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對不起,我們來晚了」,保鏢低下頭看著程歡說道。
程歡鬆開梁意,站起來,對保鏢說:「把事情處理好。」
「好,知道了,現在我送你們去醫院」,保鏢看著程歡被蒙上的雙眼,「小姐,要幫你把眼睛上面的布解開嗎?」
「不用了。」
梁意到醫院的時候,腳上的傷被緊急處理隨後進了手術室,程歡的傷塗上藥膏之後在床上吊水,身上的衣服程歡說什麼都不換,她就穿著髒兮兮的衣服和褲子躺在病床上。
一般說人在經歷過這種事情之後鬆懈下來是最容易睡著的,程歡卻一點睡意都沒有,眼睛上的布在到醫院的時候被摘下,此刻她目光無神地看著天花板。
病床外站著五個保鏢,看到程權的時候喊了聲董事長。
「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對不起。」
程權拉開門進去,看著臉上都是傷的程歡,一把年紀了,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他坐在程歡跟前,拿起程歡的手,程歡的手想收回來卻被握的更緊,程權平復一下情緒,看著程歡,輕聲問:「怎麼回事?」
程歡看著程權,「是盛家長子。」
程權點頭,「盛家?你想怎麼處理,我負責幫你做到。」
程歡閉上眼睛,睫毛不停的在顫動,「別活著了。」
「好。」
程權走後,程歡起床推著吊水架子走到外面,保鏢跟在後面。
「那個男生...還在做手術嗎?」
「小姐放心,董事長已經派人站在手術室外等著了。」
「帶我去。」
保鏢有點猶豫,程歡又重複了一遍,「帶我去。」
之後程歡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坐著,期間保鏢說了好幾次回去,中途還接了一個電話,不用想都知道是程權打來的。
不過程歡硬要坐在那裡,保鏢也沒辦法,最後程權在電話里說,隨她去。
程歡看見手術室外只有保鏢的身影,問:「沒找到家屬嗎?」
「小姐,董事長說梁先生父母早在他十三歲的時候就出車禍死了。」
車禍嗎?
程歡點點頭,「知道了。」
醫生出來的時候問誰是梁意的家屬,程歡走上前,醫生說:「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腳上和腿上的傷又傷的太重,手術之後先打三個月的石膏,能不能完全恢復之後再說。」
程歡看著醫生,沒說話。
醫生嘆了口氣,說:「還是有可能完全恢復的。」
程歡點點頭,「知道了,辛苦您了。」
醫生看著程歡欲言又止。
程歡看著他,「怎麼了嗎?」
「病人身上怎麼那麼多傷口?有的很嚴重都沒有及時處理,身上留下了這麼多疤,腿上的傷最長的將近20厘米」,他看著愣在原地的程歡,「以後要看著點,那些傷口看起來不像是別人打的,倒像是...反正不管怎麼說,有心理問題的話還是要趁早治療。」
程歡機械地點點頭,「好,知道了。」
「自己還是病人,要注意身體。」
「好。」程歡捏了捏手中的暖寶寶,轉身走到椅子邊,坐下。
程歡等了三個小時手術才結束,她看著被推出來的梁意,人往前走了走。
「誰是梁意家屬嗎?」醫護人員看了程歡一眼,問道。
程歡走上前,點頭,「我是。」
醫護人員看著穿著病號服的程歡,「行,你跟我們一起下電梯」,進了電梯,那個醫護人員對程歡說:「自己就是個病人,行動都要注意點。」
「知道了。」
程歡看著安靜躺在床上的梁意,掀起被子,拿開他的上衣,只是一角就看見了很多傷口,密密麻麻。
梁意醒了之後躺在床上的時候迷迷糊糊的,麻醉勁還沒過,困得要命,真的很想再睡一覺,但是醫生說不能睡,他也就勉強撐著。
程歡進來的時候梁意快睡著了,只是臉上冰涼的感覺將他的睡意消沒,他睜不開眼,只聽到一個聲音。
「我要回去休息了,醒了就來看你,你別傷心。」
梁意心裡發酸,他努力睜開眼,在程歡推門離開的時候,看見她的背影。
看見她穿著自己的舊衣服,眼中蓄著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腦海中突然閃過在那個廢棄工廠里,他抱住程歡的身體。
那麼瘦小的身體,卻硬撐著不掉一滴眼淚。
程歡在房間裡休息了兩個小時,起床的時候天都黑了,即使溫度一樣,在黑暗中好像會更冷一些,程歡穿了一件棉的開衫,活動了一下吊了一下午水的手,之後往梁意那走去。
走到病床前,程歡看著梁意,好像睡得更沉了,程歡將手放在梁意的鼻下,心想,還好,還有呼吸。
程歡要拿開手的時候, 手腕突然被握住,她看著梁意,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此刻正笑著看著程歡,眼裡是熟悉的戲謔。
他知道程歡難過,而他只能以這種方式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程歡推了一下眼睛,下意識地想收回手,「什麼時候醒的?」
梁意看著程歡,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拉著她的手腕晃了晃,「你一來我就醒了。」
程歡看著手腕上的手,抬頭看著梁意,「我們現在是可以拉手的關係?」
梁意怔了一下,握著程歡的手握的更緊了。
「我...」,梁意低下頭,看著程歡的手,到嘴邊的話又被他吞了下去,他看著程歡的眼睛,深呼吸,「我錯了。」
「錯了?」程歡皺了皺眉,裝作不解,問他:「什麼意思?」
是因為之前的事情還是因為這次?
