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鄉正的調停（下）

  今天侯三上門討債，他早就知道了，根本不想管。要是何參稍微有些腦子，哪裡會出這檔子事嘛。他鄉正已經盡力了，侯三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只要不鬧出人命就行。

  打定主意等侯三收了何記，他再出面給何參找個落腳的地方，也算仁至義盡。但是昨天夜裡那人的話，一想到這個，鄉正不禁寒了一個。暗道今天怎麼著也得把何參保下來，這店決不能落在侯三手裡。

  想到這裡，鄉正心裡有了計較，正色道：「侯三，你的事我很清楚，立字據的當天我也在場，小何掌柜欠你錢這一點明白無誤。當然了，小何掌柜剛才也說了，這筆帳他認。按說欠債還錢那是天經地義，你今天上門討債無可厚非，但是，」

  說到這裡，鄉正頓了頓，朝著何參微微點了點頭，「何記開了這麼多年，早已名聲在外，在州城太守老爺那裡也是掛了號的，今天要是依著你把何記改成候記，哪天太守老爺問起，我怎麼回話？再說了，就算把這家店給你，你侯三是幹這個的料嗎？」

  「不就是吃喝生意嘛，是個人就會！」侯三聽到鄉正有意偏袒，雖然懾於鄉正的威壓，但心裡著實惱怒，不自覺嘴上頂了一句。

  「哼!吃喝生意，你呀，吃喝可以，賭錢可以，生意嘛，有些人可以，但我看不包括你。」

  鄉正見侯三還敢頂嘴，心生冷意，「實話告訴你，下月初七，州城馬員外父親七十大壽，要擺三天流水席。老人家從前在咱們鎮上吃過何記的菜，一直念念不忘，這次點名要吃。你也知道，馬員外的姐姐嫁給太守老爺當填房，據說很得寵。老丈人大壽的日子，有這麼個要求，太守老爺很上心，前幾天傳下話來，讓我把這事務必辦好。侯三，你說今天這事兒我是跟太守老爺如實稟報呢，還是如實稟報呢？」

  說著，鄉正輕蔑的盯住侯三，眼神里充滿冷意與威脅。

  侯三聽到鄉正這麼說，心道不好，原本今天是要收了何記的，不想先是讓個婊子攪和了一陣。剛消停鄉正又來了，還把太守老爺給抬出來了，自古民不與官斗。自己雖然在三河鎮上能咋呼幾下，但是在州城太守面前，連個屁都不是。州城太守，特別是靠近邊陲的州城，天高皇帝遠的，太守就是土皇帝，實在是惹不起，惹不起呀。自己手裡雖然還攥著當初的字據，要是用強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樣做就是駁了鄉正的面子，也間接的駁了太守大人的面子。得不償失啊，唉，算了，看來今天只能退一步了。

  想到這裡，侯三強忍心中的不甘，對鄉正行了一禮，「今天就看在鄉正大人的面子上，寬限幾天，但是，何掌柜，咱不能沒個頭吧，到底寬限到什麼時候，你給個準話。」

  鄉正見侯三鬆了口，心裡大定，轉頭問何參：「小何掌柜，你意下如何？」

  何參沒料到鄉正能這麼幫自己，雖然一時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是眼前這個坎兒是邁過去了。見鄉正開口問話，知道這是給雙方找台階呢，隨即開口說道：「侯三哥，今天這話說到這裡了，您夠意思，我也不能不仁義，一個月，一個月後五十兩紋銀一定雙手奉上！」

  侯三聽了點了點頭，對鄉正說道：「鄉正大人，何掌柜既然開了口，您也再做個見證，一個月後，何掌柜再拿不出錢來，可別怪我不客氣，那時候別說是馬員外家過大壽，就是皇帝老兒過壽也不行,告辭！」，說罷一揮手，帶著幾個幫手徑直出了院子。

  何參見侯三一夥兒人都走了，對著鄉正鄭重行了一禮，感謝道：「多謝鄉正大人幫忙。」

  鄉正坦然受了一禮，緩緩開口：「小何掌柜，不必客氣，老朽身為一方鄉正，自然要維持鄉里安寧，區區小事，舉手之勞實在是不足掛齒。」

  何參聽聞鄉正這話，忙奉承道：「這哪裡能是區區小事呢，在您眼裡那是芝麻綠豆大的事兒，可在我們這小百姓身上那可是天大的事。您看看今天侯三那一伙人的架勢，那叫一個囂張，那叫一個無法無天，也就是您這尊大神，其他人換誰來了也鎮不住今天這個場面。我可都看見了，那侯三見著您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那個乖順，哪裡還有一點張狂的勁兒。」

  幾句馬屁拍的鄉正很滿意，順著何參的話微微點頭。這邊紅姐見侯三一伙人灰溜溜的離開，也是眉開眼笑，搖曳著小碎步來到鄉正跟前，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一柄團扇，衝著鄉正媚里媚氣的搖了搖，說道：「還是鄉正大人威風啊，小女子平日裡對您就十分仰慕，只當您是咱們三河鎮的青天大老爺，頂頂好的父母官，誰家有事不得您出面調停，誰家有難處不得您出面解決。遇有不平事，您是頭一個抱打不平的，有您在，咱們小門戶人家才算有個靠山，才能安穩過日子。特別是今日這一出，可真是令小女子佩服的五體投地，你這通身的氣派，這言辭，這威風，真真看的奴家饑渴難耐……」

  開始幾句話鄉正倒是受用，不想聽到這裡，鄉正饒是平日裡見慣了大風大浪也是老臉一黑，黑里還透著一丟丟暗紅，心道，「這騷狐狸到底能不能正經一點兒，怎麼三句話不離老本行」

  紅姐見到鄉正臉色有異，也自覺剛才言語有些沒把住門，趕忙改口：「不，不是，是心癢難耐，不對，是，是，是，反正是佩服的緊！」

  鄉正不欲再與她言語，便對何參又道：「小何掌柜，方才我與那侯三所說可不是哄他的，下月州城馬家的壽宴你可得提早準備，我已經跟太守老爺應下了，你可別到時候壞了事，吃食不地道，惹了老太爺不高興，那樣我是脫不了干係，你也沒好果子吃。」

  何參緊忙回道：「看您說的，這是好事呀，小可自然全力而為，拿出本店看家本事，定然讓老太爺吃的舒舒服服的，絕不能砸了店裡的招牌，更不能讓您在太守老爺面前丟了面子!」幾句話說的斬釘截鐵。

  鄉正見他不似虛意應付，便佯裝正色的叮囑幾句，便出了院子。紅姐見鄉正離開，腳下蓮步輕移，也跟了出去。回頭還對著何參媚眼一笑，何參只覺心頭一個激靈，身體一陣麻酥酥的，說不出是舒服還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