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豐媛扭扭捏捏站起身來,「我想去更衣。記住本站域名」
她已坐這半個多時辰,又揣著心事,只覺百爪撓心般難捱。
不等客氏出言,文太太已笑道「瞧把孩子悶的,我們幾個摸我們的牌,拘著孩子在這作甚」
朝豐媛擺擺手「好閨女,你只管去歇著,玩你自己的,我們這些老的身邊又不缺服侍的,不必委屈你自個兒。別理你娘,誰要訓你你叫他找我」
說得眾夫人均笑了,那鄭太太乃是第一回 隨她姑子上門,客氣地笑道「就是,各家兒都沒帶小輩兒過來,咱們樂咱們的,何苦為難孩子。」
豐媛羞澀垂頭,霞生滿面,客氏不好留人,只得笑道「且去吧。莫四處亂走,把昨兒沒描完的花樣子描妥了去。」
眾人不免笑她待閨女太嚴苛,說笑一回,豐媛方告罪去了。
客氏迴轉頭來摸牌,只覺眼皮亂跳。徐媽媽不在近前,旁人不知底細,不好囑咐看顧豐媛。只望豐媛莫要亂走。豐鈺那邊縱不出大亂子,總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這些陰私齷齪她不欲自己女兒沾染,盼她永不懂得這些籌謀算計,無憂無慮安穩一世才好。
豐媛行過曲橋,距花園十分遠了,才立定步子,瞥一眼侍婢小蓮,低聲吩咐「你隨我悄悄去趟小竹園,悄聲些兒的,莫叫花園裡頭太太們瞧見。」
小蓮見她神色鄭重,心知是大事,下意識就勸「二姑娘,太太吩咐不得亂走」
豐媛深深瞧她一眼,抿住嘴唇不語。小蓮年歲尚小,身邊沒媽媽跟著一時拿不定主意,只得順從主子所願。
兩人躡手躡腳從偏僻小道往竹園方向去。豐媛心臟亂跳,想不到自己究竟會見到什麼。
以豐鈺的性子,多半不肯認命,她會喊叫,會掙扎麼會嚇得大驚失色,冷靜不再麼她那張總是四平八穩的面孔,可會生出波瀾會恐懼無助麼
豐媛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七上八下道不明究竟是何滋味。
相處這三個多月,豐鈺待她說不上熱情卻也溫厚,她對這個姐姐其實沒什麼惡意。只是豐鈺到底給她親娘添了太多苦惱。相較將她生養撫育大的親娘,一點微末的姐妹情誼算得什麼
豐媛緊了緊攥成拳頭的雙手,將一塊繡蘭花的帕子捏得皺巴巴的,每朝竹林走一步,那步子就沉上幾分。緊張不安中夾了幾抹奇怪的情愫,似有一雙手在推著她不斷向前,務要親眼見證自己親娘導演的這場大戲。
今日後,家裡邊再無是非。她便可光明正大的開始議親,開開心心待嫁去了。
徐媽媽待鄭英走入竹林,就慌忙過來把她兒子徐本根攆了去,自己守在小竹園入口處的道旁,只等裡面尖叫或說話聲一起便扯開嗓子喊人來。
她見鄭英走去深處,步子越來越快。裡頭只見竹影晃動再瞧不見人蹤。
她靜候幾息,側耳傾聽。
清風吹拂竹葉,但聞沙沙細響。臆想中的尖叫或人語一聲都沒聽到。竹林深處的鄭英也早沒了耐心,分明聽著人過來的步聲迎上去卻沒見人影。
他本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這番撲了一空不免十分掃興。耐著性子勉強候了一盞茶的時間,加上剛才埋伏在此的那些功夫幾乎耽擱了半上午過去。如今身上被蟲蟻叮得疼癢了幾處,那傳說中對他仰慕至深的官家小姐卻連個影兒都沒挨著。
鄭英已經開始猜測莫不是給人耍了。
自打娘親遞出結親的意思,到現在豐家都沒個准信。那豐太太含糊其辭總說還不是叫媒人上門的時候,難不成人家心裡根本不願,只當他是個傻子逗著玩
鄭英拍掉飛撲在頸中的蚊蟲,袖子一甩,步子沉沉地往外衝去。
就在此時,小竹園四周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鄭英步子一滯,難道那小姐來了
可這步聲,聽來像有好些個人
小竹園那頭守著的徐媽媽亦聽見了響動。她先是面色一喜,接著就聽幾個粗粗的嗓音。「堵著兩頭出入口,莫叫那玩意兒跑了」
是男人的說話聲
徐媽媽瞪大了眼睛。她可還沒叫嚷,怎地就有好些從人奔著這邊來了
此事隱秘至極,除了太太、她自己和兒子徐本根之外再無第四人知情。難道是太太另有安排可
沒給她時間多想,叫她更吃驚的還在後面,一回頭,只見豐媛帶著侍婢小蓮正匆匆忙忙往這邊走。
