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姜蘊真> 第3章 熱鬧的板浦街

第3章 熱鬧的板浦街

2024-09-01 05:14:47 作者: 九皋堂
  文詮朝那個叫大頭的兵上下看了看,活動了一下筋骨,就要脫掉外頭的大褂子,跟他較量。

  天保上前攔住他:「你不要叫嫂子擔心了,讓我來跟他玩玩!」

  蘊真沖他喊道:「天保哥,你小點丁個。」

  快刀劉朝著天保不客氣地說:「他娘的,這裡是你說了算,還是俺說了算?」

  天保梗著脖子說:「我們都是好弟兄,哪個上還不都一樣。你不就是想看我們笑話嗎?告訴你,我們不忤你這些大頭兵。」

  快刀劉忽然拍了一下天保的肩膀,叫道:「好!夠義氣!俺喜歡!你小子叫個啥名號?」

  天保學著他的山東腔說:「俺叫李天保。」

  快刀劉讓他逗笑了:「他娘的,還會說俺的侉話?好!七子,你這些哥們夠意思。可有一條,不能他娘的老在當街打架啊!這是啥地界?這是大街!這大街上,青天白日,人來人往,是你們打架的地方嗎?要打,統統給俺滾回家裡頭打去!那幾個小崽子,南門的吧?俺一瞅著就曉得,你們他娘的不是省油的燈。都給俺聽好了,往後不許在外頭打架鬥毆,尋釁鬧事。要是再讓俺撞著,就不客氣了,統統把你們關進站籠,讓你們嘗嘗太陽曬、唾沫吐、蒼蠅叮、蚊子咬的滋味。聽著沒有?」

  丁二虎他們沒好氣地回答道:「聽見啦!不就是拉偏架的嗎?什麼光彩事情啊?那麼大聲音。」

  快刀劉一愣,轉著眼珠說:「誰說俺拉偏架了?俺向來一碗水端平。誰敢打架鬧事,俺就抓誰,天王老子也一樣!」

  說完,快刀劉把這兩撥人分頭攆走,然後帶著他的人馬,押著那個鹽梟,回自己衙門去了。

  眼看天大一朵烏雲,頃刻之間化解了,蘊真懸著的心總算又放回到原處,便拉著銀娣,接著上祥雲閣去買她們的布料。

  銀娣心裡還在撲騰。望著文詮他們漸漸離去的背影,銀娣擔憂地問:「真子,你二哥是不是常在外頭跟人家打仗啊?」

  「不是的啊!」在二嫂子面前,蘊真當然要護著二哥。

  「不是的?」銀娣不相信地反問了一句,「你不要騙我了。我再笨,這丁個還看不出來?你看他們一個一個凶神惡煞的,一看就是老手。」

  「不老啦!這裡頭就數我二哥最大,也不過才頭二十歲,哪有什麼老手啊?你覺得他手老嗎?骨頭老,還是皮老?」蘊真調皮地打著岔。

  「亂扯什麼啊!哪個說他手老了?」銀娣說。「我就是奇怪啊!他孬好也算個讀書人,怎會跟二流子一樣,天天不正乾的呢?」

  蘊真打趣她說:「怎麼的,你後悔哪?這番後悔也遲了,生米做成熟飯了。呵呵!」

  銀娣在她肩頭上捶了一下:「瞎說什麼呢?鬼丫頭。我是說,你看你二哥,都成了家的人了,還天天跟李天保、蔡七這幫半大小子一起鬼混,這將來怎得了啊?」

  蘊真說:「這個我哪懂啊!那還不是要看你的本事啊?你是她媳婦,你不把他拴住,那還能叫哪個去拴他呢?我大跟我娘,也不可能管他一輩子啊!」

  銀娣說:「說你是鬼丫頭,還真鬼!你一個姑娘家家的,這些事情,怎會懂得這麼清楚啊?」她眼珠一轉,拽著蘊真的胳膊,輕聲說:「剛才那個老總叫你二哥跟那個大頭兵單練,你不吱聲。等到李天保要出頭了,你脫口就喊出來了,巴巴地叫他小心丁個。你說,這裡頭有什麼名堂?」

  蘊真一下子讓她說紅了臉,裝訕說:「瞎說什麼呢?什麼叫巴巴的啊?好說不好聽。人家不就關照他一聲嗎?」

  銀娣說:「對啊!怪就怪在這地方嘛!你二哥出頭,你都悶不吱聲的。等到他要出頭了,你就關照他。難道他比你二哥還……?」

  蘊真搡了她一把:「還什麼呀?去家還去!」

  銀娣得意地說:「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啊!我回家就跟娘說去。」

  蘊真說:「你敢!」

  銀娣說:「我憑什麼不敢?」

  蘊真抱著銀娣胳膊哄她:「好嫂子,是我不對啦!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不要跟我娘說哦!」

