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害怕，劉樹生抖得越來越厲害，在場村民見了這場景都不敢再說話。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王玉華就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面，走到了劉樹生面前，掄圓了胳膊，給了他兩個巴掌。
啪！啪！
格外清脆。
不少村民聽見這兩巴掌都是一驚，這要打自己身上得多疼啊，這張家的還真是個彪悍的，以前光聽自家婦人提起這女人是個惡婦，這次正好見識到了，以後可得躲得遠點。
有點啥事惹著她了，還不得打上門來啊？
王玉華不管周圍人什麼心態，指著劉樹生的鼻子就賴罵。
「你說我勾引你？你算個什麼東西，沒有銅鏡總該有尿吧？撒泡尿照照不是難事吧？再說，如果是我約你前來，你帶刀幹嘛？」
說到刀，張豐田回過神來，爬起身擦擦眼淚，走到劉樹生面前，揪起他的衣領，把手伸進他懷裡摸索了一會兒，掏出個什麼東西，往外一丟。
「噹」
一把磨得鋒利的小刀被張豐田丟在了地上。
里正見了，臉色又黑了一分。
「今日若不是張獵戶顯靈，真叫這劉樹生偷了我家東西，就他這鎮定地把髒水往我身上潑的樣子，只怕更是有恃無恐，以後咱小嶺村還能有安生日子過嗎？各位出門在外，還能放心自家的女人和孩子嗎？」
這時，人群里有個平時和劉樹生走得比較近的人發話。
「張家的，你這話就說重了，樹生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他雖然偷雞摸狗，但本性不算太壞，再說他不也沒偷到啥麼，你也別太得理不饒人了。」
王玉華看向說話之人，原身記憶里有他，名叫李富貴，兒女雙全，平時就喜歡和稀泥，自以為是人淡如菊的老好人一個。
這會兒又上頭，來替劉樹生求情。
她淡然一笑。
「我得理不饒人？要不富貴叔，您讓這劉樹生和您閨女獨處一室試試？反正他本性不壞，想必您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對吧？」
王玉華炯炯有神的目光下，李富貴的臉色直接垮掉。這張家寡婦被樹生子潑點髒水倒無所謂，可自己女兒剛14歲，和劉樹生沾點邊他都嫌晦氣。
人啊，都是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劉達清了清嗓子，吩咐道：
「來幾個人，把樹生子給我架到村口的榆樹那兒去，一會給他捆上，偷東西還不知悔改的畜生！給我示眾三天！」
「慢！」王玉華大聲道。
「今天既然大家都在，我就表個態。張獵戶的魂魄不安生，是因為惦記三個孩子，我張王氏既然嫁進這個家，就沒想著再改嫁的事。」
說著，還煞有介事的朝著天上大喊：
「你放心！只要有我王玉華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他們仨餓肚子！」
說罷，看了看四周瑟縮著肩膀沉默的村民們，心下滿意。
「難為大家漏夜前來，我也是急糊塗了，忘了燒水了，請鄉親們務必留下，賞臉喝口熱水。」
王玉華還想留大家，可大部分人溜得比兔子還快，就像有鬼在後頭追似的。
「不了不了，家裡還有事。」
「我們先去把這樹生子捆榆樹上去，就不喝水了。」
「哎你慢點，等等我！」
王玉華和三個孩子起身，將里正和村民們送出院門。
走到院外有些人停下了腳步，沒忘了把自家的砍刀和鋤頭拿走。鐵貴，一般一戶人家就一把鋤頭，可金貴著呢，不能丟了。
一轉眼，院子裡就只剩下三小隻和劉嬸兒，以及那把被丟在地上的小刀。
張豐田剛哭一場，還有點抽泣，默默的吸著鼻子。秀禾在張青山懷裡扭來扭去，張青山剛放下她，她便噔噔噔跑到王玉華身邊。
她不懂怎麼安慰人，只能學著哥哥們的樣子，輕鬆拍拍王玉華的手。
「姨姨，里正爺爺給咱們做主了，爹爹肯定也看見了，你別怕，秀禾快快長大，以後也像姨姨一樣勇敢，打跑壞人！」
說罷，還揮了揮她小小的拳頭，嘴唇抿成一條線，配上她嫩生生的小臉。
王玉華噗嗤笑出聲來。
斂起笑容，她走到劉嬸兒面前，鞠了一躬。
「多謝劉嬸兒，若不是您出手相助，這事恐怕不會這麼順利解決。」
劉嬸兒一邊順著胸口，一邊嗔怪：
「你這死妮子，讓你別張揚，你非得喊里正，你不知道那王八羔子污衊你勾引他的時候，老婆子我差點嚇死。」
王玉華笑笑，油燈芯的燈火在她眼中跳動，照亮她眼底的堅定。
「劉嬸兒，今天這事必須鬧大，不然我們孤兒寡母的，他見我們不敢聲張，只怕日後還會再來，我得為三個孩子考慮。」
說罷，還揉了揉秀禾的小腦袋。
嗯，下次給她洗頭還是用洗髮水吧，這一腦袋毛澀得不行。
劉嬸兒嘆了口氣，她何嘗不知道這樹生子的品性，可是這世道本就對女子諸多苛刻，更遑論王玉華這種年輕寡婦了。
「哎，也是命苦。好在里正清明，查清事實還了你一個清白，不然以後你們娘四個在村里可咋過呀…」
王玉華不願大家沉浸在悲傷的氣氛里，便開起了玩笑。
「害，這不還有張獵戶的魂魄照管著麼，劉嬸兒您放心吧」
說罷，她走到張豐田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張豐田最大，這些日子他很少提起他爹，但是王玉華想想也知道，他怎麼可能不想他爹呢。
可孩子總要長大，自己只能安慰他，告訴他自己在這兒，他不是孤單一個。
劉嬸兒心下卻不那麼樂觀，偷偷拉過張青山，叮囑他注意著王玉華點兒，有什麼情況記得去隔壁找她。看見張青山點頭，這才回了家。
經過這麼一遭，張豐田和張青山都有些睡不著，王玉華倒是吹了燈以後沾床就睡。
只是夢裡全是些奇奇怪怪的事，夢見張豐田從魚籠里撈出一條圓形的魚，肥嘟嘟胖乎乎，那魚擺擺尾，張豐田沒抓住魚，掉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她甚至開始耳鳴。
這邊張豐田和張青山都沒睡著，先聽見低低的呻吟，兩個孩子咕嚕一下爬起來，先看看秀禾，睡得和小豬似的，再去木床上摸摸王玉華的手，比他們的手燙多了，人也沒睡安寧。
張豐田快速穿上衣服，趿著鞋跑去劉嬸兒家拍門。
「劉奶奶，劉奶奶！您快來看看吧，不好了！」
等劉嬸兒進了門，點上燈，一摸王玉華的額頭，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發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