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困頓現狀（上）

  初夏，夜雨過後的清晨，陽光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濕潤的空氣中帶著植物沁過雨水後的清新，順著人的鼻腔緩緩進入肺部，在體內遊走一圈之後，再呼出去，仿佛能夠帶走整個人的各種不順心霉運，說不出的愜意。不過，身處其中的何參此時心情並不算美麗。

  剛剛送走鄉正，看著滿院的狼藉，何參沒有任何去清理的心思，只是從屋裡搬出來一張椅子，朝著太陽的方向擺好，仰面坐下，頭耷拉在椅子背上，就這樣在院裡獨自坐了半個時辰。

  周媽媽和老王頭悄悄的收拾殘局，然後到廚房，踅摸了半天，把米缸掏的乾乾淨淨，各種儲存糧食的袋子、罐子全部翻了個底朝天，終於湊出一頓早飯的量。周媽媽起火做好了早飯，準備叫何參，卻見他這樣一副模樣，不好打擾他，就任由他這樣一直待著。

  何參雖然在椅子上一動不動，腦子裡卻將最近發生的事情細細的捋了一遍。自己從二十一世紀莫名其妙的穿越到現在這個時空，費盡周折也穿不回去，還受了一身的傷，隨後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系統告知自己已經進入一個叫異界探險的遊戲。自己一個新手沒有任何外掛、金手指，開局就欠了當地潑皮五十兩銀子。

  對了，這裡的貨幣體系處於金屬鑄幣時代，以銅錢為主，輔以金銀。原則上是一千個銅板為一貫，理論上可以兌換一兩銀子，五兩銀子可以兌換一兩金子。實際上尋常百姓根本就見不到金子，銀子也很少見，日常基本上都是用的銅板。這是表面上的情形，實際操作過程中，很多人用的等價物是什麼呢，最多的是糧食和布匹，糧食的價格不太穩定，和平時期一斤糧食差不多十五到三十文，戰爭時期會漲到五十到八十文甚至到一百文！相比於糧食，布匹的價值要穩定一些，一匹（4丈，12米左右）麻布差不多值二百五十文，白絹一匹一千文左右。這些都是三河鎮的行情，附近的浦州、合州也差不多。

  何參的負債是五十兩銀子，為啥會是五十兩銀子，而不是五萬個銅板？因為這個債是在賭場發生的，那種地方怎麼會讓你抓那麼多銅板上賭桌？一貫銅錢就是一千枚，多沉啊，何參親手試過，分量讓他很蛋疼。這時候他才曉得為啥評書里要說收拾金銀細軟，輕便啊。同樣是價值一百兩的東西，金子可能就是幾個金元寶，銀子多一些也不會多到哪兒去，可要是銅錢就很恐怖了，十萬個銅錢，估計得用車拉！因此賭場一般都會使用銀錢，分量小，好拿捏，當然你有金子更好。

  唉，五十兩啊，還是負債！何參心裡叫苦，自己的情況很不樂觀！雖然有產業，聽起來不錯：一家小飯館，但是瀕臨倒閉（其實已經實質上是倒閉狀態了）；有田產，但是實際情況怎麼樣何參不敢想，據老王頭說已經有一年多沒打理過，現在估計早成荒草灘了。從哪裡搞到錢，完成狗系統發布的任務呢，何參很頭疼。

  還有，這個所謂的遊戲到底是虛幻的，還是真實的，何參對這個問題思考了很久，終究是不能確定。說是虛幻的吧，這裡的人、物件、動植物都是可感知、可觸摸的，自己感覺所有的東西都是「活生生」的。包括自己的傷，那可是實打實的疼（我可憐的腦門子啊，何參自言自語）。但是說這個異界的時空是真實的吧，那個狗系統是怎麼回事，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什麼好處不給，還讓自己做任務還錢。要是自己經營不善，欠下的債也就捏鼻子認了，可這特麼叫什麼事兒，被人下套坑了！自己一個二十一世紀的高學歷人才（本科生嘛，放在這個世界應當還是很牛逼的吧，何參覺得），居然會在這個破遊戲裡被這麼爛俗的套路給坑了，這簡直是對自己智商（本科生嘛，雖然是二流的，但自己當年可是從傳說中的那個高考地獄省份殺出來的，好歹也會本鄉狀元的身份，一個相當牛逼的存在！）和社會閱歷（畢業後在社會大學的幾年捶打，顯然已經對底層社會的各種套路爛熟於心了）的羞辱！

  其實吧，要是按照其他穿越文里的套路，穿過來就是什麼皇子、世子、公侯府上的公子之類的何參當然不會有抱怨。不就是各種勾心鬥角爭位子嘛，那麼多網文和電視劇不是白看的，沒吃過這類豬肉的何參可是進過養豬場的！或者哪怕再差一些，出身富貴人家，衣食無憂，使奴喚婢的，這樣的劇情何參也就忍了。又或者出身慘點，但是身負絕世醫術、武術、法術之類的，一路主角光環照耀升級打怪直到人生巔峰，這樣的精彩劇情何參也能接受。可是輪到自己，情況完全不一樣。

  與原主記憶里的認知不同，在何參看來，這裡人們的生活實在太過貧乏。最為直觀的就是人們的衣著，像自己這樣的「富家少爺」是有件綢緞料子做的衣服的。每逢重要節日、重大活動（比如到紅姐家做客）可以穿出去裝裝門面。平常穿的基本上就是葛布、麻布做的衣褲，剛穿越過來的何參很不適應，沒有內褲直接穿麻布褲子，可能是小鎮上織布工藝的問題吧，衣料處理的不是很到位，麻布上身後扎的兩腿和兩腿之間非常刺撓，忍不住就想抓抓撓撓，一不留神就出血了，褲襠部位每每滲出血點子，感覺那叫一個酸爽。就這樣的衣服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很多人家裡就一件像樣的衣服，誰出門誰穿。通常一件衣服那是要老子穿完兒子穿，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那是基本操作。一件衣服穿到實在不能再補，還要當抹布、糊鞋底鞋面啥的，總之要壓榨每塊布料的最後一點可利用價值，讓它走的乾乾淨淨，一根線頭都不剩。

  還有就是房屋，鎮上最為氣派的建築當然是鄉正大人家裡了，雖然是土坯加石頭材質，但是收拾的整齊乾淨，最為顯眼的門樓是青磚青瓦結構，高大的木門上刷黑漆，門上還有銅門釘。自家的店面與之相比就差一些，店面門口仍是土坯結構，只是在門洞子周圍包了一層青磚，屋頂同大多數人家一樣是茅草覆蓋。乍一看上去就像《雙旗鎮刀客》裡面的小鎮一樣，到處都是破破爛爛，到處都是滿面灰塵皮包骨頭的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