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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學徒 來帶你回去。

2024-08-23 07:57:58 作者: 虛小花
  宋秉文發信息的時候,江澄子正在金鶯家裡。

  兩人一人一個大字並排躺在金鶯臥室的床上,讓傭人拿來了切好裝盤的水果點心,在兩人身側分別擺放了一長排。

  江澄子剛才已經好好地洗了個澡,此時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天鵝絨睡衣,手裡拿著小銀叉,將切好的法國西梅小塊送到嘴裡,酸甜多汁,吃得暢快至極。

  金鶯前段時間都在瑞士,去看舅舅家看新出生的小妹妹,聽到江澄子講述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一時還沒緩過來,側身盯著她,語氣里掩飾不住的震驚。

  「所以,你就跟宋秉文過上了沒羞沒臊的同居生活?!」

  「什麼同居生活,是我單方面活在宋扒皮的剝削之下。」江澄子說起來就憤慨,將手裡的小銀叉揮舞得像釘耙一樣,「你能想像到一天就100塊的用度麼?而且他還不管飯,這100還要包括飯錢。以前要是有張100的掉地上我都不低頭看的好麼,今天出門看到有個一毛錢硬幣我都撿起來了!」

  「那你怎麼不打電話給我,我給你打個30萬去銀行兌成硬幣,砸他身上泄憤?」金鶯道。

  江澄子斜了她一眼。

  金鶯撐著下巴,有些心虛:「還是...算了吧,跟宋家比砸錢的話,嘿嘿,我還是沒那底氣。」

  「我想過問你要錢。」江澄子又戳了顆藍莓放嘴裡,「但你不是用你父母的副卡?錢一有變動他們就會知道,到時候告訴我爸媽,我這招破釜沉舟就不管用了。」

  「所以你就一直在宋秉文那裡耗著?」

  「對。耗得我真是好苦啊,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點娛樂設施都沒有,我都不知道他怎麼呆得住的,我都快無聊得去大潤發殺魚了。」江澄子臉皺成了一團,「但是我又一想吧,我過得越苦,後面回家了就越得憐愛,所以我就撐住了。」

  「有道理。」金鶯點點頭表示贊同,又問,「那你怎麼突然又跑我這兒來了?」

  江澄子說到這個就氣,定了定神,咽下口中的水果,給她複述了宋秉文的原話。

  「他這麼說了?他真的這麼說了?!!」金鶯一聽就躺不住了,一挺身坐了起來。

  看到閨蜜這麼講義氣,江澄子更憤慨了,也隨之坐了起來:「我在他宋阿餅那裡又不是白吃白住,我還給他做飯了呢,花了幾個小時做了超美味的牛排,但是他不領情,不肯吃。而且為了給他解壓,我連洗澡都唱歌給他聽,結果他還嘲諷我。」

  金鶯堅決站在自己小姐妹這邊:「太不像話了,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

  「還是我大度,他那麼說我,我都還沒忘記臨走前給他送一份生日禮物。待人接物這方面,他差我老遠了。」

  「就是的,還是我們女人心胸寬廣,不計前嫌。」

  「就是就是。」

  兩人慷慨激昂地罵了半天,在這樣的罵聲中,放在遠處的手機震動聲被忽視掉了。

  金鶯聽江澄子抱怨完畢,撫摸著她的臉憐愛地打量了這許久未見的姐妹一番:「你看看你,這段時間真是受苦了,你現在憔悴得就像是剛從牢里放出來一樣......」

  江澄子撥開在她臉上摸來摸去的手:「都怪宋秉文!他過的都是什麼老幹部生活?連著我都老了十歲,我現在急需回歸到之前醉生夢死的正道上來。」

  金鶯一聽眼神亮了一瞬:「哎,那不如我們去朗月會所吧,我都好一段時間沒去了。走吧,為了犒勞你受傷的內心,我帶你去好好保養一番。我們做個臉,保養個頭髮,預約個按摩,再泡個溫泉。」

