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鄭州州學議政生,徐州新聞不王論
龍紀元年十月
鄭州管城,州治,城東,一座新建院落群,鄭州州學坐落於此。
因為裡面的生員都是准官員,所以條件十分優渥,環境典雅,往來儘是衣冠。
劉范生聽從白主簿的建議,並沒有報告縣學,而是來到州治報考了州學。
憑藉以往科舉的經驗,他十分輕鬆的便成為了一名生員。
為此,他辭去了萬勝村的族長職務,帶著兩三子進入州學,安心讀書,等待宣武軍治下第一次選官考試。
「范生兄,同走。」
才出學堂大門,後面便跟上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士子,正是劉范生的同學,楊輅。
楊輅出身寒門,憑藉才學奪得生員,自此天高海闊。
劉范生雖有家族,卻也不是什麼大族,是以並沒有門戶高低之見,二人相談甚歡。
走在路上,二人聊起了最近的局勢。
選官考試需要考策論,即對當前局勢的看法。
因此自從縣學、州學開辦以來,此地便成為了議政中心,生員們無不以議論朝政、局勢為榮。
而學府學官也鼓勵生員們議政,以此開拓他們的視野,能夠更多的通過選官考試。
畢竟若是本州縣通過考試的生員越多,說明他們這些學官政績斐然,有機會得到升遷。
「徐州賊眼看要被陳將軍絞殺於徐北,可恨徐州賊狡猾,竟然逃脫,遁入徐、宿、泗三州交界,遊走不定。」
「軍府大軍多次圍剿不成,戰事越拖越久,恐怕會有變數啊。」楊輅當先拋出話題。
劉范生也點頭道:「我認為徐州賊之所以多次逃脫,徐宿泗三州的豪強大族絕對脫不了關係。」
「若不是他們給徐州賊傳遞消息,徐州賊當初在徐北就該被軍府平定,戰事又豈會拖到現在。」
「聽說忠武軍發兵五萬來攻汴州,軍府主力盡在徐州,可否有危險?」
相對於楊輅長於軍略,劉范生則長於政務,是以二人雖然同學,卻側重不同,跟了不同的夫子。
州學由學正直接管理,學府中有祭酒一人,訓導三人,助教二十多人,其餘雜役若干。
現如今生員一百二十三人,幾乎全州的青年才俊,都集中在了州學中,是以競爭十分激烈。
為了更好的教育生員,州學聘請的夫子,多是出自汴梁書院,少部分名士。
且這些名士又多是沒有政治偏向的,專心教育。
是以各個州縣學,就如同汴梁書院的分支,理學在其中紮根生長。
也是受到了理學影響,這些生員入學不久,就立下了立功為民的志向。
與以往的渾渾噩噩不再相同,徹底迸發出屬於青年人的朝氣。
「我認為不需要太擔心忠武軍,上個月軍府的馬軍抵達鄭州,前幾日河中軍攻打河陽。」
「河陽又處於忠武軍治下,那五萬忠武軍與其說明面上是來攻打汴州,不如實際上是去救援河陽的。」
「我估計軍府的三千馬軍,也是想要插手河陽戰事。」
聽到楊輅如此分析,劉范生仿佛意識到了些什麼,說道:「太巧了,前腳徐州叛亂,後腳河陽、雲州便起了戰爭,這背後仿佛有一隻大手。」
楊輅看了看左右,見沒人注意自己二人,低聲道:
「還能是誰,肯定是軍府啊,我看是為了不讓各鎮插手徐州之事。」
「能夠做出如此布置,不可謂不深謀遠慮,就是不知道這計策出自軍府中哪位大人之手,我實在佩服。」
說到軍府,劉范生問道:「聽說你準備拜東方夫子為師,這可是白脈的人,這麼早就插手兩脈之爭,真的好嗎?」
楊輅看了眼劉范生,認真道:「老師看得起我,收我做弟子,實乃三生有幸。」
「再說了,不過小小的文脈之爭罷了,且都是同屬軍府麾下,烈度並不高,利大於弊,比之當今朝堂上的黨爭,可算是小巫見大巫。」
「此事我自有計較,劉兄無需多言。」
聽到楊輅的話,劉范生自無不可,本就是提醒而已,談及朝廷黨爭,又想到早些年自己屢次落榜,他又有些悲觀道:
「按照朝堂上諸位相公的劃分,我等屬於理學派,今朝堂理學派勢微,經學家大行其道,不知我等前路如何。」
楊輅倒沒有那麼悲觀反而振奮道:
「朝堂離我們太遠,只是小小的生員,能夠有個做官的機會,已經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再者說了,自入州學起,我等身上便打上了宣武軍的烙印,終身便無法脫離。」
「與其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不如想想如何將宣武軍發展得更好。」
說到這裡,楊輅眼神發光,略顯激動道:「若到時候白使君能夠登頂,我們的身份便從此改變,就算是那些進士,又如何呢?」
劉范生畢竟是有些門第的人,聽到這裡不免疑惑道:
「白氏祖訓有言,白氏不王,今日各藩鎮節帥皆以郡王乃至真王號治政,可各地的諸白,無不拒受王號,僅以國公為號,是否可算無意於爭天下。」
楊輅聞言絲毫沒有意外,說道:
「是有這個說法,可萬戶之國公,比之數千戶之郡王,只是名號的差別,實際上有什麼能夠比得上的呢?」
「再者,白氏不王,但沒說白氏不皇。」
「我查閱古書,才得知白氏不王是有傳統的,漢朝時白氏便有不王的傳統,但一切都在於當今有主的情況。」
「若當今無主,諸侯征伐,昏庸無道之君橫行天下,我想白氏諸君也不會抱守死理,眼睜睜看著天下淪喪吧。」
「說一說,白氏王不王,不在於白氏諸君,而在於你我,在於天下人。」
「只要天下心屬白氏,以天下之心逆卷君心,一切便都不是問題。」
「所以,努力吧,為了天下更好的明天,為了你我心中的志向。」
眼見到了自家門口,楊輅拍了拍劉范生的肩膀,便告辭了。
只是劉范生還沉淪在楊輅的理論中,他始終也沒有想到原來「白氏不王」還能這麼解釋。
如此算來,以往他擔心自己一番心血,未來將被白氏轉投他家,重頭再來的擔心也沒有了。
這便是白奕十分重視州縣學的另一層目的,通過州學、縣學,掌握地方的輿論權,解釋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