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雷聲傳到耳邊,震耳欲聾,像是誰的心跳聲。
梁意轉過身,沒說話,繼續往前走,只是越走越快的腳步顯示出了他的慌亂,程歡在後面要小跑才勉強跟得上他。
上了地鐵,因為不是在高峰期,所以梁意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程歡坐在他對面,看著他濕漉的上半身,她走過去抽了張紙遞給他。
梁意雙手撐在腿上,低著頭,沒看程歡。
程歡用紙擦掉梁意後頸上的雨水,坐回位置上,低頭看著手機,發了個消息給微信名叫「大哥」的人,進度:50%
回到家,梁意靠著門坐在地上,用手用力抹了把臉,之後站起身,脫掉上衣,走進浴室。
洗完頭洗完澡之後拿了一袋泡麵放在鍋裡面煮,幾分鐘後聞到糊味揭開蓋發現沒放水,又去倒了點水,煮好之後盛到碗裡面,放在大理台上。
坐在桌前,梁意用筷子戳了戳麵條,心裡苦澀地想,怎麼可能。
你的眼睛一直在告訴我,抓緊你。
當時雨下那麼大,可程歡的聲音還是傳到了耳朵里,一字一句,全部毫無保留地傳到耳朵里。
梁意笑了,他的眼睛又不是嘴巴,怎麼可能會說這樣的話,面沒吃幾口,梁意站起身走到浴室,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心想,是程歡的錯覺,他的眼神從來沒有變過,一直都充滿冷漠,只是偶爾善良一下,才會被人誤解,他絕對不喜歡程歡,也不可能喜歡,無論發生什麼,這一點都不會變。
梁意回到桌前,把剩下的面吃完,把碗刷完之後躺在床上,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程歡在大雨里對他說那句話,好像在她面前,他什麼都藏不住一樣。
自以為是。
梁意把窗簾拉上,在黑暗中蓋好被子,閉著眼睛,腦袋裡想到了很多事情。
十三歲的那場車禍,七年的漂泊,從一開始的進工廠打工,到後來的餐廳服務員,超市收銀員,送外賣,發傳單,最苦的時候從白天忙到第二天早上,一個月沒怎麼合過眼睛,整個人熬的跟柴骨一樣。
親戚們都說他是災星,生下來專門來克父母的,只有小姨經常來送點吃的,有時晚上怕他一個人害怕就陪他睡會兒覺。
初二那年經常打架,老師經常找小姨談話,字裡行間都是沒父母,沒教養,可憐,可恨,再這樣下去,以後成不了大器。
小姨沒說話,怕得罪老師,只能應著。
梁意永遠記得小姨出來的時候,滿眼淚水的看著他,說,我們小意是最好最善良的小孩,以後的路肯定光明寬闊。
後來初三的時候小姨也出車禍死了,姨父打了他三天三夜,差點死在他手裡,說都是他害死小姨,說如果小姨不跟她走那麼近,就不會死,他不僅克父母還克身邊所有人,只要和他走的近的就沒有好下場。
之後鄰居看不下去,就偷偷把梁意帶出門,讓他跑。
梁意跑到警察局,無論警察問什麼,梁意都不回答,沒辦法警察把梁意的基本信息掛到網上,轉送他到精神病院。
在裡面住了三個月,還是梁意的老師從網上看到,找到他的姨父一起去警察局說明情況,才把梁意接出來。
梁意在那場大雨里一個人跑了三年。
高三的時候,梁意發了狠的學習,早上四點起,晚上十二點半睡覺,一天只睡三個半小時,但他一點都不累,這還要感謝他之前一直從早到晚的打工,現在都習慣了。
後來他從年級前一百到穩居年級第一,參加競賽的時候拿了全省第一,保送到現在的學校。
大一的時候,梁意剛入學住宿的時候跟寢室裡面的人起了衝突,之後搬了出去,幾天之後請了兩個月的病假,在家裡面醒了就吃抗抑鬱的藥物,每天不吃或只吃一頓飯,然後就是睡覺,一天睡十幾個小時,有一段時間特別迷看電視,可以看一整天不帶停。
渾渾噩噩過了一個月,沒錢了,梁意就開始瘋狂打工,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到東城酒吧做那樣的工作。
梁意平躺著,睜開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黑暗。
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不會給任何人以任何機會來在他的世界裡敲個洞。
程歡把雨傘撐開放在陽台,洗了個澡,穿著圓領的睡衣,之後站在客廳看著大門發呆,她走進臥室,從書桌里拿出高數教科書,擺在書桌上,翻了幾頁。
就這樣站了半個小時,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像下了什麼決心,程歡拿著大衣,背著書包,走到梁意家門口。
「叮咚。」
梁意沒睡著,聽到聲音起床,走到門口看了眼貓眼,沒人。
聽錯了?
