錯,戰場陷入混戰。像他這樣的存在也許會大大改變戰局,但毫無疑問,戰場的主角還是像自己這樣的普通飛行員。
(不是只有像他那樣的飛行員才能構成戰場)
斯圖亞特一邊用光束劍畫出輝線一邊思考。
卻沒有意識到,在自己堅信的條理中,隱藏著代表少年的本質。
如驟雨般的光束似乎要連積雪的根部都蒸發掉。只是瞄準不準確的胡亂射擊並不可怕,在雪煙中移動的同時,擊穿那生命之光。不時閃耀的白色雪粒,仿佛在宣告著成功。
「這是什麼敵人!?」
只有悲鳴在共用無線中傳來。
「不清楚。要停止炮擊嗎?」
「只會挨打。開火開火!難道能一直躲開嗎!」
(因為沒有命中的決心所以才會結束)
架起光束加農炮。
孫叄所看到的生命之光仿佛顯示出意志般搖曳著移動。瞄準其流動的方向,扣下扳機。發射出的光束熄滅了生命之光。
在機體內部擴散的重粒子離子將會狂暴地引發對消爐引擎的誘爆吧。青白色的特納布洛克之光在追悼著不知名的某人。
「那前方到底有什麼啊!」
一味熱衷於殺人取勝,能感覺到其中有多少價值呢?
「現在只是被熱血沖昏了頭腦,難道不知道之後會後悔嗎?難道沒想到後人會嘲笑是愚蠢之舉嗎?認為勝利就有意義是錯誤的!」
「那是人類的鬥爭本能,不明白的是你,原型二號!」
仿佛在等待一般,朱紅色的武裝機甲衝鋒而來。菲梅拉險險避開納澤爾·阿修尾炮發射的光芒。
「托尼奧!」
對於孫叄來說,愚蠢行為的結晶與他對峙。
「你這種玩過家家的傢伙不會明白。投身戰鬥的人,如果不勝利就沒有明天!而且,只有勝利者才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認為自己是勝利者!」
「那種東西,終有一天只會感到空虛!」
「感到空虛的時候就已經輸了。只有能夠勝利自滿,一直蔑視嘲笑失敗者的人才能笑到最後。明白嗎!」
托尼奧的毒性很強。感覺他說完這些話後,周圍敵人的壓力增大了。
納澤爾·阿修延遲發射的尾炮追逐著菲梅拉的軌道。光束相互碰撞,強結合等離子體完全等離子化。電離的能量團形成了淡紫色的光星。
菲梅拉一邊避開托尼奧發射的尾炮,一邊向前推進。又感覺到有些沉重,但已經顧不上了。總的來說,他說的有一定道理。不勝利就無法獲得宣揚希望的時間。
「你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又是怎樣被創造出來的嗎?你這樣戰鬥到底對誰有利,你明白嗎?」
除了托尼奧,大概沒人在聽。敵我雙方都為了不被捲入而拉開距離。
「不知道怎麼能行?不勝利,不證明自己是完成品怎麼行?否則怎麼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你就想以一個未完成的泥人偶結束嗎?」
「那樣誰也不會尊敬你!誰也不會想起你!你能這樣活下去嗎?會被表面的讚揚所扼殺!」
就算勝利了,人們大概也只會期望他繼續勝利。終有一天,總是被推向戰場的托尼奧會力竭。人的內心沒有那麼強大。
「不能選擇如此可悲的生存方式!」
然而孫叄的想法傳達不到。
「別同情我!你不是說過和我一樣嗎?反正都是被命運註定只能破壞的戰鬥人偶!有閒工夫說這些,不如想想怎麼擊落我!我只想著打敗你!讓你知道這就是勝負的關鍵!」
相互碰撞的光束劍產生的火花,仿佛象徵著托尼奧錯誤的熱情,將周圍染成紅色。
用右側的噴射護盾抵擋揮下的劍,用左側的劍瞄準目標較大的胸部刺去。納澤爾·阿修肩部的脈衝噴射器閃耀,攻擊只擦過了側腹。
配合對方尾炮開火,菲梅拉向後倒下躲避,踢向腹部拉開距離。轉身用光束加農炮射擊,但那裡已經沒有敵機的身影。
「太弱了,原型二號!」
托尼奧的生命之光移到了背後。孫叄將左臂向後轉,用噴射護盾擋住了光束。
「什麼!」
「我也不能輸啊!」
就這樣多次噴射腳部的脈衝噴射器,向後空翻踢去。原本瞄準頭部,最後只擊中了肩部。但對對方造成的衝擊還是很大。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讓我不爽!為什麼你能看到那麼多!我也應該有同樣的能力!」
暴露無遺的對抗心衝擊著孫叄。
「我稍微有點明白了。這就是我和你的差別。想要珍惜和守護某人的心給了我力量。這是你這種只想著蔑視他人的人看不到的光!」
「別說這些無聊的話!人不會因為感情而變強!出生時上限就已經定了。只有像我這樣出生時就被設定了高上限的人才能走上最強之路!我會讓你明白的!」
離子噴射器拖著長長的尾巴相互碰撞。其間有光束的光芒連接。背負著相同命運的少年之間的戰鬥愈發激烈。
仿佛在隕石坑中喚起了往日的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