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華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夢中昏昏沉沉，這會兒終於清醒，她動了動手腳，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聽見一個稚嫩的聲音欣喜地大喊：
「奶奶！奶奶！姨姨醒啦！」
她睜開眼，偏過頭去看。
是秀禾。
院外幾聲嘈雜的腳步聲響起，屋門處先是張青山「噌」地跨過門檻跑了進來，後面跟著的是隔壁劉嬸兒。
劉嬸兒故意輕輕推了張青山一把，嗔怪道：
「毛毛躁躁的幹什麼，當心再嚇著她！」
張青山摸摸鼻子，沒有反駁，一雙圓圓的眼睛朝著自己看來，又在自己臉上反覆觀察。
「奶奶，姨的臉不紅了！這熱是不是就退了？」
劉嬸兒沒有回答，快步上前，一隻手撐在床上，一隻手伸到王玉華額頭上探著，一會兒又往她自己額頭上摸了摸。
臉上掛上笑容，聲音驚喜。
「退了退了。」
「青山，你帶著秀禾去院子裡看著藥點兒，別糊了！我和你玉華姨說會兒話！」
張青山聽話的抱起秀禾出了門。
藥？
王玉華吸了吸鼻子，屋裡有股淡淡的藥香。
「劉嬸兒，我這是咋了？」她一邊問，一邊撐起上身坐起，人還是有點脫力，她便輕輕地倚在牆上。
牆真硬！
劉嬸兒一拍手，表情帶著笑和揶揄。
「你這妮子，昨晚又打又罵的鬧一場，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你呀這是驚著了，後半夜發起熱來！把幾個孩子嚇壞了。」
王玉華環顧屋內，床下放著個木盆，裡頭有水和布巾。
看來是給她擦頭，退熱用的。
她心下一暖，真心道「謝謝劉嬸兒」。
「害，謝我幹啥，咱是鄰居，幫一把算不得事。倒是豐田和青山兩個真是好孩子，昨夜見你發熱，倆人都不肯去睡，輪著給你換布巾。」
「豐田見你不退熱，一大早的就去請了村裡的胡郎中來，郎中給開了三副藥，他熬了藥，看著我伺候你喝了。」
「你一直不醒，這不又熬了第二副，你別大意，雖然退了熱，也還是得喝了，鞏固一下。」
王玉華點點頭，在這個年代，發燒不是小事，想起兩個孩子和劉嬸兒為了她忙碌了一夜，心下滾燙，有些羞赧地低下了頭。
劉嬸兒卻以為她是在擔心藥費的事，忙道：
「請郎中和藥費的事你莫擔心，豐田去找了里正，里正做主讓那樹生子家給你出了。按說本就該他出，不是他做出這起子糟心事，你哪用受這個罪！」
「他也沒落著好，今天早上見他被綁在樹上示眾，咱村男的女的都去看，不少人啐他，尤其是一些被他調戲過的女子，大家都拍手稱快呢。」
說到這，劉嬸兒抬起頭，想起了什麼，又道。
「倒是這李屠戶家的劉貴香，你劉嫂子，你知道吧？早上聽說了這事，又聽說你受了驚，上午給送了一副豬心過來，在門口扭扭捏捏的不肯進，非說沒人要賣不出去怕壞了，叫給你吃了收收驚，我不肯要，她掛在大門上就跑了。這不，我給你吊井裡了，放上幾天也不怕壞。」
劉桂香是李大壯他娘，之前還和王玉華在村口吵過幾句嘴。
之前王玉華去鎮上的肉鋪買肉時，這豬下水20文一斤，一頭豬就一顆心，哪能不好賣呢。
這劉嫂子，倒是個嘴硬心軟的熱心腸。
王玉華扶著床下了地，她走得不快，腿還有點軟，大概是發過燒以後有些脫水。她慢慢走進院子，院子裡用磚石壘了個小灶，灶上坐著個陶罐，裡面是給她熬的藥。
張青山在剁雞草，秀禾拿個小蒲扇給灶里扇風。
王玉華又去了灶房，鍋里有熱水，應該是專門為她燒的，王玉華拿出一隻粗瓷碗，盛上水，倒了點鹽進去，拿筷子攪勻了喝了下去。
這還是特殊時期時她學的，那時候都快燒糊塗了，來不及去買電解質水和補液鹽，最後從網上查了，說淡食鹽水也可以。
喝了淡鹽水，又歇了會，總算緩過來，腿也有勁了。
出了灶房進了院子，張青山已經剁好了雞草，拿開雞籠，放小雞在院裡走動。
「姨，我能餵小雞一點米糠嘛？」
張青山早上做飯時看了，家裡有白米和之前的高粱粟米，牆角還有一大袋米糠，他琢磨著這米糠應該是給小雞吃的，但萬一不是呢？只好等王玉華醒了再定奪。
「餵吧，我買來就是餵雞的，這雞吃得好了，才能生蛋！」
張青山去灶房抓了把米糠，往剁好的雞草里拌了拌，揚在院子裡，小雞們快步跑去啄食地上的食物。這幾日這些毛茸茸的小雞似乎開始換毛了，身上不再是細細的鵝黃色，倒是看著亂七八糟的。
秀禾早坐不住了，劉嬸兒接過扇子看著藥， 她便滿院子追著小雞玩。看到小雞的糞便，就用小鏟子鏟到門外去。
大哥教給她，讓她把小雞糞便都鏟到門外靠牆處，隔段時間還要撒些乾草，說這樣一段時間以後，就能當肥料用了。
她不懂，但還是照著做。
院子裡，劉嬸兒看藥也差不多了，就將那藥罐端了下來。
王玉華趕緊接了過去，她已經沒事了，沒理由總麻煩人家劉嬸兒。
「嬸兒，今天真是謝謝您了，您眼睛都熬紅了，先回去歇會兒吧。」
劉嬸兒抬頭，看王玉華臉色好多了，人走起路來帶風，看著有勁了，這才點點頭，打著哈欠回家了。
王玉華拿了把鏟子，把熬藥後燃盡的灰燼鏟起，走到牆邊，撒到了放雞籠那塊地面上。
秀禾睜大眼睛，滿臉不解地看向她。
這個好奇寶寶！
王玉華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小雞的窩要經常消毒，這草木灰天然有殺菌作用，撒上以後小雞不容易得雞瘟哦~」
秀禾聽不懂什麼是消毒和殺菌，但雞瘟她是知道的。
之前隔壁劉奶奶家最多的時候養過20多隻雞，可有一天不知道哪只雞先開始不對勁，很快20多隻雞都無精打采地耷拉著頭，最後都死了，劉奶奶還哭了一場呢。
秀禾暗暗在心裡想，以後這活兒歸自己了，可不能讓這些毛茸茸的小東西得雞瘟。只要它們能平安長大，就能生好多好多雞蛋，到時候玉華姨應該會給自己吃幾個吧？
咽了咽口水，小秀禾看著四處刨食的小雞，小嘴抿得緊緊的。
王玉華這會兒才想起來，醒來以後一直沒見著張豐田，連忙回頭問道：
「青山，你大哥幹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