梁意正打算回到房間裡,門鈴又響了。
梁意回頭看著大門,打開。
他朝兩邊看了看,發現程歡穿著藍色睡衣站在最邊緣,雙眼看著他。
看到梁意開門,程歡走到他面前,打算從縫裡鑽進屋子裡,沒想到下一秒就被梁意拽住了衣領往後拉。
「你要私闖民宅?」梁意低頭看她,玩味地笑了笑。
「我請你幫我補習,兩小時500塊,時間段不定,我選。」程歡說完從書包里拿出500塊塞到梁意手裡,抬頭的時候順便看了看梁意身後的客廳,心想,怎麼這麼黑。
「你膽子怎麼這麼大啊?」梁意捏著手裡的錢,握著門把的手緊了緊,看著程歡。
「我請你補習跟我膽子有什麼..」程歡話還沒說完,梁意就拽著她的手拉她進懷裡,門砰的一聲被關上。
「怎麼不開燈?」梁意家裡的光線很暗,程歡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突然一下感受到他的呼吸好像就在耳邊。
梁意把程歡推到牆邊,將她圍在懷裡,彎下腰,頭埋在程歡的頸側,把她的書包拿走,手伸進程歡的衣服里,摸了一下她的背。
程歡本來放鬆的背一下子繃直,拿著大衣的手把大衣橫在兩人之間。
梁意的手一直往上移,直到摸到程歡的後頸,捏緊。
「給我5000,我在床上教你。」說完,左手鬆開書包,從前面把程歡的衣服掀起來,右腿放在程歡的雙腿之間,將程歡的腿打的更開。
程歡拿著大衣的手沒動,只是站在那裡,閉起眼睛,輕聲說:「梁意」,她咽了口氣,「我不害怕。」
程歡感受到身邊滾燙的氣息突然消失,身後的手抽離,梁意往後站了站,把程歡的書包撿起來,放到她手上,「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梁意」,程歡吸吸鼻子,感冒好像加重了,「我鼻涕流出來了。」
梁意站在原地,有好幾秒一點反應都沒有,回神的時候程歡已經走到裡面找餐巾紙去了。
程歡從抽紙裡面拽了一張紙,把大衣放在板凳上,走向陽台,「我可以把窗簾拉開嗎?」
梁意沒說話,直接走進房間,把門鎖上。
程歡當他默許,窗簾拉開的瞬間整個房子都亮了起來,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的,程歡看到對面的陽台上有人在晾衣服,她想,就讓時間停在這一刻也不是不行。
程歡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聲音調到最小,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程歡看了一眼,划動手機,拿到耳邊,「喂,爸。」
程權一邊簽文件一邊打電話,「最近怎麼樣啊,信息怎麼都不回?」
「還行,信息應該是沒看見。」
程權笑了笑,「我的女婿什麼時候來見我啊,我一直等著呢。」
程歡沒說話。
「怎麼了?不順利啊?」程權停筆,看著手機。
程歡仰著頭,靠在沙發上,盤腿坐著,右手摸了摸脖子,「順利,很快就到手了。」
「董事長,會議在十分鐘之後開始。」
「爸,你先去忙吧。」
「好,那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知道。」
程歡看了十分鐘的天花板,然後重新開始看電視,興致不高。
梁意應該是睡著了吧,晚上應該還要去酒吧,好累啊,程歡想。
看了一個小時電視,程歡把電視關上,翻開字跡密密麻麻的書,開始複習。