  兩人當機立斷,也不管周圍一圈沒吃幾口的水果,立馬從床上起身。差不多二十分鐘後收拾完畢,就出了大門。

  因為金家的司機被金鶯父母用了,為了方便,兩人乾脆約了輛專車。

  坐上車的時候,兩人還在聊著。

  金鶯側過身子:「你現在從那裡出來了打算怎麼辦啊?住我那兒倒也行,只是一直這麼不見你父母也不是辦法啊。我覺得你別跟家裡鬧了,你家就你一個獨苗千金,你爸媽還能怎麼樣?還能不原諒你?」

  江澄子一想到要回家面對爸媽的嘮叨,要逼著她去學習酒店經營繼承家業就心情超級不爽,五官都擰成了一團,有些頹廢地靠著椅背,悶悶的也沒接話。

  忽然間,她的視線掃過前面的車內後視鏡,看到司機也在看鏡子裡面,用一言難盡的複雜眼神打量著她。


  這人是有什麼企圖?

  她出行一向是有司機專車接送,最近倒是體驗了好幾次打車,但都沒有遇見這樣的。

  她一下就坐直了身子,保持著警惕。

  但一直到達目的地,司機也沒做什麼。

  兩人下車後,金鶯在手機上付了錢,司機說了聲謝謝。然後他似乎終於忍不住了一般,越過金鶯,對後面的江澄子道:「小姑娘,誤入歧途不可怕,人生還很長,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江澄子:「????」

  等車開遠後,江澄子思索了半晌才回味過來,這是真的把她當成剛從牢里出來了吧。

  ——

  朗月會所位於鬧中取靜的市中心一處風景度假區湖邊,高檔且隱秘。江澄子她們一眾小姐妹都是常客,幾乎每個季度都會固定來一次。消費了幾百萬之後,在裡面一切項目都是專人特供。

  因為提前打了個電話,進去時會所的主管早早地站在門口接待,很快就將她們帶到了長廊深處環境幽靜的專屬包廂,為她們做了全套護理之後,敷上了定製面膜。

  江澄子躺著刷手機,百無聊賴地瀏覽著網頁。

  忽然,手機叮的一聲,浮窗顯示收到了一則消息,是從私信里來的。

  【您好,我是宮春瑩的助理周全,之前宮老師偶然看到了您的直播,想問一下您這邊是否有意向來宮春瑩工作室做學徒。】

  江澄子瞳孔一睜,猛地坐了起來。

  宮春瑩,這個名字她當然知道。

  雕刻藝術大師,穩坐國內乃至全世界雕刻界第一第二交椅,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多層次鏤空根雕技藝傳承人。早年間拜師學藝,雲遊四處,兼收並蓄眾家之長。年少成名,不到二十歲便在雕刻界嶄露頭角,三十歲時木雕作品《雲海》被故宮博物院永久性收藏。

  如果打開百度的話,還能看到一系列享受□□特殊津貼專家、國內首位世界巡展的雕刻師、首位女國家工藝美術師等榮譽。

  只是隨著年齡增長,宮春瑩近幾年鮮少在公眾面前露面,只待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專注於精進技藝和培養學生。

  之前江澄子在一次拍賣會上以八位數的高價拍得一件她的代表作,以為藉機能和她見上一面細聊,沒想到宮春瑩本人根本沒有出席。後來江澄子曾經托中間人想要聯繫,但被宮春瑩那邊婉拒了。

