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4-08-23 16:29:08 作者: 越野尋尋
  張迎康換好衣服後便被男護工推了出來。

  應顏心裡還鬱悶著,此時也忍不住偷偷地去瞥著他。

  張迎康換了一件黑色帶銀絲線的襯衫,襯衫精工裁剪,面料柔軟細密,銀色的鈕扣一粒一粒地扣到最上,深色的襯衫襯得他的皮膚十分蒼白,卻也讓他顯得更加優雅貴氣、清冷俊美。

  應顏忍不住瞥了一眼又一眼。

  而後在輪椅上的人淡淡地掃過來一眼時,應顏的心裡立刻就不氣了。

  他長得這麼好看,會擔心她有不軌的心思、想保護自己都是正常的。

  她能理解。

  ......

  夜晚的園林里很涼爽,微風吹過,花草樹木的自然香味撲鼻而來,令人神清氣爽。

  園林中心有一座夜晚噴泉,四周亮著五彩斑斕的燈光,附近的長椅上坐滿了人,大人們的交談聲,小孩子的嬉戲玩鬧聲,熱鬧非常。

  應顏沒有把張迎康推過去,而是把輪椅轉個彎,推向一條稍微有點窄的石板小路。

  小路兩邊亮著幾盞草坪燈,前面還有一些稀稀散散的照明燈,四周很暗,視物不明。

  應顏推著輪椅繞著石板板路轉了幾個小彎後,四周終於沒有人影了,同時隨著風吹過來,還聞到了一陣陣清新的竹香味。

  前面是一處小竹林。

  竹林在園林的最西角,旁邊還有一座低矮的假山,由於四周燈光稀少,這一處便顯得過於陰暗,不大受人喜歡。

  應顏繼續推著輪椅,安靜的環境下能聽到晚風吹動著竹葉發出的「沙沙」聲、草叢裡的蟲兒高低起伏的鳴唱聲,連輪椅的軲轆聲都變得清晰起來。

  「就是這兒了。」

  應顏把張迎康推到竹林下,彎著腰幫他整了整腿上的薄毯,自己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心情很好地晃蕩著腿。

  「這裡是不是很安靜?空氣也特別好。」

  應顏深呼吸一口氣,突然側頭扯下一根竹葉,在袖口處擦了擦,朝張迎康顯擺兩下道:「看,還可以用這個吹小曲,你小時候肯定沒有玩過這個吧。」

  應顏說著便面帶得意地把竹葉放到唇邊,猛憋一口氣,開始「噗嗤噗嗤」地吹了起來。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聲音很大,也很刺耳,連附近連草叢裡的昆蟲都被驚得從草叢裡跳了出來,四下逃竄。

  應顏卻自我感覺挺良好,依舊吹得起勁。

  「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玩?」應顏興高彩烈道,一雙杏眼在夜色下閃閃發亮。

  張迎康的唇線抿直,面無表情地盯著應顏。

  可惜夜色昏暗,應顏看到張迎康盯著她,便當作他也感興趣,立刻殷勤地把手裡的葉子遞過去:「來,你也試試?不會也沒關係,我可以教教你,很好學的。」

  張迎康的唇線繃得更緊,顯然是被應顏的厚臉皮打敗了,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很難聽。」

  應顏眉頭一皺,不服道:「要是你吹的話,還不一定能比我好呢。」

  「有本事你也吹一個給我聽聽?」

  張迎康面色不動,不受她激將法的當。

  結果應顏直接從大石塊上站起來,傾身靠近,將手裡的葉子遞了過來。

  薄薄微硬的葉子碰到了他的唇邊。

  她用過的竹葉。

  張迎康抬眼看著應顏。

  「你吹一個試試?這個很難的,我可是學了好久才終於能吹出聲。」

  暗淡的路燈下,應顏的張臉龐顯得格外柔和小巧,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落下細碎的線影,隨著她輕輕眨眼時,忽隱忽現。

  一臉單純無辜。

  張迎康盯著應顏看了一會,垂下眼,在應顏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終於張開唇。

  翠綠色的竹葉被淺色的嘴唇抿住,片刻,一串明亮清震的聲音便從他的唇間流淌而來。

  曲調熟練流暢,顯然不是新手。

  晚風吹過竹葉,颯颯作響,優美動聽的樂曲隨風合唱。

  應顏靜靜地站著,低著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的人,看著風溫柔地捲起他額間的碎發,眉目柔和。

  多麼溫柔的男人。


  像春風,像清泉。

  相似的場景,同樣的人,時光像是突然飛速倒退,帶他們回到了過去。

  一曲終了,應顏還有些沒回過神,手依舊直直地端著,目光有些愣愣地盯著張迎康。

  真正地痴迷了。

  張迎康語氣淡淡道:「這才是吹葉。」

  應顏傻愣愣地答道:「好看。」

  驢頭不對馬嘴。

  張迎康抬起眼,看到應顏呆住的樣子,淡淡開口:「口水下來了。」

  聽到溫和又顯得熟稔的語氣,應顏的眼眶立刻便要紅了,以為他終於記起了自己。

  應顏剛準備撲到張迎康的懷裡,好好地跟他訴說一下積攢了這麼多年的相思惆悵,張迎康突然問道:「你喜歡我?」

  沒等應顏回答,又繼續道:「我只是一個什麼都不能做的殘廢,你喜歡我什麼?」

  很殘酷、冷靜、沒有夾雜感情的問話。

  單單只是疑問,因為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了解,張迎康確定應顏並不是為財而來,除了錢,他想不出他還有什麼。

  應顏一頓,仔細地瞧著張迎康的神色,臉上的激動之情慢慢消失。

  看來是白高興一場了。

  兩人默默無聲片刻,應顏先開口了:「張少爺,請不要誤會,我不僅是個有職業道德的醫生,而且還是一個有職業道德的護工,照顧到你的方方面面是我應該做的事,希望你不要多想。」

  意思是你別自作多情了,這些都是我的本職工作,我才沒有喜歡你。

  小下巴終於又驕傲地昂起。

  委屈心酸的淚水「嘩啦啦」地往肚裡咽。

  小神醫的尊嚴絕不能丟棄。

  「哦。」

  張迎康神色淡淡地點點頭:「那麼希望,有職業道德的護工,下次就不要在半夜、不是護理的時間蹲在病人的床邊了。」

  應顏立刻瞪圓雙眼。

  他翻舊帳!