  銀娣仰著臉說:「想堵我嘴啊?那也行,回家先幫我搓兩坨細麻繩子。」她想了想又說:「每天再幫我剝六個白果皮。」這段時間她有點咳嗽,文謹大哥叫她每天搗幾個白果沖水喝,她就每天吃六個白果。白果的皮太薄,緊緊裹在白果上,很難剝掉,她正好趁這機會敲一下蘊真。

  蘊真一聽就叫起來了:「哎呀,二嫂子,你這樣壞啊!哪有像你這樣欺負人的?」


  銀娣一臉壞笑地說:「那我回家就跟娘說。」

  蘊真嘆了口氣:「唉!算了,算了。我算服你了。」她看見路邊有個老頭挎著籃子在叫賣梔子花,趕緊扯開話題:「我剛才掉的錢呢?拿來,我賣兩朵梔子花戴戴。」她買了兩朵梔子花,跟二嫂子一人一朵,插在各自頭上。

  祥雲閣的老闆周二爺也是徽州人,祖上也做過垣商,跟姜家是世交。其實,板浦街上這些徽州商人,可以說家家都是世交。所以姜三嬸才特意交待銀娣,一定要到祥雲閣來扯。周二爺不光賣布,還替客人裁剪。文謹結婚前,姜家大人小孩的衣服,幾乎都是在他家扯了布,又請他裁剪的。後來文謹娶了個心靈手巧的媳婦夢梨,既會做,又會裁,裁剪的事就全都交給她了。現在,夢梨家的二寶子將才半歲,正在鬧懷的時候,再叫夢梨裁衣服,她實在沒那個空子。何況姜三爺這身衣服,是要在過五十大壽時穿的,必然要更周正、更熨帖,所以姜三爺的這身衣服,還得要請周二爺來裁。

  這丁小事,對周二爺來說,真是小菜一碟,易如反掌。煩人的是用什麼料子,蘊真和銀娣兩人看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祥雲閣里的料子實在太多了,綾羅綢緞、棉葛苧麻,樣樣都有,顏色更是五顏六色,讓人看得眼花繚亂。最後,還是周二爺替她們拿了一大半的主意,這才好不容易把料子定下來。後邊的事,就全都交給周二爺了。

  在店裡逛的時候,蘊真拿著一匹鸚哥綠的細紗,在上面摸了好幾回,最終還是搖搖頭又放下了。那個顏色,那種細紗,要是做成裙子,肯定很漂亮。銀娣見她愛不釋手的樣子,便悄悄跟她說:「你要實在看好了,就用我的體已錢,幫你扯一塊吧!不過今天錢沒帶在身上,先賒著。這點面子,周二爺能給吧?」

  蘊真咬著嘴唇說:「算了,我也不缺。」她把臉一抬,眼皮就又活了,含笑說道:「你那點錢,還是留著,將來給我小侄兒花吧!」

  一句話,把銀娣說得滿臉緋紅,輕輕啐了她一口:「呸!不害羞!」

  她們兩個辦完了這件大事,心裡就都踏實了。出了祥雲閣,銀娣低著頭就邁上了來時走的那條路,被蘊真一把拉住了。蘊真說:「急著回去做什麼啊?你又不像大嫂子,家裡頭有小小鬏子(小鬏子:方言,小孩子的意思)。走,我帶你逛逛去!」

  一說逛街,銀娣也很興奮:「好啊!逛哪裡?」

  蘊真說:「我娘給你那些錢,還剩下來多少?」

  銀娣說:「百來個吧!」

  蘊真說:「就剩那麼丁個了?我娘算的太厲害了。二嫂子,你說是不是的?」

  銀娣說:「我們也厲害啊!把錢花得正好,才叫真會花錢嘛!」

  蘊真說:「呵呵!順杆爬啊?還真會朝自己臉上貼金哩!不過,有這點錢也夠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玩玩。」

  銀娣擔心地說:「不准你打這些錢的主意哦!這是娘頭一回給錢叫我出來辦事,我可不能欺心。」

  蘊真說:「你放心好了,不會叫你花多少錢的。就是看個熱鬧嘛!」

  儘管銀娣不大相信她的保證,但是聽說有熱鬧看,她也就顧不得了,痛快地答應了蘊真:「那行啊!去看看吧!」

  銀娣是去年初冬的時候嫁到姜家來的。初嫁過來時候是新娘子,當然不好出來逛街。等到滿過月,天氣也冷了,數九寒冬的,到處冰天雪地,凍手凍腳,也沒心思出來逛了。眼下清明剛過,春暖花開,正是踏青、逛街的好時候。