  所以,如今冷不丁地收到這個消息,江澄子狂歡若喜之餘又覺得不可置信。

  她為了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伸手掐了一把——金鶯的胳膊。

  「嗷!」金鶯疼得叫起來,本來闔上的雙眼也瞬時睜開,「你幹嘛?」

  很好,不是在做夢。

  江澄子喜得也不顧臉上的面膜往下滑落,扯著旁邊金鶯的衣袖將手機遞了過去:「快看,宮老師的人主動聯繫我了!」

  「哎哎哎,你別扯我,一萬多一貼的面膜,掉了你賠我?」

  「你先幫我看看,回頭我送你500張,一個季度敷一張,這面膜能把你送走。」

  「......」

  金鶯坐起身,一邊用兩根指頭撐著面膜上方,一面透過兩個孔看了一眼屏幕:「宮老師?哪個會所的?新來的?」

  江澄子嫌棄地嘖了聲:「人家是雕刻界的大師,我之前在好多展覽上都看過她的作品,以前還買過的。我一開始接觸這個領域,就是看她的教學視頻入門的。」

  說著她也不讓金鶯細看了,將手機一把拿回來。回復了好幾個我願意後,對方也發來了工作室的地址,讓她前去面談。

  江澄子怕夜長夢多,立馬將時間定在了一小時後。

  金鶯看她喜不自勝的模樣,問:「你真的要去麼?」

  「那當然了。」

  「啊,那你不回家啦?」

  「再看吧。」

  「唉,你說你這是圖什麼,放著千金大小姐不當要去給人當學徒。」金鶯嘆了口氣,搖搖頭。

  但她知道江澄子一向行事風風火火,想什麼就去做什麼,誰也阻止不了,便又道:「那回頭我打點錢給你,當學徒也不用苦著自己。」

  「嗯,再說吧。」

  江澄子確實風風火火,一分鐘都不肯耽誤,直接從會所出來就前往宮春瑩工作室。


  工作室位於華城東南區一處公園的後面,這個公園江澄子之前路過無數次,但沒想到人徑未至的地方竟然就是宮春瑩的工作室。工作室是一處仿古式建築,占地不小,但只有一層,呈翼狀向四面八方鋪展開。周圍綠樹掩映,芳草新綠,往裡走有種曲徑通幽的別致寧靜感。

  與江澄子聯繫的助理已經等在了大門口,領著她一路進去,並介紹了一下相關的情況。

  據助理說,宮老師很看重技藝的傳承,現在比較愁於後繼無人,因為現在的年輕人都耐不住性子幹這種精細活。所以近幾年來,宮老師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了挖掘和培育後人上。在這裡開了個工作室,除了自己帶學徒之外,還在市裡的少年宮代課教對雕刻感興趣的小孩們。

  也是一周前課間休息的時候,宮春瑩偶然看到了幾個學生湊在一起看網上江澄子的直播視頻,她也跟著看了一陣。從手型技法來看,她發現這個女生非常有天賦,才讓助理試著聯繫一下的。

  工作室裡面大體上分為兩個區域,一邊是閒人止步的生活區,另一邊是工作區。工作區又劃分了許多小房間,裡面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工作檯,有用來教學上課的,也有專門的雕刻工作間。

  江澄子在工作室的辦公區見到了宮春瑩。宮春瑩的年紀在五十左右,從屏風後方出來的時候,身著古樸的藕荷色長衫,頭髮盤在腦後用玉簪斜插,一對烏木耳墜,看起來清雅又嫻靜。

  她看到江澄子時和煦一笑,連眼角勾延而起的皺紋都是溫柔的。

  果然,面對普通人江澄子,就沒有了之前拒絕權貴的高冷和孤傲。

  剛才助理一路上已經跟江澄子交代了薪酬之類的事項。在這裡當學徒,可以包吃包住,一個月5000塊。平時的話,宮老師會教授她雕刻技藝,但她也需要做一些助教類的工作。

  江澄子表示接受這個條件。

  宮春瑩另外問了一些她的個人情況和家庭情況,還交流了一下彼此對雕刻的理解。

  江澄子鑑於之前碰壁的經歷,將家裡的背景隱去了,只說是普通家庭,更多地時間用在了談雕刻上。

  宮春瑩看起來似乎對她很滿意,最後向她確認道:「那,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今天就留在這裡試著協助我上一節課可以麼?」

  江澄子笑開了花:「好。」

  宮春瑩聽聞,起身帶著江澄子去了隔壁的公共工作間,將她介紹給其他的學徒們。

  宮春瑩收的學徒不多,一共五位,都是女生。她一一對江澄子做了介紹,又簡單交代了幾句之後,讓大師姐顧菲菲後續有空帶著江澄子熟悉一下環境,就到前面的教室上課去了。臨走時吩咐江澄子幫她把用具整理成套,拿到教室里去發給學生們。

  江澄子欣然應了一聲,立馬低頭忙碌起來。她看了下,工作室里備著的工具都是雕刻常用的,她全部熟悉,因此,將其搭配成套按人數分好並不難。

  顧菲菲見宮春瑩走後,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是宮春瑩的第一位入門弟子,大約二十六七歲的樣子,比江澄子稍長,齊耳短髮,膚色偏黑黃。她大步來到江澄子面前,語氣並不客氣:「哎,你在這行從事了幾年了?」

