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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3 07:50:47 作者: 夢溪石
  「……那好罷。」他勉強道,看向沈嶠,「可你一個人行麼?」

  沈嶠笑了:「怎麼不行,之前在撫寧縣,你瞧我一個人不也好好的?」

  陳恭想想也是,但心情怎麼也快活不起來:「那等出了城,我們還能見面嗎?」

  沈嶠:「看緣分罷。你還去六合幫嗎?」

  陳恭搖搖頭,倒是很清醒:「那個副幫主已經認得我了,我去了六合幫,豈非自投羅網,人人都知道我聽過那勞什子殘卷,肯定會想從我身上挖出點什麼來。」

  沈嶠:「那你準備去哪裡?」

  陳恭喪氣:「走一步算一步罷,說不準什麼時候身上的錢用光了,就在當地安頓下來呢,總得吃飯罷。」

  沈嶠:「六合幫畢竟是大幫,門檻也高,你就算進去了,也未必能得什麼好待遇,不如尋個門風清正的小幫派,以你的聰明才智,想必很快就能出頭的。」

  「隨便罷,我不想往南了,想走北邊,一路去鄴城看看,聽說那裡很繁華,出人頭地的機會應該也多。」

  說這話的時候,陳恭興趣缺缺,他沒什麼東西要收拾的,隨身就兩件就衣物,包袱一系便可走人,臨走前回頭再看一眼,見沈嶠安安靜靜坐在那裡,竹杖放在身前,雖然雙目無神,但臉卻是朝著自己這邊的,似乎在給他送別。

  不知怎的,陳恭忽然鼻頭一酸:「你,你要保重。」

  沈嶠點點頭:「你也是。」

  萍水相逢的兩個人,因緣際會一路同行,又因故分道揚鑣,這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但十幾歲的陳恭,還沒學會淡定面對。

  陳恭走了之後不久,沈嶠便也收拾行裝,準備出城,他走的是南門,不會與陳恭撞到一起,兩個人分開走,的確會分散目標,但他卻還有另外一層用意。

  ……

  陳恭一路擔驚受怕出了城,見沒人尾隨或攔截,這才放下心來。

  懷州離周朝近,往來商旅頻繁,連城門外邊白天裡也有人挑著東西在賣,吆喝聲此起彼伏,熱鬧得很。先時顧著躲避那些厲害人物,陳恭也沒來得及細看,此時身處繁華市集,十幾歲少年愛看熱鬧的心思又冒了出來。

  但他也沒敢多逛,四下轉了一圈,買了兩個剛出爐的熱騰騰的烙餅準備路上吃,便沿著官道繼續一路往北走。

  走出百來步,便聽見後邊傳來一陣馬蹄踏踏,夾雜著尖叫哭泣的動靜,陳恭忙扭頭回身,看到幾個人從城內疾馳而出,朝他迎面跑來,後面則跟著大隊人馬,手持弓箭,縱馬狂奔。

  他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愣在當地站了片刻,眼見那些人越來越近,身後人馬甚至已經拉開弓弦上了箭矢,準備朝這邊射過,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也跟著跑,腦子卻還稀里糊塗的,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會忽然出現這樣的場面。

  不單是他,城門口的百姓登時亂作一團,四散逃竄,驚叫不已。

  陳恭頭也不敢回,拼命往前跑,心裡覺得自己真是倒霉之極,去哪哪都出事。

  跑了一陣,箭矢破空之聲驀地傳來,掠過他的耳際插入陳恭身前的草叢裡!

  他腳一軟差點往前撲倒。

  身後不時有人慘叫和摔倒在地上的聲音,騎在馬上的人遠遠飄來笑聲,似乎甚為快意。

  還有人奉承道:「郡王好箭法,真可謂是百步穿楊,例無虛發啊!」

  笑聲戛然而止,那人陡然拔高聲音:「前邊那個跑得最快的,你們都不許動,我要射他!」

  還有誰比陳恭跑得更快?沒有了!

  他忽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達官貴人大多喜愛狩獵,但有些人很變態,他們不喜歡獵動物,專門喜歡獵活人,將囚犯奴隸放出去,命他們盡力奔跑,然後以箭射之,死活不論,這叫人狩。

  陳恭也是出了撫寧縣之後才聽人說起過的,當時他還聽著稀奇,跟著嘖嘖出聲,現在跟說書一樣的故事放在自己身上,就一點也不好玩了!

  意識到這一點,他的心跳頓時比鼓點還要快,一顆心只怕就要蹦出胸膛!

