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和李強看著錢已湊的差不多了，就計劃著去找王瑩讓幫忙找個門面。
臘月二十五這天，王哲天不亮就起了來，用昨晚發好的面蒸了滿滿一鍋包子，有豆腐粉條的，有蘿蔔蒜苗的，還有清油的，這清油包子是家鄉的特產，縣城想買也買不到，所以把清油的就多蒸了幾個，還帶上昨天炸的各種各樣的果子，她知道姐姐不缺副食品，就喜歡吃農家自己做的。
她跟李強一人騎了一輛自行車相跟著來到渭陽縣城的批發市場，市場上的人沒有上次人多，這令王哲有些納悶，想著臨近年關，應該人更多，咋還比上次人少了呢？但也差不多，家家門前還是有進貨的客戶。
他們倆邊走邊看，批發食品的這邊，貨物明顯的沒有上次堆的多，堆的高，稀稀拉拉的和上次形成鮮明對比。李強還邊走邊問人家店主，酒咋批發，茶葉咋批發……，他是想順便買點過年走親戚的禮品。
王瑩門店前沒人，她外面穿著一件藍大褂，長長的頭髮在腦後綰了個疙瘩，眉頭緊皺，一手拿著帳本，一手按著計算機上的數字，五個手指都在動，計算機飛快的報著數字。
「瑩姐，忙著哩。」王哲叫了一聲。
「你倆來啦，快進來坐。」王瑩停下手中的活，趕忙遞過來兩個凳子。
王瑩店裡的貨也少了許多，王哲看了一眼。
「姐 我給你蒸的包子，你趕快吃吧。」王哲一邊說一邊解開袋子。
「姐，姐夫沒在，你一個人能忙過來嗎？」李強順口問。
王瑩眼光暗了一下，取包子的手停了一秒：「嗯，他有事。」
隨後就又高興地說「就是餓了，還沒來得急買飯。」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大口。
「就是好吃，我妹的手藝是大有長進，你真有口福」王瑩看著李強說。
「你們開店，以後我就在你們家搭灶嘍。」王瑩開玩笑的說。
「沒嘛噠。」李強摸摸他的耳垂，嘿嘿的笑著。
「姐，我咋看今天人沒有以前人多 ？過年呀，不是人應該更多麼？」王哲喝了一口水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臘月二十三以前，商店人把該進的貨，大部分就進夠了，這就是偶爾差個啥來補個啥，但是從二十六開始，零買的客戶就又多了，你今來剛好是個空檔，所以人就少點。」王瑩很有經驗的介紹。
「你倆把錢準備好了？」王瑩吃完兩個包子，端著塑料的一次性杯子喝著熱水問。
「好了，姐，那我下來該找門面，是不是？」王哲虛心的請教。
「不是，不是。」王瑩放下喝水的杯子。
「你想好要批發啥哩，批發日雜就看南邊這排門面，批發菸酒副食就看北邊那排門面，要是批發調料，還得去後面那條街……」王瑩一字一句，並用手指在桌子上點點畫畫，怕他倆聽不懂。
「那你說我們賣啥好？肯定要跟你在一條街，你姊妹倆相互有個照應麼。」李強不等王哲說就插話。
「我覺得你還是賣菸酒副食吧，我這行現在利潤薄的很，商場是戰場，一點不錯，瞬息萬變，前幾天，後面大老六發回來一掛奇強洗衣服，給市場上這些店調貨一件掙0.5元，以前，就我一家拉，我掙1元，唉——新的一輪競爭又開始嘍。」王瑩嘆了一口氣。
「菸酒副食咋樣嘛。」王哲心裡沒底。
「我看行，就過年這幾天禮品盒就掙不少錢哩，你別急，仔細聽噢。」王瑩起身探出頭，看著斜對面的店。
「小英，小英，來。」王瑩朝對面的老闆娘招手。
一個30歲左右的女子，碎步快跑過來，中等個子，胖乎乎的，小鼻子，小嘴，眼睛也不大，組合在一起就是覺得有點可愛。
「給，吃包子，我妹拿的，可好吃了，特別這清油的，你就沒吃過。」王瑩熱情的把袋子遞過去，讓小英自己取。
「自己做的，那我就拿一個，謝謝，謝謝」小英低頭看著袋子。
「這是你妹，長的文氣的。」小英看著王哲，邊吃邊說。
王哲靦腆的笑了笑，對著王瑩問：「瑩姐，我咋稱呼，想叫姐，看著卻比我年輕麼。」王哲笑著說。
「就叫小英，年齡都差不多，大不了一半歲。」王瑩熟絡的介紹。
「小英，我看你生意最近火爆的很，掙的不少吧？」王瑩笑著調侃。
「就那樣，就那樣，馬馬虎虎。你也不差，一天光調貨就掙幾百哩麼。」小英把剩了一口的包子全放進嘴裡。
「前幾天一天能賣10萬吧？」王瑩繼續問。
「瘋了，一天賣個5、6萬就忙的人都撐不住了，那能賣10萬，我這小戶，人家前面大戶老王賣10萬松松的。」小英拍了拍胸脯，最後一口饃有點噎著她了。
