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靠近我

  在楓丹的廣袤土地上，時間的指針悄然指向了 2024 年 8 月 28 日，星期三。這一天，天空仿佛被一層灰色的薄紗所籠罩，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

  那維萊特，楓丹的審判官，亦是威嚴的龍王，此刻正端坐在沫芒宮的王座之上。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那如石般的藍紫色光芒，也不如平時那般明亮。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那個正一步步走近的身影 —— 萊歐斯利。

  萊歐斯利，這個在楓丹的風雨中歷經磨難的人，每一步都仿佛帶著沉重的故事。他的眼神中，此刻只剩下悲哀和憤懣。龍王看著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萊歐斯利的出現，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那維萊特的心中盪起層層漣漪。

  萊歐斯利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一道無形的鴻溝。他的眼神中，既有對龍王的敬畏，又有難以掩飾的複雜情感。那維萊特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靠近。

  當萊歐斯利終於站在龍王面前時，那維萊特能夠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悲傷。萊歐斯利笑了笑，這個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和無奈。突然，他有種想摸摸龍王的衝動。威嚴的龍王竟有這般敏感的時候，這讓萊歐斯利感到既驚訝又心疼。

  「他這個年紀看到的世界非黑即白，或許很多年後，他會意識到善和罪並不衝突，他會理解的。」 萊歐斯利輕聲說道，仿佛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龍王訴說著心中的感慨。

  座位上的那維萊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緩緩起身，來到了萊歐斯利的面前。當他靠近時，那張因悲傷而變得極度柔和的臉被放大。那維萊特精緻深邃的五官，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漂亮，漂亮得讓萊歐斯利移不開眼。這樣的他，是公正卻普愛著世人的神，也是萊歐斯利日思夜想的高嶺之花。

  在這種柔軟的氛圍下，萊歐斯利的心中充滿了崇拜、渴望和憐惜。他想把全部的一切都交給他，所有能說不能說的情感此刻爭先恐後地堆積在喉頭，一開口就要全盤托出。

  「那維萊特，你知道我其實一直很感謝你，從遇見你開始。」 萊歐斯利的聲音微微顫抖，仿佛每一個字都蘊含著無盡的情感。

  審判官大人似乎有點吃驚他會這麼說，但仍一言不發地聽著。萊歐斯利看著那維萊特，眼神中充滿了真誠和感激。

  「我的孩童時期貧瘠又帶著血腥味，我以為我該死在一個無人在意的角落，但你讓我重新燃起了生的欲望。」 萊歐斯利的言語像水一樣自然地流過，好像排練過無數遍。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受。

  「挨打，練習，再挨打，我在拳場上得到了一身強健的體魄，最後我打贏了，贏得了和你站在一起的機會。」 萊歐斯利回憶著自己的過去，那些充滿艱辛和痛苦的日子，如今卻成為了他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

  「我想這是一種仰慕，可以說是愛。罪染上我的手和心，我本該只是一條尚且活著的性命……」 萊歐斯利的聲音漸漸低沉，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和自責。

  這些話在偌大的沫芒宮內迴響，像在教堂里宣誓愛意。但一切戛然而止，萊歐斯利突然後悔了。他的腦袋裡開始瘋狂響警報，理智慢慢回歸身體的時候，他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如芒在背。現在的自己在那維萊特眼裡一定很奇怪，他想。

  他的心跳得很劇烈，響得蓋過了屋外的雨聲。一向理智的他竟在短短几天內一次次被感情沖昏了頭腦。這是屬於他的審判，他在等待審判官大人開口。

  「謝謝，人類的感情我確實還不能夠太理解，我會多加學習。對於你對我的評價，我萬分感激，但請原諒我不知道怎麼回應你的感情，我想我應該認真思考一下它的意義。」 那維萊特的聲音平靜而嚴謹，不出所料，很像他會說的話。

  萊歐斯利的內心一緊，下意識地移開目光。他知道，這是疏遠的信號，撤離的命令。龍王始終是身居高位的龍王，任何一個人來都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更何況他只是一個運氣有點好的罪人罷了。他知道這次是真的應該回去了，不過當場被判了死刑，還真是有點難堪。

  「抱歉，其實你也不用太較真，不過是一些感激的話罷了，是我太魯莽了……」 萊歐斯利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和失落。

  「審判官大人，我要先走了，今天的茶還沒有喝，得趕快回去了，抱歉。」 萊歐斯利轉身離去，他的背影顯得那麼孤獨和落寞。

  可是他不知道，直到他離去以後，那維萊特仍盯著他離開的方向發呆。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愫和後知後覺的感動。那維萊特的心中，仿佛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他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麼，但他知道，萊歐斯利的話，已經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萊歐斯利獨自一人在楓丹的夜裡漫無目的地走。剛下過雨的空氣略帶著蕭條的意味，海風吹在他的臉上，又咸又澀。他的心中充滿了痛苦和迷茫，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他突然想到那個血紅色雨夜，在他自以為將要死亡的前一刻，腦中一片迷霧，竟什麼都回想不起來。但如果要如今的他回想生命中的時刻，那將會是很多具體的畫面 —— 那抹藍白色身影，正義的宣判賦予他新生，在他頭破血流時送來傷藥和繃帶，為他的成功祝賀。

  他貧瘠的人生乏善可陳，唯有那個人，如同暴風雨中的燈塔，向他凌亂的世界照進了一縷光。可他終究是罪人罷了，無論再怎麼追隨，那維萊特的眼睛都只會看向所有楓丹人民。而那些關心，大概換任何一個可憐的孩童來，那維萊特都會願意給予的，就像今天那樣。

  眼角不知什麼時候濕潤了，這是萊歐斯利 13 歲入獄以來第一次哭。淚水緩緩流過他的傷疤，淌過臉頰和下巴，他沒有用手擦掉，任由寒風將它們吹乾。他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可酸澀的情感如浪潮般湧上來，一股股溫熱的液體奪眶而出，幹了又濕，難以抑制的嗚咽從指縫間滲出來。

  這種懦弱的聲音讓他更厭惡自己，他的心底沒來由升起一股恨意，對他的養父母，更是對他自己。這種恨和悲傷一起交替著消磨他的意志。萊歐斯利也第一次知道極度的悲傷會讓人無法呼吸，他最終在黑暗的街角蹲下，孤獨地蜷縮起來。

  他突然很想再聞聞那維萊特身上的如水一般沉穩的味道，像那天在他的後背上一樣，那樣他一定會安靜下來。今晚的他終於能夠像個孩童一樣哭泣。

  「萊歐斯利，你最想要什麼？」 過去的某天，一個和萊歐斯利關係不錯的獄友問他。

  「我嗎？我想…… 大概是溫暖的童年，和輕易信任他人的能力，很奇怪吧。」 萊歐斯利回答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苦澀。

  可是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

  想要，被真正擁抱一次。

  萊歐斯利在黑暗中獨自哭泣，他的心中充滿了痛苦和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那維萊特。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已經被那個人深深地觸動了，再也無法回到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