  江澄子一直低著頭,也沒注意到她的語氣,聽她這麼問了便回憶道:「幾年?是說我從幾歲開始刻麼?四歲吧。」

  「這麼久?」顧菲菲將信將疑揣測她,「那你有什麼代表作麼?」

  「代表作?」江澄子停下手中的活,想了想,忽而咧嘴一笑,拿出手機翻到了她四歲的時候在木板上刻的宋秉文的畫像照片,「這個!」

  顧菲菲低頭看了一眼,神色嫌棄:「這是什麼?小孩亂畫的麼?我是說公開發表的作品。」

  江澄子一聽就不樂意了,收起手機,也沒了好臉色:「那沒有。」

  「這麼多年了,連公開發表的作品都沒有,還跑宮老師這裡來當學徒。」顧菲菲雙手環抱,腳尖打地,帶點兒居高臨下地神情打量她。

  「那你有麼?」江澄子反問。

  「哼,我都好幾件了。」

  「那你都有公開的作品了,不還是跟我一樣在這裡當學徒?」

  「......」顧菲菲一時說不出話來。

  說完江澄子也正好將用具整理完畢,便也不再理顧菲菲,端起托盤就往門口走去。

  一出門,就看到宋秉文。

  他正站在門外,穿著他早上出門去實驗室那件灰色T恤,神色沉靜又淡定。


  江澄子看到他,愣了下,卻並不意外。以宋家的人脈和資源,即便是問了金鶯不說,也能夠很快通過其他方式打聽到她在這裡。

  她只是沒想到,他會願意花時間親自跑來。

  宋秉文下午本來還有實驗項目,是跟導師請了假出來的。導師看他這位得意門生罕見地主動提出告假,還以為他想慶祝自己的生日,笑呵呵地准了假還讓他別急著回去。但他的打算是將江澄子帶回去,一塊吃個飯就馬上返回實驗室的。

  看到江澄子確實在這裡,他稍稍鬆了口氣。但想到負責調查的人給他匯報說她是來當學徒的,又覺得頭疼起來。

  江澄子這橫衝直撞、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從小到大一直就沒變過。

  無論他在各類運算上多麼快速而準確,在江澄子的腦迴路面前,還是甘拜下風。

  但他又不能不管她。

  江澄子不知道宋秉文在這裡站了已經多久了,他就這麼看著她,沒有說話,好像在等她解釋。

  她沉了沉氣,手裡端著托盤往前走,並不想跟他說話,打算直接從他身側錯過去。

  宋秉文不急不緩地往右邁了一小步攔在她身前,還是率先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怎麼突然跑來這裡?」

  江澄子索性也不躲了,仰頭迎上他的目光:「你不是讓我買個核桃盤盤麼?我現在專業盤核桃來了。」

  宋秉文神色稍怔,又道:「所以就不告而別?」

  「還不告而別,說得好像你多想我在你那裡呆著似的。」江澄子嘟囔道,然後問他,「你跑這裡來做什麼?」

  「來帶你回去。」

  「我不回你那裡。」江澄子扭頭。

  「...那你就回自己家。」

  「我不!我去哪裡關你什麼事?」

  「江澄子。」宋秉文沉聲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你既然從我那裡跑出來,我就要對你的安全負責。」

  「你負什麼責,我父母都不知道我在你那裡。」

  「你父母知道,我說了的。」

  江澄子一愣:「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住進來的第一天晚上。」宋秉文自然道。

  江澄子語塞,一口氣湧上來,心裡憤憤的。虧她當時還覺得他算是唯一一個不用活在父母眼皮底下的,所以在他那裡的話自家父母也不會打聽到,但她千算萬算,沒算到到這個濃眉大眼的竟然也叛變了!居然自己去自首!!

  她就知道不能相信他,她當初怎麼會有錯覺他能站在她這一邊瞞著她父母的?