「走了走了，噎著——噎——」小英打著嗝又碎步快跑的回去了。
王哲和李強還沒反應過來，王瑩就開始壓計算機。
「看，你就當她最低賣五萬，百分之五的利潤，也賺二千五百元，如果賣六萬，百分之十的利潤，那就是六千。」王哲真的佩服，王瑩讀書不行，這做生意還真有一套，三言兩語就套出底細。
「自從你兩給我說要做生意，我就給你在意著哩。食品這行沒錯。」王瑩很自信的說。
王哲看了看李強，她一個人做不了主。
李強點了點頭：「行，瑩姐說行，那咱就批發食品。」
「那行，我帶你們看一下北邊那排看門面，也只有兩間了，一個在中間，挨著水房，一個在最後，咱先去看看。」王瑩做生意這幾年，做事越發的幹練利落。
他們三個人正準備一起出門的時候，抽屜里有鈴聲傳來，王瑩取出那黑色的跟磚塊大小差不多的大哥大，抽出上面那根牽線，接通：「你死哪兒去了，趕緊回來，我這帳咋對不住……」王瑩看一時半會說不完就捂住大哥大，給王哲擺擺手，讓先去看 。
的確，中間那個門面挨著水房，若果以後開了門店，可能要天天勤快的打掃那些水漬 後面那個門面乾淨整齊，但客戶不一定能走到頭。兩人一時難以抉擇。猶豫了半天。王哲問李強：「你身上有硬幣沒？」
「要這幹啥？」李強掏出一個1元的硬幣。
「你拋，有花的是水房，有1的是後面這間。」王哲凝重的說。
「你個文化人，咋還弄這迷信的事。」李強打趣笑了。
「你不管，不管，讓我祈禱祈禱。」他倆蹲下來在最後一間門店前，王哲閉上眼睛，在心裡默默的念道著：各路神仙，給我指條明路吧，是那一間，麻煩告訴我……。她在心裡默念了三遍，然後睜開眼，對著李強說：「拋。」
硬幣拋到地上，轉了好長時間，才停下來。李強還用手捂著問：「你希望是哪面？」王哲心這會也亂的很，她也決定不下來，一切交給天意吧。她這樣想著。
李強看把王哲緊張的，就不再賣關子，取開手，露出來的是有花的一面。他倆的心也同時落地，那就挨水房的吧，兩人都默認了。就準備回店裡跟王瑩商量。
這一會功夫，王瑩的門店前咋圍了一堆人，李強撥開人群，拉著王哲擠了進去。
剛才整整齊齊的貨物，這會橫七豎八的散落一地，王瑩站在店中間，頭髮散亂，臉上滿是淚水，邊哭邊說：「我把這生意當啥干，我辛辛苦苦掙點錢，都讓你給偷的打了牌，我一天防你跟防賊一樣，你不打牌會死呀……」
姐夫程軍坐在桌子旁邊，穿著卡其色的呢子大衣，頭髮梳得油光發亮，黑皮鞋也是一塵不染。他用手把頭髮一撩：「你管得寬，我是男人，打一會牌咋了，這生意就是女人幹的，誰家男人整天坐這掙這分分毛毛的……」
王瑩氣的拿起身邊一小袋洗衣粉摔了過去，程軍頭一偏，洗衣粉砸到牆上，散開了，白白的洗衣粉散的滿桌子，滿貨物都是 。
「不要臉，看不上小錢，你別拿呀……」王瑩又往程軍跟前撲。
李強一看，趕緊擋住了，把王瑩推到裡面去了。
程軍也沒跟王哲打招呼，氣哼哼的走了。
看熱鬧的人也就散了，王哲和李強收拾著散亂的貨物，王瑩在裡面哭了一會，就出來了。
「「你們兩決定了沒，要哪間？」」王瑩用紙擦著紅紅的眼睛。
「改天再說吧，你看你……」王哲覺得這會說這事有點不大合適。
「不礙事，不礙事，我都習慣了，成天吵又不是一次兩次，該幹嘛還幹嘛。」王瑩才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
「那——就挨水房這間吧。」王哲看著王瑩。
「行，定了就行，明天我去找辦公室主任，先把合同簽了，房先占著。」王瑩說。
「那我把定錢給你留著吧。」王哲拉開隨身的包包。
「先不急，我先給你墊上。」王瑩壓住王哲的手。
王哲李強一看這氣氛，安慰了王瑩一會就告辭了，回去的路上，王哲心情都不太好，看著王瑩哭，她心裡也難受。
李強情緒倒沒受多大影響，他覺得兩口子吵架很正常，掰指頭算算，村里誰家兩口子不吵架，他很慶幸今個把門店確定下來了，而且知道要批發啥貨物，心裡也有了方向 ，所以，騎著車子過渭河的時候，還高興的唱起了歌：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渭河的水嘩嘩的流著 ，訴說著這片關中平原的繁華與興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