  大市口是板浦街最熱鬧的地方,祥雲閣就在大市口邊上。銀娣出門往回走,就背朝著大市口了,正好錯過了鬧市。要不是蘊真帶著,她這趟街就算白上了。

  「這邊才是大市口。」一邊走,蘊真一邊指給她看,「你看,那個小白樓,白牆黑瓦的那個,就是板浦街最有名的館子四海春。那個門樓上掛三個幌子的,叫萬香居,也是有名的館子。它旁邊那家,門口一棵垂柳的,叫綠柳居。」

  銀娣問:「這都是菜館啊?」

  蘊真說:「對啊!板浦人最講究吃了。你沒聽過『穿海州,吃板浦,南城土財主』嗎?海州人歡喜穿,板浦人歡喜吃,南城人都是捨不得吃又捨不得穿的肉頭。呵呵!板浦人好吃是有名的啦!特別是那些垣商,一頓飯不懂要花多少銀子哩!有一道菜叫龍鬚八寶珍珠蛋,你能猜到是什麼嗎?」

  銀娣說:「我哪懂啊?聽都沒聽說過。」

  蘊真說:「聽說是許家傳出來的私房菜,就是把豆芽瓣挖一個洞,在裡頭填上三鮮餡子。還有一道菜叫鳳凰過海,你肯定也猜不出來,就是用雞舌尖炒對蝦。沒吃過吧?不要說菜了,人家吃水都講究著哩!垣商家吃的水,都是從南城挑來的山泉水。挑到家以後,人家只要前頭那桶,後頭那桶就不要了。你猜為什麼?人家嫌後頭那桶挨挑水的一路放屁薰臭了。哈哈!厲害吧?」

  銀娣說:「南城到板浦二十來里地哩!那一桶水挑到家,得多少錢啊?」

  蘊真說:「人家哪管要多少錢啊?人家就怕有錢買不到東西!這下你曉得板浦街上為什麼有這些館子了吧?據說,光是有店號的館子,就有頭三十家哩!這三家是大的,小的就更多了。你看,手邊這家小樂意,大堂裡頭也有好幾張桌子哩!你再看對面,並排兩家子。二嫂子,姓高這家的油煊餅最好吃了,都是用雞油炕的,又酥又脆,要不要嘗嘗?旁邊那家姓夏,最拿手的是大刀面,切面的刀有鍘刀那麼大。人家那麵條擀的,筋道十足,嚼在嘴裡頭,嘎嘣脆。」

  銀娣說:「你就吹吧!麵條還有嘎嘣脆的,你當是小脆餅啊?」

  蘊真說:「不信拉倒!要說小脆餅,那就數楊二家了。他家不在這條街上,在四海春後邊那個巷子裡頭。不要看人家住的背,好酒賣背巷哩!板浦街買小脆餅的,都認他家。那條巷子裡頭還有一家賣涼粉的,也姓楊。人家那涼粉做的,拿在手裡頭,活抖抖的,一刀下去兩面溜光,倒點大椒醬、大蒜糜子,再用香醬油醋一拌,那滋味……。哎呀,不說了,再說我口水就淌出來了。」

  銀娣笑著拍了她一巴掌:「饞貓丫頭,看你那點出息!怪不得老跟我說這館子那館子的。」她指著街對面前邊不遠處的一座紅顏色小樓問:「那座小樓也蠻漂亮的嘛!那是什麼館子啊?」

  蘊真朝她做了個鬼臉:「什麼東西不好問,你偏偏要問道它。」

  銀娣說:「怎的?」

  蘊真不情願地回答:「不乾淨唄!」

  銀娣疑惑地問:「這小樓不是漂漂亮亮的嘛!怎麼不乾淨了?大煙館啊?怎沒有煙味呢?」

  蘊真問:「你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

  銀娣說:「你不說我哪懂啊?我又沒去過。」

  蘊真撇著嘴說:「那不是正經女人去的地方了,是那個、那個、那個啦!哎呀,不說了。你看裡頭那些女的,那副妖精樣,好人家哪個像那樣打扮呀?」

  銀娣恍然大悟,臉一下子紅了。

  兩人都不吱聲了,一齊低了頭匆匆朝前走。估計走過紅樓了,這才把頭又抬起來。蘊真指著手邊一家店鋪說:「二嫂子,這家店叫大麒麟閣。計劃調節,還是留著,將來給我小侄兒我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