  「你還說什麼了?說你怎麼摳,怎麼壓迫我了沒?」江澄子不忿道,「你知道我離開你這一下午,是怎麼好吃好喝度過的麼?」

  宋秉文的情緒一直沒什麼變化,語氣平緩:「既然在我那裡待得不開心,就回家去,家裡會好吃好喝地待你,何必在這裡吃苦。」

  他想,以她那個嬌氣的性子,當學徒這事也就三分鐘熱度,堅持不了24小時估計就得摔包走人。

  「誰說我是吃苦了,我打算長期待下來的。」江澄子不服氣,小瞧誰呢!

  「你家裡不會同意的。」

  「誰管他們同不同意,」江澄子瓮聲瓮氣道,「他們本來就不在乎我喜歡什麼。」

  宋秉文垂眸看著她:「平心而論,你家裡對你夠寵的了。」

  「都是這麼說,所有人都這麼說,你就跟他們都是一夥的。」江澄子說著突然語調升高,而且越說越激憤,「你們從來沒有人過問過我喜歡什麼。你們只會說我不愛學習,家裡安排的工作都做不好。但你們從來不關心,我的想法是什麼,我的興趣是什麼!」

  因為胸脯起伏,身子有些抖動,江澄子手裡的托盤沒有保持住平衡,往旁邊斜了一下,裡面的一些小工具掉了出來,幾個手柄是圓形的刻刀咕溜溜滾到了牆角。

  她急忙蹲下身去撿。

  宋秉文也蹲下身去,伸手想要幫忙。

  「哎,你別碰,別弄壞了。」江澄子短促叫道,及時制止了他。

  宋秉文怔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

  他抬眸,看到江澄子的神情里是一種不加掩飾的嫌棄,就好像他什麼都不懂一定會弄壞她的東西、耽誤了她的正事一樣。


  忽然,他又覺得這種神情和語氣有些熟悉。

  好像,當時她在他辦公室的時候,她想碰他的東西的時候,他也這樣對她說過。

  因為他擔心她會弄壞他的東西、耽誤他的正事。

  宋秉文半闔了下目,收回了手。

  江澄子利索地獨自收拾好了工具起身,覺得已經耗時太久了,沒再跟他糾纏,就匆匆往工作室前部的教室走去。

  宋秉文定了定,也抬步跟了過去。

  前面有三四間大教室,都是透明的玻璃牆,隔著玻璃能看到裡面的情形。整整齊齊地擺放了6x6的桌子,有十幾個學生,大概是初中生模樣,各自在自己的座位上規規矩矩地坐著。

  宋秉文看到江澄子正在裡面挨個座位作為發放雕刻用的整套工具和木料,每發一個學生,她都會彎下腰,細心地叮囑那些小孩們,要正確使用,小心不要劃傷手。

  宋秉文的視線饒有興味地跟著她移動,這是他第一次看她這樣有耐心的樣子。

  他還記得以前中學的時候,偶然見到過一次她發試卷。

  那時候他在高中部,她在初中部。有一次,他從高中部的大樓下來去指導老師辦公室參加物理競賽特訓,正好路過她的教室。

  從窗戶不經意看進去,她好像是剛從辦公室拿回了全班月考的卷子。但她並沒有那個耐心挨個發,而是隨便分成了幾摞,隨機放到近手處幾個同學的桌子上,口中嚷嚷著「傳一下啊傳一下,相互傳一下」。

  全班四五十人的卷子,她就用了十秒鐘不到就發完了,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趴著。

  他搖了搖頭,收回目光,受不了她那個懶散而「高效」的作風。

  所以這是第一次,看她這麼認真地對待一件事。

  這就是她口中的興趣麼?

