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空氣瞬間凝固。
雲汐月和風凌煙同時臉色微驚。
周媽看著她們，又問了一句。「夫人，要不要通知三少爺和四少爺，還有二爺。」
雲汐月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站了起來，眼梢浮出一抹淡淡的紅。「讓二爺過來。」
「是。」周媽點了點頭。
風凌煙跟著也起了身，月份大了，胎兒又有些大，站起來的時候身體晃了一下。
雲汐月嚇得臉都白了。「煙煙，你快坐下。」
「媽，我陪你過去。」風凌煙扶著腰，咬了一下唇角，輕聲道。
雲汐月不同意，語氣微微有些嚴肅。「煙煙，你身子重，不方便。再說，孩子還未出生，見不得死亡。」
風凌煙眉心重重一跳，心臟似灌滿了冷鉛，猛地往下沉墜。
她對君修瑾沒有半點好感，過去甚至還很恨他。但聽到他快不行了的時候，心情格外複雜。
「煙煙，你給陌殤打個電話，他要實在趕不回來就算了。」雲汐月眼尾愈發紅了。
「好。」風凌煙抿了抿唇。
雲汐月深呼吸，邁步，走了出去。
周媽緊隨其後。
風凌煙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一顆心沉墜到谷底。站了兩分鐘，她慢慢又坐了下來，拿出手機，撥打君陌殤的電話。
許是還在飛機上，電話打不通。
風凌煙突然無端心慌起來，胃裡一陣痙攣，剛剛吃下去的桂花酒釀圓子直衝喉嚨，差點吐了出來。
她咬緊牙關，艱難地咽了咽嗓子。好不容易，那些還未完全消化的圓子再次回到了胃裡。
過了一會兒，她又撥打了一遍君陌殤的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後再撥……」
冷冰冰的機械女聲，中英文應答了兩次，風凌煙才緩緩將手機從耳邊撤下。
兩側太陽穴重重跳了跳。伸手，拿過水杯，喝了兩口水。
稍稍緩了緩，她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她也是君家的一份子，君修瑾大限將至，理應通知她。
風凌煙猶豫著要不要先知會一下雲汐月，想了想，這個時候，自己還是不要打擾她了。
她下定決心，身體朝後靠了靠。滑開手機屏幕，打開通訊錄，找出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嘟嘟嘟……」
對方或許還沒有起床，電話雖然通著，但沒有接聽。
就在風凌煙準備掛斷，給她發微信的時候，耳畔傳來了一道微微沙啞的聲音。
「那位？」
也不知是對方故意，還是壓根就沒有看手機屏幕。
風凌煙唇弧壓了壓，並未生怒。「語嫣，是我。」
「嫂子。」電話那頭的人聲音瞬間拔高，驚訝道。「嫂子，這一大早給我打電話，不會是我小侄女出生了吧？」
風凌煙顧不上和她玩笑，語氣微沉。「語嫣，你要不要回國見你父親最後一面。」
電話那頭的人愣了十幾秒，才再次開口，語氣一下淡漠起來。「我哪個父親？」
風凌煙一怔。
君語嫣和她身世相同，有生父，亦有養父。
兩人的不幸，都是蕭晉南一夥造成的。
「我給你打電話，自然說的是君家這位。」風凌煙淡聲道。
君語嫣咬牙，淬了一口。「說到底，我又不是他的女兒，回不回來都一樣。」
風凌煙聞言蹙了蹙眉。「回不回來，隨你。我只是跟你說一下。」
君語嫣沉默了幾秒，提唇，嗓音愈發沙啞。「媽媽的意思？」
「你自己決定，不用管別人。」風凌煙相同的姿勢坐了一會兒，有些累了。她慢慢塞了一個靠枕在腰上，這下，舒服多了。
按說，君語嫣的名字還在君家族譜上，君修瑾不在了，她理應回來。
但她好不容易從過去的噩夢中走出去，強行讓她回來，實在有些殘忍。
風凌煙通知她，只是想盡告知之責。
「嫂子，先這樣，我掛了。」君語嫣內心掙扎，沒有立即表態。
「好。」風凌煙低低應了一聲。
掛斷電話，她眯了眯眸，失神地看著對面掛著的一幅石榴圖。
-
雲汐月匆匆趕回君家老宅，便去了君修瑾所居住的院子。
這是她第一次走進這個院子。
春末夏初，花花草草應該是生長得最為旺盛的時候。這個院子裡的草木卻是一片凋零的景象。
雲汐月收緊手指，強控住心裡的情緒，繃著一張臉，走進了君修瑾的房間。
佛香和藥香混在一起，交織成一種詭異的香氣。
空氣也比外面要冷涼許多。
福伯站在床榻前，焦急不已。看到雲汐月進來，立即迎了上去。「夫人，快，老爺快不行了。」
雲汐月雙腿如同灌鉛一般沉重，呼吸也很是沉悶。她看著眼眸半睜的君修瑾，唇線越繃越直。
「夫人，我已經讓人去普眾寺請老夫人了。」福伯微微彎腰，低聲道。
「嗯。」雲汐月走到床榻前，垂眸，眼底的紅色重了。
不全是悲傷，還有怨恨。
兩人在一起三十多年，君修瑾從未愛過她。甚至不顧她的臉面，明目張胆地和霍明珠生活在一起。
雲汐月看著還吊著一口氣的君修瑾，三十多年的委屈和壓抑，再也控制不住。
「君修瑾，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她咬牙切齒地說。
隨時都會死掉的君修瑾瞳孔微微瞪大，發青的唇瓣動了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雲汐月又罵。「去了地府，見到硯舟，一定要好好懺悔。」
君修瑾瞳孔瞪得更大些，開始張嘴呼吸。呼吸聲，又粗又重。
雲汐月並沒有打算放過他，繼續罵。「君兆和和霍明珠早就盼著和你團聚，你趕緊走吧。」
君修瑾身體抖了抖，張嘴說了一句。喉嚨里像是含了什麼東西，聽不清楚。
雲汐月冷笑。「你想要和霍明珠葬在一起，絕無可能。」
君修瑾眼珠子快要瞪出來，唇瓣顫抖得厲害。「你……」
雲汐月深呼吸，笑意加深。「君修瑾，這一世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來世你好好做人。」
君修瑾喉結滾了滾。「雲……」
瞬間，頭偏向一邊，眼珠定住。顫抖的身體仿佛凍凝住。
雲汐月心跳加速，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兩下。「福伯。」
福伯上前，大著膽子伸手探了一下君修瑾的鼻息。
呼吸全無。
福伯叫了一聲。「老爺。」
君修瑾一動不動，身體漸漸發涼。
福伯抬手，撫了一下他睜著的瞳眸，讓他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