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肖渡眼睜睜看著一團血絲似的東西,被阮青玉捏碎,重塑成一顆糖果似的東西擱嘴裡嚼碎吞掉後。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存在自戀行為。
不,是自己一定有自戀思維。
這一認知,讓肖渡陷入短暫的羞愧中,蹲在辦公桌下,沉思好久,被總結完工作回來的阮青玉給拉了出來。
阮青玉欲言又止,最終抬手搭在肖渡的肩上,偏頭看他:「倒也不用這麼自卑,你想想,我推你出去是為了什麼?」
肖渡委屈:「我是個讓你束手束腳的累贅……」
阮青玉轉而勾住他脖子,垂下的手在他胸口拍了拍:「自信點,雖然推你出去的原因里有這一點,但也不全是啊。」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手段殘忍,極端,怕嚇到你。」
肖渡半信半疑:「真的?」
「當然是……」阮青玉一臉赤誠:「假的。」
期待轉為羞怒,肖渡一個閃身從阮青玉懷裡出來,一手護胸,一手指著阮青玉控訴:「渣男!大渣男!虧我把當你舍己為我的英雄,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告訴我一切都是假的?那你告訴我什麼是真的!」
阮青玉嘆了口氣,回到工位往椅子一靠:「今晚要值夜班是真的。」
搞事情的人可不分白天黑夜,所以星塔24小時都屬於戰備集結狀態,無論何時,都有異變者駐守崗位。
肖渡一瞬間被抽空了精氣,遊魂一樣飄到工位上,無力得往桌面一趴。
他抬眼看向阮青玉,突然想起什麼,蹭的一下坐直身子,滑動椅子湊到阮青玉身邊,問道:「聽說你十七歲考博真的假的?咱陳處長這麼教子有方嗎?」
阮青玉是陳日安兒子這事在星塔里已經不是秘密,星塔里不用避諱那麼多,都是拿實力說話,阮青玉實力擺在著,即便知道他是處長的兒子,也不會有人往別處想。
而且,哪有老子開後門,給兒子往炮筒里塞的。
外勤部啊,沒點實力,死人跟下餃子似的,嗖一下就沒了,誰這麼想不開,用特權把親兒子往裡塞。
阮青玉大退消消樂,打開搜索軟體,遞給肖渡:「戰績可查,不是天才,全靠捶打,糾正一點,是我媽教子有方,我爸略懂拳腳和一些rap。」
肖渡咬牙切齒:「哥們兒你是一點也不謙虛啊。」
「辛辛苦苦那麼多年,為的不就是此刻。」阮青玉攤攤手:「藏拙?藏不了一點~」
肖渡嘴角抽搐,噌的一下站起來,就要向阮青玉索命:「好想掐死你呀!」
「你們在幹什麼?」
賀君川踏門而入。
迎面撞上一對兒血似的眼睛,肖渡直覺脊背生寒。
他有種錯覺,一種被賀君川凌遲刮骨的錯覺,在對上那雙眼睛的瞬間,油然而生。
之所以稱之為錯覺,是因為這感覺來得快去得快。
阮青玉扭頭看過去,朝人笑著揮了揮手:「嗨~」
賀君川不語,只睨了阮青玉一眼,信步到角落坐下。
繼上次說人閒話被聽個清楚鬧了尷尬,肖渡再遇到差不多情況時,選擇了唯唯諾諾坐到位置上,掏出手機,噼里啪啦的與阮青玉線上通話。
肖渡:「你有沒有一種被他惡狠狠瞪著的感覺?」
阮青玉盯著聊天框裡的一串文字,陷入沉思,半晌敲了一句話:「可能有過吧……」
立方空間裡那會兒,賀君川看他的眼神就很奇怪,一種說不上的不適感,就像是夜裡感覺腿上痒痒的,開燈一看發現是條蛇順著你的腿一點點爬行而上的毛骨悚然。
那蛇巨大,冰冷的豎瞳里撐著你的倒影,它並非與你嬉鬧,而是丈量你的肉身,揣測自己該如何把你全部吞掉。
同有吞噬屬性相關異能的阮青玉,可以理解這種眼神。
