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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攬月閣(上)

2024-09-02 19:21:01 作者: 清歡薄
  「大人,我家閣主樓上請。」

  柳遙從後門進的攬月閣,一進門便有人在門口候著,一路引他上頂樓。

  攬月閣共分三層,一樓為攬月閣姿色稍遜的一些姑娘陪樂,桌位比較零散,唯有中心搭了一個台子,供平日裡歌舞。而在一樓停留的也不過是一些尋常官家子弟,雖然也有一擲千金的闊少,但也都沒什麼特別的追求,多是來圖個樂呵,過來同人吹吹牛,嘚瑟嘚瑟。

  二樓為攬月閣花名冊前十的姑娘,那可是一擲千金都未必請得動的人物。隨便一個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而若是有人幸受其垂青聊上兩句,都足夠那人吹上個一年半載。

  而多出來的第三層,則是攬月閣閣主白蟄的地盤,雖說這位白閣主平易近人,可登頂者卻少之又少。

  唯有柳家侯府兩位公子。

  而此刻柳家的小公子正坐在攬月閣三樓的單間裡吃著糕點,望著樓下的歌舞昇平,姿態優雅,儼然小小公子哥兒氣派。饒那糕點是攬月閣大廚特意花心思地做了一下午,全天下也就這麼獨一份,就算是王公貴族也是千金難求。人家也是面色不改色,如同吃饅頭一般淡然。

  而望大公子這面,素有「君子雅士」之稱的柳遙,則是一腳蹬在那三品官員見了都要道一句好的閣主大人的臉上。頂著一張令無數女子遐想不下千次的清秀俊逸面龐,全然一副無賴打架的兇狠模樣,若是可以都恨不得直接生吞了某人。

  「姓白的,膽子肥了,連我府上的人也敢動,怎麼?青樓開不下去,已經開始拐賣人口了?」柳遙腳上力度加大了幾分,儘量讓白蟄遠離柳念,生怕他帶壞了他的寶貝弟弟。

  柳遙的這個弟弟雖是名義上的弟弟卻不是親弟弟。

  柳家侯府一脈人丁單薄,算來算去也就柳遙這一個獨苗苗,柳遙爹娘走得早,剩下年僅十歲的柳遙由老侯爺一手帶大。而後老侯爺去世,柳家也就剩了柳遙一人。

  去年年末的時候,柳遙不知道從哪裡撿來了一個孩子,不過半月便對外宣稱這是從族內過繼來的弟弟,改名為柳念,寫進了柳家的族譜里。

  而柳念也是個極其乖巧的孩子,到了府里也是從未用柳遙操心,讀書識字極快常常被夫子誇讚,除了不怎麼愛說話外,倒也是挑不出來什麼毛病。

  白蟄求生欲極強,腰都要被踩斷了,也要解釋一波:「唔木有~」

  可偏偏柳遙不想聽他廢話,說時遲那時快,上去便又是一腳,饒是見慣了這場面的攬月閣的小斯,也是忍不住為自家閣主捏一把汗。

  尋思著一會兒,要不要去叫個大夫來看看。

  柳念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吃著糕點,偶爾抬頭看上一眼屋裡打成一團的兩人,也是習以為常。反倒是自己默默地將一塊糕點留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包好揣進了懷裡。

  周伯見柳念前的盤子空了,也不想那兩個打成一團的傢伙帶壞了這位小公子,低頭問道:「小少爺可是飽了?」

  柳念點點頭,拉住周伯的手道:「我們回去吧。」

  周伯笑著點頭,詢問道:「那我叫人去備車。」

  對此,看慣了人世百態的周伯差點老淚縱橫。這小公子聽話的簡直感人,同柳遙小時候那混世魔王相比簡直就是乖得不能再乖。

  柳念搖頭,臉色微微泛紅,彆扭地轉過頭:「不用麻煩,我想出去走走。」

  周伯也不是第一次帶孩子,而且這孩子有些特殊,平日裡也是多了幾分精力照看。如今更是將這小少爺的心思盡收眼底,也不多加言語,只是道了一句「是」便領著出了門。

  本來周伯還不是很同意自家大人的做法,領養一個異姓孩子,總歸不是可靠之法,而今,同這孩子接觸多了,倒也是明白了他家大人的心意。

  這位小少爺雖才八歲,卻與同齡孩子有著諸多不同。想來是早年遇到了些許變故,如今倒是顯得比同齡人穩重。每次帶著出門話也不多,心思情緒都自己藏在心裡不語,偶爾說上兩句話也是乖巧得讓人心軟,更是個有恩必報的性子。

  倒是同柳遙有幾分相似之處。

  這頭柳遙打得開心,直接把白蟄按在地上摩擦,直到某人求了饒,道著下次不敢了,柳遙方才鬆手,理了理衣衫,端坐在太師椅上品著茶水。絲毫不見剛剛的粗暴行徑,仿佛面前那豬頭不是他打的一樣。

  白蟄六歲那年認識的柳遙,如今算起來也有十多個年頭,說是兩人一起長大也不為過。

  當年柳遙拜在歸雲山莊門下習武時比白蟄小几歲,因為柳遙幼時的眉眼太過像他的母親,又是個體弱多病的身子。那秀氣的眉眼和小巧文靜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男孩子,反倒是比那些個女娃娃還要好看。


  而作為歸雲山莊的少莊主,白蟄又一直希望母親給自己添個妹妹,因此見到柳遙這般好看的娃娃,便先入為主將柳遙認作了他的小師妹,對此多加照看。每日都要跟在柳遙身後轉,哪怕是柳遙從沒給過他一次好臉色,他也依舊天天妹妹長,妹妹短,聽得山莊裡的人耳朵都要起了厚厚的繭子。

