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古斯歇息了片刻後便背著登山包出發了,剛才他試了下明火,才發現手中的打火機只有微弱的火苗,勉強能點燃一根香菸。
室內的空氣相比室外來說濕潤了不少,或許是某處漏水的管道還沒凍結。
伊古斯先前停留的樓梯上擺滿了雜物,他收拾了一遍行李,將先前沒能翻出的雜物一併掏了出來放在了台階上。
伊古斯感覺丟掉它們後包最少空了一半,可想而知他之前到底多帶了多少東西。
滿地狼籍中有不少東西在不久前還很珍貴,現在卻成為了圭臬。
大多數非生存必要的東西都成了廢品,他現在只認準四樣東西,燃料、武器、食物和工具。
減輕了一半負重的伊古斯還沒來得及感嘆自己對財富的浪費,就被一陣迎面吹來的凜冽寒風凍的猛一激靈。
此時他並不擔心背包會成為負擔,但寒冷極大降低了它的行進速度,他快要成為自己的負擔了。
渾身發抖的他必須馬上找到取暖的地方,因為他的雙腿已經向大腦發出了疼痛的信號,現在已經變得十分麻木和沉重了。
事實上只穿一件軍大衣的伊古斯在這種低溫下的確不夠保暖,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單薄,該多套幾件衣服了。
突然伊古斯來了興趣,他想起那些穿著兩三層羽絨服的暴徒們,他也可以效仿他們的做法。
不求能夠完全抵禦嚴寒,但最起碼能在戶外多活動一段時間,多趕一段路。
伊古斯穿梭在樓宇之間尋找著能夠落腳的地方,在路上他碰見了不少「冰雕」,他在被凍死前終於找到了一處可進入的無冰地帶。
伊古斯隨手丟掉失去溫度的發熱包後走向了一處公寓的大門,一具「冰雕」矗立在離門前幾步遠的地方,他的全身被冰覆蓋雙腳深深扎進地面的冰層。
冰像的手上握著一把銅製鑰匙,他的身體還保持著前進的姿勢,從他身上的著裝來看這個人也是昨晚災難發生後,試圖自救的人之一。
他們因各種緣由躲過了第一波冰雨,卻在雨後的低溫形成的凝冰中丟失了性命,此刻伊古斯感到腳下的冰更加堅硬了。
察覺到這種想法的他立即掏出錘子砸向地面,冰面上只出現了一個小坑,裂紋均勻的分布在砸擊點周圍,因此他才放下心來。
伊古斯深知生存不擇手段,因此他極為需要這具「冰像」手上的鑰匙,不論那把鑰匙能打開什麼他都必須將其拿到手。
他舉起了手中的羊角錘重重的砸在了冰像的手上,鑰匙在不斷的砸擊中逐漸暴露出來,伊古斯鑿開最後一塊覆冰後將手放在冰像的兩隻手指上。
蒼白僵硬的手指分外冰冷,伊古斯費了些力氣才將鑰匙從掰開的手指中取了出來,隨後他便走到公寓大門前拉開門口的鐵門快速沖了進去。
鎖心轉動的聲音在樓道里響起,伊古斯站在四樓的一扇門前拔出了鑰匙,他提著挎包和獵槍推門而入。
伊古斯撕掉身上的第四張發熱貼後緊接著貼上了最後一張,感受到體溫不斷上升的他走到了房間的客廳里。
沙發上擺著幾個紙箱,客廳和廚房看起來像是塵封了許久一般,散發出腐敗的霉味;桌椅上的灰塵堆了厚厚一層,除了臥室外這裡像是從沒有人生活過的地方。
伊古斯呼出一口氣後,看著水蒸氣在低溫的空氣中緩緩飄散,他的心中又升起了一絲不安。
剛才在室外活動的時候,他為了躲避這些致命的美景,不知道耗費了多少時間,但與室外的「冰霧」不同的是,這些氣體到了室內效果就弱了不少。
同樣是水汽,這些氣體看起來卻沒有那些堵在路口和小巷裡的冰霧那樣緊密,但他們同樣隨風搖曳的漂浮在空氣中。
伊古斯伸手碰了下這團氣體,他在手指接觸到的瞬間便感受到了指尖溫度的下降,不像冰霧那樣「黏人」沾染在衣物和皮膚上,但接觸時間長了,衣物依舊會凍結。
伊古斯繞開了自己呼出的水汽重新坐了下來,
他的心中已然有了結論。
他剛才觸碰到的這些才是霧,而外面那些看起來像是細小沙礫糅合起來的氣團,實際上是水蒸氣凍結後漂浮在空氣中的極小冰晶。
「冰霧」在形態上接近於霧,但實際上應該是一種「冰」;當它們接收到熱量後升華自身時,會帶走所附著物體的能量。
伊古斯想起了先前自己見到的那些冰像和屍體,他們都遭遇過這些嗎?
儘管事實就在眼前,可伊古斯還是不願相信這個唯一的答案,這些死去的人可憐但也可悲,他們淪為了一座座失去生機的冰像和這座城市本身融為了一體。
伊古斯坐在沙發上看著房間裡樸素的陳設無奈的笑了笑,想到這裡他突然就坦然了。
人命本無價,現在更不值錢。
無論他們以前都是些什麼貨色,到了現在都必須進入到那種無序混亂下的行為模式,被迫地適應逐漸建立的秩序。
血的教訓不斷改變著所有人,與此同時伊古斯也理解了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存在的詭異寂靜。
災難前連綿不絕的大暴雨縱然造成了大量的死亡,但寂靜大多出自倖存者主觀的生存理解,這裡不是戰場,卻比戰場要殘酷的多。
大暴雨的鋪墊讓災難的破壞變得史無前例,並一舉造就了大面積的寂靜。
畢竟人沒了,麻煩也就沒了。
伊布斯站起身來走到窗前,他撥開窗簾看向周圍的公寓,那些沒有覆冰的房間裡還有活人嗎?
伊古斯急切地搜尋著,最終他在一處房間的客廳里發現了另一種景象。
厚重的冰層填充了房間裡所有的空隙,對於活人來說幾乎要將整個房間塞滿的凝冰,相比於沾上冰雨或覆冰的情況來說更加可怕。
遭遇後者時死亡時間不會太長,也不會有太多痛苦,但當人們看到自己無能為力的一步步走向絕望,最後不甘的在痛苦中死去時,低溫的恐怖也被無情的絕望所掩埋。
伊古斯把目光從充斥著凝冰的房間裡挪到了另一扇窗戶前,卻又看到了一雙死死扒住窗台的手。
一個像是在水中拼命掙扎的女人矗立在窗邊,不過此時她已經不動了。
透過窗戶,伊古斯隱約能夠看到房間裡斷裂的半截水管耷拉在地上。
女人的大半個身體似乎都陷入了冰里,伊古斯猜測,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凍結才造成了眼前的這齣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