這學期的高數書她已經提前學完了,只是離競賽還是差點距離,她來梁意這真的是來補習的,只不過梁意不願意罷了。
解題的時候程歡一直在想,這道題如果給梁意寫,他會選擇怎麼解。
再看手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梁意在屋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看著程爸剛剛的轉帳,程歡正在糾結晚上要不要跟梁意一起去酒吧的時候,梁意突然把房間門打開徑直走向大門,看他拿著鑰匙,程歡趕緊收拾東西,跟著他走到門口。
最後,程歡還是跟著梁意一起來到了酒吧。
在包間內,梁意突然沒頭沒尾的問程歡,「你喜歡我什麼?」
「表面上看應該是臉,你..」程歡頓了一下,剛想問他問這個幹什麼,就看見梁意把玻璃杯扔到地上,杯子瞬間碎的四分五裂。
「臉?」梁意從地上撿起一個玻璃碎片,看著程歡的眼睛,又問了一遍「是臉麼?」
程歡站起來,阻止的話還沒說出口,就看見梁意拿著碎片往臉上使勁一划,霎時,程歡的眼裡只剩鮮紅。
看著不斷往下滴的鮮血,程歡僵著身子,一時間慌神,半晌後走上前,拉著梁意的手,臉色蒼白的對他說:「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梁意低下頭,看著程歡,左手抬起程歡的下巴,笑著說:「還喜歡我的臉嗎?」
程歡抬手想摸一下樑意受傷的地方,還沒碰到,就被梁意推了一下,「離我遠點。」
程歡把燈全部打開,看著梁意臉上越來越大的傷口,說:「我送你去醫院,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找你。」
梁意頂著張鮮血淋漓的臉走出包間的時候,顧植正在往他這走,湊近一看,魂都嚇沒了,「你怎麼搞的?臉上怎麼這麼多血?有事沒啊?」梁意沒說話,顧植看了看在旁邊站著的程歡,問道:「你倆怎麼回事?他臉上的傷是你弄的?」
「是我弄的,我現在帶他去醫院。」
「血這麼多,拿紙擦擦啊」,顧植看了梁意一眼,「趕緊去醫院,我幫你跟經理說一聲。」
程歡拿了一包紙遞給顧植,「你幫他擦一下。」
顧植拿著紙正要幫梁意擦就被梁意拉住了手腕,「不用。」
到醫院,醫生幫梁意清理出玻璃渣,做了清創,打了繃帶,給了梁意兩瓶碘伏,「怎麼搞的,幸好傷口沒有太深,不然你這這麼長的疤要留在臉上一輩子知不知道?小年輕長得挺好看的,怎麼這麼不注意。」
出醫院,程歡打了車,坐在車裡面的時候,感覺很暖和,現在天氣涼了,窗戶都是關死的,一點冷風都吹不著。
「我要是喜歡你的手,你是不是要把手砍了。」
程歡看著窗外,手覆在窗上,把床上的霧氣都擦乾淨,不過霧氣是擦不完的,擦了又起,於是程歡索性就隔著充滿霧氣的玻璃看著外面,即使什麼都看不見。
梁意把頭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砍了。」
程歡笑笑,讓司機靠邊停車,她把圍巾系的更緊一點,看到腳上還穿著早上樑意買的鞋,擦了擦粘在上面的灰。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下車後發了一條簡訊給「大哥」:追女婿進度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