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意識到不對勁的是眼神一直在白釗身上的漓,可惜此刻的北釗已經癲狂,嘴裡一直重複著:「我的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
繼而,一團黑氣籠罩著他,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隨著一聲「哐啷」的脆響,面具掉落,他的身影漸漸吸收掉所有的黑氣,重新回到大眾的視野。
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
難怪從未見他摘下過面具,原來面具下面的根本不是屬於他自己的皮膚,像是沒有進化完全的妖族,臉上還保留著一塊屬於妖獸的皮膚,看成色,大概是受雪豹一半精血的影響留下來的,但是現在,那塊皮膚在他的臉上肆意瘋長,很快便要占據他的整個面部。
而他的眼睛,也整個變得黢黑,如瀑的黑髮也一點一點褪去黑色,要變成白髮了。
「不好!他的精神要被我的一半精血控制了,一旦全部被控,就,就……」漓不敢往後想,說話聲都帶著急躁與喘息。
「就會怎樣?」我詢問。
「就會真正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等到那時,便無人能控制他,也沒人能救得了他。」說罷,漓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現在只有你能救他了。」他說。
我一臉懵住,我都是靠他的內力才能保持人形,自身都難保了,還怎麼去救他哦。
漓看著我呆呆的樣子,耐心說道,「你不能,但是龍珠能。」說完這句話,那邊的北釗已經開始發狂,他咆哮著,驚起萬妖窟的萬千飛禽。
「可是我不知道龍珠在哪啊。」我一邊躲閃北釗無差別的攻擊,一邊說。
還好狐族長老藏得離萬妖窟居民生活的地方很遠,不然這不又是一個屠龍村了麼。
「那就問問好了。」說罷,一陣風吹過,我們悉數被漓卷進了一個隱蔽的山洞。
「得罪了。我也是為了救我的主人罷了。」未等我們反應過來,漓已經隨手撈起一個人,並用手鉗住那人的脖子,待我們看清時,才發現是鼬大娘。
「你放開她。」阿紫厲聲呵斥。
「只要你們交出龍珠,我就放了她。」
「不可以!」鼬大娘大聲拒絕。「不可以把龍珠交出去。」
「剛剛還說著贖罪,結果現在讓你們把龍珠物歸原主又做不到了,好一個又當又立啊。」滄川在一旁吐槽。
鼬大娘的眼睛裝作不經意的瞟了瞟阿紫,然後更加堅定說:「龍珠不能給,我老婆子一條命,隨意你們拿去。」
「你的命頂什麼用啊?不交龍珠,大家都得死。包括阿紫。」楚源在一旁忍不住開口,他已經找到這位大娘的軟肋,也發現了整件事的關鍵。
「阿紫,龍珠是不是在你這裡。」楚源問。
阿澤感受到楚源的逼迫,趕緊將阿紫護在身後。
「阿紫好歹救過你們,這就是對待救命之人的態度嗎?」
兩人眼神對峙,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來。
「你們動靜再大一點,主人就直接殺過來了,到時候誰也別想獨活。」漓開口。
「或許,我們應該問問你們口中所說的阿紫姑娘吧。」
阿紫從阿澤身後緩緩走出,阿澤想去攙扶,也被她拒絕。她倔強的來到我們面前,身體的傷口還流著血,但是她整個人看上去無比的放鬆。
「龍珠在我這裡,我願意交出來,只要你放了大娘,並且保證我們都能活著。」她的眼神堅定,看了看被挾持的大娘,然後目光定在我這裡。她好像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講,但是現在是不合時宜的。
「不行!」鼬大娘又是一個拒絕。滄川已經相當不耐煩,直接用法術封住了她的嘴。她只能瘋狂搖頭,完全不顧漓鋒利的爪子會劃破她脖頸的皮膚。嘴裡「嗚嗚嗚」的聽不真切,但是她一直在努力著想要掙脫法術的控制,終於,她成功了。
「嗚嗚嗚,把龍珠還給她你就再也看不見了呀。」
在場的人終於知道了原因。最憤怒的當屬楚源和滄川兩人。
「哈?再也看不見?我妹妹失去的可是她的生命啊。」
「哈?再也看不見?到時候命都沒了她還想看什麼?就倆眼珠子咕嚕咕嚕轉嗎?」
鼬大娘自知理虧,緊閉嘴唇。
「所以,是你的眼睛?」我盯著她的眼睛開口。難怪這雙眸子一直吸引著我,總讓我產生一些莫名的情緒,原來竟是因為是我的龍珠幻化的嗎?