  陳恭驀地停下來,轉身伏地,高聲求饒:「貴人饒命,貴人饒命,我非獵物,更非囚犯奴隸,而是良民啊!」

  「良民又如何?本王想殺便殺!」為首之人漫不經心地笑,待看清他的模樣,不由咦了一聲:「你抬起頭來看看。」


  陳恭壯著膽抬頭,臉上寫滿害怕恐懼。

  穆提婆卻看著有趣:「雖然膚色黑了點,倒也清秀,四肢看著也柔軟,我若饒了你一命,你有什麼報答呢?」

  陳恭懵懵懂懂:「草民自當做牛做馬,甘為貴人驅遣……」

  穆提婆輕笑:「那好,來人,帶回去給我洗乾淨了!」

  陳恭少小離家,絕不是半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的,眼見邊上所有人看著他的表情都很奇怪,再加上剛才這人說的那番話,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看上當男寵了!

  男寵在齊國,尤其是在齊國貴族上層並不是什麼稀奇事,齊國幾代皇帝就都男女不忌,上行下效,下面自然也跟著男風大興。

  陳恭不知道他遇上了齊帝身邊最有名的幸臣,但這並不妨礙他反應過來之後嚇得魂飛魄散,一邊磕頭一邊大聲道:「貴人饒命啊,我,我沒什麼姿色,我不想跟您回去!」

  穆提婆的臉色沉了下來。

  陳恭的心怦怦亂跳。

  他跟著沈嶠學過幾招拳腳,可對方大隊人馬,個個攜刀帶劍,目露精光,他這點三腳貓功夫根本派不上用場,只怕還沒靠近這位貴人,就已經被萬箭穿心了。

  陳恭本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到了此時此刻,方才覺得自己幼稚可笑,以前不怕,是因為那些情境自己應付得了,現在害怕,是因為眼前這些來歷不明的權貴,陳恭甚至都不用去弄清楚他們的身份,就知道自己一定是惹不起的。

  邊上隨從笑了起來:「郡王,小人還從未見過如此不識趣的人呢!」

  又有一人附和:「是啊,此人也非絕色,您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氣,他居然還有膽子拒絕,不如當場射死算了!」

  穆提婆眯著眼,手中弓箭已經慢慢舉了起來。

  「貴人請容小人細說!」

  陳恭腦中嗡的一聲,頓時一片空白,他來不及細想,脫口而出:「小人無甚姿色,不值得貴人如此高看,但小人卻認識,認識一個人!他比小人還要好看許多,不不,是比貴人您帶來的這些人加起來還要好看!」

  跟在穆提婆後面的,個個都是美男子,聞言就都鬨笑起來,譏笑陳恭沒見過世面。

  「你看他一副鄉巴佬模樣,竟然說見過比我們漂亮的人呢!」

  穆提婆沒說話,手已經抽出一支白翎箭矢,似乎準備搭弓射出。

  陳恭渾身直冒冷汗,生死關頭,他再顧不得許多,大聲道:「那人就在城裡,我們剛剛才分手,貴人不信的話,我可以帶您去,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只是眼睛有些不便,是個瞎子,怕,怕貴人見了不歡喜!」

  聽他說到瞎子,穆提婆終於來了點興趣:「說起來,我還沒玩過瞎子呢,綁在床上的時候想必也不用蒙住雙眼了?」

  輕佻的語調引來一陣曖昧低笑。

  陳恭算是見識到這群權貴的毫無節操了,但他話已出口,後悔也來不及,心道沈嶠身手比他好,說不定能打退這些人,又說不定他們去到那裡的時候,沈嶠已經走了。

  亂七八糟的想法一閃而過,他愣愣坐在原地沒動,隨從驅馬過去,昂著下巴:「還不快帶我們去!」

  陳恭咬咬牙:「這位貴人,其實,其實那人身體不好,雖然臉生得好看,只怕會讓您掃興……」

  穆提婆戲謔:「那不更好,病怏怏的,玩起來還別有一番興致呢,若是玩死了,那也是他自個兒身體不好,怨不到我頭上來!你不想帶路也可以,那就由你來頂罷,你身體好,想必怎麼玩都沒問題,讓你脫光了,跟我養的狼狗一起玩好不好,正好它們也發情了,我還愁沒法給它們找到交配的呢!」

  陳恭睜大了眼睛,萬萬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殘暴的人,穆提婆的描述令他渾身發抖,再也生不起反抗之心。

  沈嶠你也別怪我,我是被逼的,他默默道。

  ……

  陳恭帶著大隊人馬進了城,來到原先他們入住的客棧,此時距離他離開,不過剛剛過去半天。

  客棧老闆對他還有印象,見他去而復返,身後又跟著一批人馬,不敢怠慢,忙迎上來詢問:「您這是……」

  陳恭忍不住回頭看了穆提婆一眼,後者看見客棧內部簡陋,皺眉掩鼻,不願入內,只讓幾名隨從跟著陳恭進來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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