她下意識地想喊豐媛回頭,張了張嘴又將話頭硬收了回去,她快步走向豐媛,只盼將人截住速速推回西院。這裡面的腌臢事哪能叫二姑娘跟著摻和
豐媛一抬眼也看見了她。
與此同時,竹林里傳出一個極響亮的呼痛聲
鄭英被發現了
徐媽媽猛然回頭,見幾個從人打扮的漢子手裡按著一個錦衣玉顏的公子從林中走出。
徐媽媽伸長了脖子等待著,等待豐鈺被人從裡頭扯出來,撕了臉皮卸了尊嚴將她一身清高冷傲摔在地上被人跺得稀爛。
鄭英被人直接堵住了嘴。他狼狽地被壓跪在地上,怎麼都掙不起身。
「人抓著了」
一個清冷的女聲傳來,劃破竹林外短暫的喧囂。徐媽媽一聽這聲音,心下猛地一沉,面色劇變,快步朝這邊走來。
「大奶奶,您怎來了」徐媽媽匆匆朝她行禮,驚疑不定去瞧鄭英身後,家丁從人們自揪了鄭英出來,就再沒進過林子。豐鈺若在,指不定就躲在裡頭如何狼狽
「這邊亂七八糟連個守門的都不在,若叫哪個不長眼的東西闖進去驚了太太們怎辦」豐大奶奶協助理家,發威時氣勢不容小覷,指著地上地鄭英道「你是何人誰叫你來我們家內院亂走」
鄭英是來與長輩見禮,換句話說,是來給豐家太太們替豐鈺相看的,原該磕了頭就退出去,身邊也該跟著引路的小廝或婢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自己一個人落單在園中亂晃。
徐媽媽急得滿頭汗,想替鄭英說句話,她才張開嘴,喊一聲「大奶奶」,就見豐大奶奶忽然蹙緊了眉頭,凌厲的視線越過她,朝她身後看去。
「二妹妹,你在這裡做什麼」
豐媛帶小蓮匆匆過來,原想悄悄看出好戲,結果一出現就見家丁七手八腳齊上把林子裡的人扯了出來。她與徐媽媽一樣,都盼著接著被扯出的就是豐鈺,可還沒等大伙兒再進去抓人,她大堂嫂周氏就來了。豐媛何嘗不急,怪徐媽媽嘴拙,怎還不把豐鈺在此的消息透出去,借周氏的手料理乾淨了事
周氏出言一詢,豐媛反不好答了。她來做什麼她和她娘說要回房描花樣子,轉頭她就來了這裡。豐大太太就在席上,聽得真真切切的,回頭知道兩頭說辭有出入可不疑心
豐媛支支吾吾「我我來找姐姐」
這也是無法之法。自己摘不乾淨也罷,卻不能叫那人僥倖逃了
「你姐姐」
豐媛上前一步,緊張地挽住徐媽媽的手臂,「是,大嫂子,適才我聽人說瞧見姐姐在小竹園,我等她一起繡花,等得不耐煩便過來尋她」
徐媽媽面色數次變換,這會子總算定下心神。她暗中捏了捏豐媛的胳膊,笑著道「是了,我和我們二姑娘一併過來,正要接大姑娘回去呢,奶奶怎麼帶了人來,還把鄭公子綁了」
說著低下頭去,歉意地扶起那地上的人道「對不住鄭公子,這起子小的眼拙,有眼不識泰山,委屈了公子。剛才您在林子裡,可遇著我們大姑娘她往哪邊去了」這麼多人在這兒,豐鈺根本不可能從林子裡溜走,但凡有點兒聲響,這些人哪能發現不了
徐媽媽一面說,一面靠近林子,朝裡頭笑嚷道「姑娘,出來吧,大奶奶是自家人,有什麼害臊的」
剛從林子裡拎出一名外男,卻說豐鈺還在裡頭躲著,又提什麼害不害臊的,這是當著人坐實了豐鈺與人有私。
周氏面容微冷,唇角扯了一扯,輕嗤道「你們確定大妹妹此刻在裡頭」
徐媽媽微笑道「便不在裡頭,也必在左近。」瞧向那一臉氣惱被堵住嘴有苦難言的鄭英,「鄭公子,您適才確實見著了我們姑娘吧」
鄭英嘴裡被堵的布被徐媽媽拽掉,終於能夠發聲,他眉目陰狠,沉沉瞪了一遍那幾個綁他的人。接著目光移向周氏,「怎地,興師問罪要不要過了官府,審一審我偷了你們什麼你們姓豐的說來也是大官之府,就這樣待客」
徐媽媽聽他說些沒相干的,連忙湊來與他擠眉弄眼「好公子,您先彆氣,我們大姑娘呢您請她出來可好」
她卻忘了,鄭英本就是被她兒子用謊言矇騙而來的,本就和她不是一條心的。他什麼都好兒都沒撈到,憑什麼白白惹一身腥只抓住豐府的待客之道吵個沒完。
徐媽媽急得不行,索性自己溜進那林子去喊豐鈺。
「大姑娘,您別躲了,老奴知道您在這兒,出來把話說明白了,也好還人家鄭公子一個公道。好好兒的公子哥,給當成了賊抓,人怎能不氣呢」
「徐媽媽,您喊我」
東府院內,豐鈺手捧一疊灑金箋,緩步自後遙遙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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