她點頭,嘴唇微啟,似乎想要說點什麼。哪知一塊石頭砸下來,剛好把我倆砸向兩邊。
是白釗找過來了。
漓看了看我們。又看了看自己癲狂的主人,毫不猶豫的鬆開鼬大娘,甩下一句「你們快做決定」,然後義無反顧的朝著白釗飛去。
你看,即使已經落得如此瘋魔的境地,白釗依舊是漓堅定選擇的那一個。
打鬥聲在一點一點的逼近,光靠漓一人是擋不住的。
「我去幫忙。」滄川說。
「我們也去。」狐族長老們說。
「我要留下來保護你。」楚源對我說。
於是現場只留下了我、楚源、阿紫、阿澤,以及一個不說話的鼬大娘。
很快又是一塊巨石落下,這處洞穴也要塌了。
「再這麼下去都別活了。」楚源大聲說著,我感覺他要強行取珠了。
「小悅」,是阿紫的聲音。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她從那塊石頭後面出來,緊跟著的是阿澤,阿澤正攙扶著她。她的雙手捧著一對亮晶晶的珠子,而她的眼睛處,只留下兩個帶血的洞窟。她竟是把眼睛硬生生挖了出來。
「我只是想再多看你一會罷了,哪知被石頭擋住了,擋住了也好,有些血腥的場面你也就見不到了。」她是帶著笑說的,忍著生挖眼睛的劇痛。
我顫抖著接過她雙手捧來的還溫熱著的帶著絲絲血跡的一對珠子,它們到了我手上以後就自動合二為一,並且迅速融入我的體內。霎時間,我感覺萬千力量湧入我的身體,那種撕裂的將要爆破的感覺,讓我重新恢復了原身「龍」的形態。
我衝破洞頂的那一刻,楚源也將洞中的其他三人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龍珠到手了?」滄川看到我,疲憊的眼神中又有了些許希望。
嗯。我點點頭,噴出一口氣。我讓他們都去藏好,這裡交給我。
滄川點頭,在一片殘枝亂石中找到幾近昏迷的漓,並將他帶走。
接下來,就是我和白釗對峙的時間了。
我變得同他等高,讓他能夠看清我,我也能夠看清他。
看到我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神恢復了少許清明。
「小傢伙?」他問。
是在喚人身的我?還是在我還是原身形態時,他便就是這般喚我的呢?
我不回應,先觀察一番。
「你還是不能原諒我拿走你的龍珠嗎?」他的眼睛由黢黑變成深灰,癲狂停止,好像陷入了一段苦澀而又悠遠的回憶之中。
「我只是想回到最初的樣子,希望他們都還在,我的母后、我的家國、以及那些無辜的子民,我沒想過會犧牲你們,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他們騙我,他們說只要放幾道天雷威懾一下你們就好,誰知、誰知他們另有所圖,我,我,我根本無力阻止,他們還威脅我,如果我不照做,不僅母后救不回來,漓也會有危險,我已經不能再失去了。」說完,他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哭吧哭吧,哭完了一切就過去了,那場大戰本就是蓄謀已久罷了,身為棋子的你又能如何呢?只能同我比比誰更慘罷了。
「我知道,那天本該是你的出生之日,所以我的雷偏了幾分,戰後我還將你藏了起來,想著借你龍珠一用之後,就還給你,就帶著你一起生活,可是,等到我回去再找你,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自詡運籌帷幄,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都沒了,沒了,哈哈哈。」痛哭之後他開始大笑,笑得撕心裂肺,大概是比哭還難受的。
所以我能被楚源找到,很大一部分是白釗的手筆。
忽然,白釗猛的吐出一大片黑乎乎的液體,我想,應該是他內心的鬱結在這大哭與大笑之間得到了釋放,我上前用自己的爪子輕輕拍打他的後背。
「對不起,小傢伙。」他向我道著歉,好像想說這句話已經很久很久,現在終於說了出來,他露出釋懷的笑,暈倒在我身側,我趕忙將他扶住。
同為犧牲品,又何來抱歉一說呢。我變回人形,帶著他往楚源他們那邊走。
我攜著白釗到那裡時,大家都已經安置妥當。第一眼我就看到伸長脖子張望的漓,他看到了我,又看到我身側的白釗,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迎接,但終究是體力不濟,摔在地上。
我這才注意到,除了楚源和阿澤,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受了傷,其中阿紫和漓的傷最重。
嗯?奇怪,怎麼不見鼬大娘的蹤影?來不及細想,楚源已經來到我身邊,他一把接過昏迷的白釗。「你沒事吧?」他擔憂的問,上下觀察我一眼。
我搖搖頭,示意我沒事。
「你們呢?有沒有事?」我問道。
「我們也還好,就是……」楚源支支吾吾。
「哎呀,我來說,楚姑娘,麻煩你去看看阿紫吧,她現在有些不好。」阿澤搶先一步說出來。
「阿紫怎麼了?」我一邊問,一邊緊跟阿澤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