  後來過了半年,莊裡小輩的師兄弟要比武試煉,白蟄抽到了柳遙,本想著要照顧一下「師妹」,可還沒等他放水,那平日裡安安靜靜的小「師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將他摁在地上摩擦。

  並且,一邊摩擦還一邊咬牙切齒道:「看清楚,這次還是師妹嗎?」

  白蟄年幼的心靈頓時蒙上了一層陰影,以至於到現在他還是被柳遙按在地上摩擦。

  白蟄摸著腰,那火辣辣地疼,不敢再去招惹柳遙,只得收了心思:「你來的時候莫不是沒看到誰來了?」

  「沒,走的後門。」

  白蟄心想,這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帶著柳遙換了間屋子,一把推開窗,讓柳遙向外看去。

  「喏,正好,你看那馬是誰的?別告訴我你不認識。」

  柳遙懶得再去同他廢話,向窗外瞥了一眼。

  白蟄選的這間屋子設計得巧妙,恰好正對著攬月閣面前的大街,僅需低著頭瞧瞧,便可見攬月閣門口的人來人往,而外頭卻未必能看到此處。

  白蟄指著的那馬夫牽著的棗紅色駿馬,酸道:「當時我還納悶是哪家的公子哥捨得把這種東西牽出來遛,想來這盛京有如此排面的也就只有那麼一人。」

  柳遙眯了眼,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不過是南疆進貢的那一匹棗紅色的汗血馬,當時還讓先帝一個順手賞了人。而能在人群中如此高調炫耀的,那可不就只有大柱國季伯淵的小兒子季子川那個飛揚跋扈的禁軍統領。

  當初秋獵場上,也就是那匹馬,那個人,差點廢了他一隻手。

  而這個仇,柳遙能記一輩子。

  柳遙靠在窗邊,垂著眼望著樓下的人來人往,燈火映著側臉帶著幾分散漫,開口道:「就算是季子川來了,又與我何干?」

  白蟄也不是第一年認識柳遙,這丞相大人越是輕描淡寫的模樣,越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你可知他同何人一起來?」白蟄不長記性故意賣關子,結果一個茶盞貼著臉砸了過去,才被迫收了笑,補充道:「還記得上次同你說的宋文那敗家子的兒子宋樊嗎?」

  柳遙難得抬眼:「刑部尚書的獨子,盛京三害之一。」

  「季子川的為人你比我清楚,世家出身,清高自傲。平日裡斷不會和宋樊這種出入煙花地的紈絝來往。可偏偏這幾個月兩人粘得緊。尤其是我這攬月閣都快被這倆人包了場子,阻我生意不說,還摳門得要命。」

  白蟄說著說著就開始抱怨了起來,畢竟他終歸是個生意人,不談錢實在是過意不去。

  「你就是來和我抱怨的?」

  柳遙向屋內走去,似乎好像對白蟄提的事情毫不在意,此刻就是天塌了這位丞相大人都只會坐在那裡悠閒地喝著茶等死一般。

  儘管外人不解,但白蟄卻深知這位丞相大人此刻是在賭氣。

  「抱怨?我小門小戶的哪裡敢抱怨,再說你柳家侯府如今都一副風雨飄搖的模樣,我……」白蟄話未說完,柳遙便又是一茶盞甩了過來,這次連看都沒看照著白蟄的臉就飛去,若不是白蟄反應的快,白大閣主必定破相。

  「一會兒幫我留個好包廂,我去後院轉轉。」柳遙風輕雲淡地交代了一句。

  攬月閣的後院是平日裡白蟄住的地方,在布置上,不似攬月閣內部那般金玉奢華。反而是亭台樓閣布局錯落有致,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既視感。

  同十二年前的歸雲山莊一模一樣。

  柳遙憑著記憶走到一處水榭停下,在欄杆那裡摸了一把,果不其然,摸到一個裝著魚食的盒子,抓了一把撒下去,不一會兒便有魚在那處撒有魚食的水面翻騰,水花不大,但看著倒有幾分趣味。

  不由讓柳遙想起那年他同白蟄去歸雲山莊後山的那條河裡抓魚的時候,白蟄一不小心打翻了魚食,柳遙便趁著魚來吃食的功夫,將白蟄踢下了河。最後白蟄也不知嗆了幾口水,才被柳遙撈回了岸上,渾身濕透不說,懷裡竟還抱著一條大鯰魚。

  也算因禍得福。

  當然,柳遙到現在也依舊不承認,當時踢白蟄下河是故意為之。

  水榭外不知何時立著個鬼面遮臉的影衛,黑衣挺拔如松,若是不細看還真難發現那裡站著個人。

  餵了一陣子魚,柳遙估摸著時間準備離開,卻不知如何處理這沾著魚食渣子的手,一旁的影衛眼力極好地遞了手帕上前。

  「大人。」

  柳遙接過手帕,有一搭沒一搭問道:「這個時辰,附近的醫館可還開著?」

  影衛接過用完的手帕,恭敬回道:「回大人,開著。」

  「你說馬吃了瀉藥會怎麼樣?」

  當了柳遙多年的貼身護衛,影衛對自己家大人說不上多了解,但還是能理解其話里的意思。

  當即應道:「屬下明白。」

  影衛剛要離開,柳遙又道:「汗血馬什麼的,應該吃得會比較多吧!」

  影衛身子一頓:「……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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