  玻璃牆倒影著宋秉文頎長挺拔的身形,清俊的面龐經過玻璃自帶的一層濾鏡,變得模糊而遙遠。

  裡面有幾個女學生看到了他,相互偷偷使著眼色,一個勁往他這邊瞟。

  但江澄子沒有再轉頭看一眼。

  宋秉文又站了一會,才轉身離開。

  ——

  下午的時候,課程結束後,江澄子也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工作室了。

  剛到工作室樓下,就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賓利停在了路口。

  是她家的車。

  站在路邊的司機將車門拉開,上面走下來了江母。

  江母看到她,嗔笑了下:「還鬧呢?」

  江澄子沒說話,站著沒動,撇了撇嘴角。她想,果然宋秉文慣會跟她父母沆瀣一氣!她一有動向就要屁顛屁顛地去打小報告,去他那裡的時候要跟她父母報備,現在一跑出來就又第一時間跟她父母告狀去了。

  「還不回家?」江母又道。

  江澄子側過身,這才說了一句:「我不回去,我就要在這個工作室當學徒。」

  她想,這次她一定要抗爭到底,家裡總不能把她給綁回去。

  正暗暗下決心的時候,卻聽到江母說:「你想來這個工作室就來,我們不會阻止你的。」

  江澄子意外地一愣。

  江母又補充了一句:「秉文派人調查過了,這是個正規的工作室,那位宮老師確實是這方面的專家。」

  嗯?江澄子聽後,表情鬆動了一些。

  「行了,走吧,我讓張媽做了你最愛的水煮魚。」江母上來拉她的手腕。

  江澄子聽到了吃的,不由得咽了下口水。母親的手握上來,她心裡一下子就軟了。這麼久了,其實她還是有點想家的,想她家裡餵的小金魚,她的毛絨玩偶們,還有那張可以來回打滾的大軟床。

  於是,她嘟囔了一句,還是跟著乖乖坐上了車。

  往家去的路途中,江澄子還在暗自思忖著,為什麼母親的態度會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以她對自家父母的了解,他們尤其是她母親是不會因為這個工作室正規或是宮老師是大師就同意的,要不之前她申請到了國外名校想學藝術的時候,父母也不會強烈反對,硬是讓她上了國內的商科了。雖然憑藉她的聰明,考上的是一個重點大學,只比華大差一點兒,但終究覺得遺憾,而且學的也不是她所喜歡的東西。


  但是,這次她父母竟然沒有反對她去當一個學徒。

  這時,坐在前排的江母清了下嗓子,正色道:「但是,還是有一個條件的,你必須每天回家住,不許在外面住。」

  這倒是沒什麼,反正她可以每天開車來工作室。

  但江澄子不理解:「那之前你們怎麼不讓我回家的?」

  「之前你不是跟宋秉文在一塊麼?秉文那孩子我放心。現在你一個人在外面,這不行。」江母很嚴肅認真。

  江澄子想,要是不答應,估計她也沒法在工作室幹了。就同意了。

  回到家裡,有傭人伺候著,江澄子把這段時間想吃的挨個點了個遍,又好好洗了個澡,換上了她熟悉的睡衣,躺在自己臥室里的細絨水紋軟床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啊,果然還是在家裡舒服啊。

  但臨近睡覺的時候,江澄子沒有料到,回家的第一天她卻失眠了。

  怎麼回事,不是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麼?

  怎麼在宋秉文那個硬板床反而睡得舒服些,家裡這翻兩個滾兒都挨不著邊的大床上卻睡不著了?

  而且,現在鼻息間都是她這個房間裡慣常最愛的天然花香,沒有了宋秉文的被子枕頭上那股獨特的洗衣液的味道,反而有些不習慣了。

  江澄子正瞪著天花板上的暗花發呆,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她摸過來看了一眼,收到金鶯的消息,說給她打了30萬。

  因為她手裡用的是宋秉文給她的那張銀行卡,所以金鶯直接打到了這裡面。

  哎呀,糟了。江澄子這才想起來,她忘記給金鶯說了,她已經跟父母和解了,不需要錢了。

  她打算明天再還給她。

  放下手機的時候,江澄子還考慮了一下,要不要跟宋秉文說一聲,她已經回家了。

  但想了想,算了,他也就是例行公事來勸她一下,也不是真正關心她在外面會過得怎麼樣吧。

  第二天一早,去工作室的路上,江澄子找了個ATM機。正想轉帳的時候,突然發現這張銀行卡的餘額竟然有一百三十多萬零一百多。

  一百多是宋扒皮給她的生活費剩餘,三十萬是金鶯昨晚才打進來的。

  那剩下的錢從哪兒來的?

  她查了一下流水——

  一百萬,是宋秉文打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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