梁意頓了一下,「連累你了,我錯了。」
程歡朝他抬抬下巴,故作輕鬆,「我沒事。」
梁意拉住程歡的手,「你過來一下。」
程歡拿開他的手,往前走了幾步,「要說什麼?」
梁意艱難的仰起脖子,又朝程歡招招手,「再近點。」
程歡又向前走了幾步,彎下腰,「到底要說什麼?」
梁意笑著,伸手挽住程歡的後頸,程歡重心不穩往前倒,雙手撐在梁意的肩膀旁邊,眼底慌亂的情緒一閃而過,「你幹什麼?」
梁意雙手環在程歡的脖子上,湊在程歡的耳邊小聲說:「我真的錯了。」
程歡面上不顯,內心慌張,她現在有點害怕別人碰她,她看著梁意的眼睛,抿著嘴唇。
「鬆開。」
梁意鬆開程歡,頭砸到枕頭上,「對不起。」
程歡離開的時候,有兩個保鏢進來,梁意以為盛夏不死心又來找他麻煩,直到他看見保鏢手裡的保溫桶。
「梁先生,這是小姐吩咐的粥,您現在要喝嗎?」
「程...程小姐嗎?」
「是的。」
梁意點點頭,臉上的笑意藏不住,「喝。」
程歡走到病房門口看見保鏢拿著保溫桶,讓他們送進去,過了兩分鐘,她回頭走到門外,透過玻璃看著病床上的人,心想,她是不是露出馬腳了?
程歡在醫院裡住了三天,除了去看梁意的時候說幾句話,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看著窗外光禿禿的樹幹,腦海中不斷回想那天的場面。
一群人走過來,頂著張猥瑣的臉,笑眯眯地看著她,越走越近,他們抬起手開始把外面的衣服脫掉,裡面的衣服一件一件撕開,稍微掙扎一點就會被打,留下背心和短褲來滿足他們的性趣,肩帶被挑起又鬆開,最後她只能幹站在那裡,不斷給自己洗腦。
沒關係的。
梁意的求饒,哭泣和卑微的姿態,全部被盛夏拿刀刻在程歡的心上,血淋淋的。
沒關係的。
夜裡,梁意被夢驚醒,臉上脖子上全是汗,雙眼驚恐地看著天花板,反應過來後,痛苦地閉上眼睛,控制不住的小聲嗚咽。
他夢見在廢棄工廠里,程歡一直向他投來求救的眼神,說她害怕,而他拼命地求盛夏,可盛夏一直沒有喊停。
真的全是他的錯,他真的是災星。
程歡的不幸是他帶來的,如果他一直離她遠遠的,程歡就不會有事了。
可他總是搖擺不定,想接近她,又害怕接近她。
幾天後,看太陽不錯,程歡推著輪椅,帶梁意到醫院外面曬曬太陽,梁意一直低著頭,兩人都沉默著。
程歡抬起頭,看著明藍色的天空上的千層雲朵,梁意看著她,溫柔的日光落在她身上,像披上了一層金色頭紗後才有的朦朧,美的太不真切。
「程歡,是你做的嗎?」
程歡側過臉看梁意,「什麼?」
「我今天看新聞的時候看見盛氏集團和程氏集團的合作告吹,盛氏集團破產,盛家大兒子盛夏於今早因酒駕出車禍死亡,這些,是你做的嗎?」梁意看著程歡的眼睛,輕聲問道。
「你不是知道了麼,害怕嗎?」
梁意笑了,「我怕什麼,倒是擔心你,有人惡意報復的時候記得告訴我。」
「我告訴你幹什麼?你又要一個人去被人打嗎?」
梁意乾笑兩聲,「說得對,面對權勢,我保護不了你,你...我都沒想到你是程氏集團的千金。」
程歡問:「你要逃跑嗎?」
梁意沒有回答,「今天什麼時候出院?」他用手遮住太陽,投下一片陰影在臉上。
程歡依舊仰著頭,用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身上已經換上了醫院的病號服,也是,那件衣服又髒又舊,根本穿不了多久。
「下午。」
「好。」
梁意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拉住程歡的手,程歡猛然回頭,下一秒掙扎開。
她以為是別人拉她的手。
梁意看著落空的手,「怎麼了?」
程歡嘴巴微張,不知道說什麼。
「程歡」,梁意轉動輪椅面向她,在她眼下輕輕拉起她的手,「告訴我吧,告訴我你有多害怕,現在有多痛苦。」
程歡抽開手,「你是以什麼立場來讓我告訴你?朋友?還是戀人?」
梁意放下在半空中的手,「當成一個樹洞。」
他不做小鴨子了,他做樹洞。
程歡看著他,很久都沒有再說話。
梁意,我真的快要放棄你了。
程歡,我不想掙扎了。
愛就像天平中間的實心鐵塊,而我們走向兩個極端,我始終在上面看著你,看著你隨意操縱我這端,讓我在空中顛簸,而你也起伏不歇。
但我們誰都改變不了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