因為他與賀君川的第一次正式見面,他看賀君川的眼神,也是一種對待高品質食物的審視。
那時的他,具有魔獸的野性,滿腦子都是如何玩弄獵物的同時,把他一口一口吞噬掉,與賀君川看他的眼神,別無二致,又有所不同。
究竟哪裡不同……
他暫時無法探究,因為那情緒從對方眼裡消失得太快。
「嗡嗡嗡——」
手機連續振動的聲音,拉回阮青玉的思緒,視線聚焦時他才察覺,自己方才一直盯著賀君川看。
賀君川也在抬眸看他,除了本身顏色帶來的衝擊,並無情緒。
阮青玉假笑著移開視線,看了看手機又看向肖渡,肖渡一臉震驚的半趴在桌上,瘋狂的跟他對著口型,無聲吶喊。
阮青玉看向手機頁面,是肖渡連續三條的信息轟炸。
「我懷疑他老是瞪我倆可能是因為嫌我倆吵吧,你覺得呢?」
「不是哥們兒,你看他做什麼!回答問題呀!」
「求你別看了!我害怕!」
以及最新的一條。
「你剛才怎麼了?看那麼久看出什麼沒有?」
阮青玉垂眸打字。
「別懷疑他就是嫌吵,嫌你吵。」
「男人心海底針,我怎麼可能看幾秒就把他看穿。」
漫長的夜班,就這麼被肖渡消磨了大半,後半夜有人報案,陳日安點名讓阮青玉和肖渡二人去市中心的高端小區出外勤。
是戶主的保姆阿姨報的案,說是家裡出現異變章魚把自己的僱主吃了。
去了才知道,是戶主深夜異變,還是動物類異變,異能失控變成擬態章魚,變不回來,才不得已向保姆阿姨求助的。
無奈不會說話,只能幹著急的揮舞觸手,差點把阿姨嚇死。
好在肖渡三言兩語,那人就融會貫通,調動異能把自己變回原樣,結果第一句話就是——
「我快乾死了!我要水!」
然後一頭扎進了觀賞浴缸里。
結果就是神志不清的開始嚎救命,說自己是鹹水的。
一直到了回星塔大院,肖渡還在笑,從章魚哥笑到自己。
他剛異變,泥娃娃化,把自己的身體分成了兩半,腰部以下放飛自我一路狂奔,腰部以上瑟瑟發抖,雙手抱樹,深更半夜掛在陵園的一棵樹上喊救命。
只穿了內褲的下半身被守園大爺發現報警,肖渡才被解救下來。
他哥倆好的把手臂伸得老長跟阮青玉勾肩搭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從那以後我就一直穿著睡衣睡,就怕睡迷糊了,腿又放飛自我,還有那個沙宗堯,他——」
突得他頓住,抬頭看向辦公樓第二層。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覺得有點冷冷。
「嗯?」阮青玉不明所以,跟著看了看什麼也發現,催促道:「繼續啊,他怎麼了?」
肖渡全當錯覺,繼續道:「就他那個天賦技能囚殺,把自己困住過!」
肖渡沒能憋住笑:「這貨之前是市刑警隊的,偽裝線人調查拐賣案的時候,給自己貼了個大花臂,誰知道異變發生,那玩意扣不下來了哈哈哈哈——」
「——被星塔發現帶走的時候,正被自己失控的異能困在路邊的消防栓上迎風凌亂!」
阮青玉也跟著笑:「破案了,難怪第一次見面那會兒,他反應那麼大!」
他倆歪歪扭扭上了二樓,阮青玉聽了一耳朵的八卦,肖渡說的口乾舌燥。
臨到辦公室門口,阮青玉才肩膀一輕,掛了他一路的肖渡小學生進教室一樣站的筆直,還連做幾個深呼吸。
察覺阮青玉無聲的揶揄,肖渡笑聲道:「我這叫不激化同事矛盾,互相體諒。」
阮青玉附和:「對對對,你真棒。」
肖渡嘴一撇,頭一甩,邁著自信的步伐繼續前進。
熱感應玻璃門開啟瞬間,肖渡的臉上的職業假笑,頃刻消散。
肖渡:「!」
握草!怎麼還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