  ——

  回到病房,應顏一臉平靜淡然地用毛巾給張迎康擦臉,往下擦的時候突然發現他的脖子上有三個大包,又紅又腫,很是嚇人。

  應顏一驚:「怎麼回事?」

  湊近了後才發現是被蚊子咬的,因為張迎康的皮膚很白,紅腫的大包便顯得格外明顯。

  應顏一邊看著一邊氣憤道:「為什麼它們都不咬我,光咬你呢。」

  而後便是深深愧疚,都怪她,她忘記帶防蚊蟲的東西了。

  張垂下目光,看著湊在眼前的應顏,睫毛輕輕地顫了顫:「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這麼大的包肯定很難受。」應顏語氣又急又悔道,又在張迎康的身上又檢查了一遍,發現脖子後面也有一個,頓時更加愧疚了。

  「你忍一下,我現在去給你拿藥。」

  應顏說完便急匆匆地跑出了病房,沒一會便帶了一管藥膏回來。

  應顏坐在床邊,擠出一點透明的藥膏在手指上,湊近張迎康的脖子,將藥膏輕輕地塗抹在紅腫的大包上,塗幾下後還低頭在上面呼呼地吹了兩下。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冷白的皮膚上,因為靠得很近,應顏還聞到了張迎康身上傳來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張迎康側了下頭,下巴便碰到了應顏的臉頰。

  兩人頓時都頓住,皮膚的溫度雙向傳達,無聲的曖昧頓時發酵,瞬間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

  心「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張迎康很快便側開,仿若無事發生。

  應顏屏著氣,瞟了張迎康一眼,稍微抬離了一些身體,又擠了一點藥膏,繼續輕輕地塗抹,這次塗的時間似乎更長了。

  指尖都開始微微發熱。

  「可以了嗎?」

  好一會,張迎康終於出聲提醒。

  應顏手指一頓,回了神。

  抬起頭的時候便發現張迎康正盯著她,嘴角勾著冷漠的弧度。

  應顏慢騰騰地移開視線,頂著耳熱一本正經道:「多按揉一會藥才容易吸收,蚊子包才能儘快消下去。」


  張迎康的眉頭輕輕動了一下,目光淡淡地看著應顏,沒說話。

  應顏突然就覺得,她很喜歡他這個樣子。

  雖然沒笑,但是眉目舒展,仿若風過留痕。

  ......

  一夜過後,張迎康脖子上的蚊子包幾乎全都消了下去了,只剩下幾塊顏色變淺了一點的紅印。

  應顏給張迎康擦完臉後,拿出藥膏,擠一點在手指上,一邊按揉一邊憤憤道:「下次再有蚊子咬你,你一定要立即告訴我,我一定會讓它們當場血債血償。」

  應顏講出了「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氣勢。

  張迎華過來的時候便看到應顏正傾身體靠近張迎康,兩人的身體離得很近。

  這個距離,有些過於親密了。

  張迎華露出意外的表情,默不出聲地靜靜看著。

  張迎康先察覺到了,抬起眼。

  張迎華站在門邊,正微微眯著眼,看著他們目露深思。

  發現張迎康的視線,張迎華立刻勾著唇朝他挑了挑眉。

  張迎康看著張迎華充滿深意的眼神,淡淡地移開視線,沒出聲提醒跟解釋。

  應顏塗抹著藥,手指按揉著那一塊塊消腫了的紅印,突然開口:「嘿嘿,現在再看,你這幾塊紅印好像......嘿嘿。」應顏沒說下去,只繼續嘿嘿地笑著,笑得莫名有些猥瑣,毫不害羞矜持。

  門邊的張迎華已經離開了,張迎康淡淡開口:「克制點。」

  應顏抬起頭,一臉無辜單純,眨巴著澄澈明亮的杏眼:「嗯?克制什麼?」

  張迎康沉默,似乎又被應顏的厚臉皮打敗了,直接閉上眼。

  應顏抿著嘴唇偷笑。

  ——

  下午時分,烈日依舊焦灼,天空湛藍無雲,張迎康午休醒來後,應顏又拿出了一個新的棉布球,湊近他,一臉的殷勤獻媚。

  「看,這是我親手做的,是不是很可愛。」紅色的棉布球上用黑色的記號筆畫了一個很可愛的笑臉。

  張迎康目光淡淡地看著應顏,臉上看不出情緒。

  應顏認真地跟張迎康講著道理:「我們要想身體恢復得快一點,肯定不能只靠被動性的鍛鍊,現在先開始鍛鍊手的抓握能力,手部的知覺力量找回來了,我們做其它很多事都會變得方便很多。」

  其實既然他的右手能藏起刀、割破手腕,那基本的知覺就沒問題,現在就是循序漸進,先讓他對自己的身體找到信心,然後慢慢地讓他的康復訓練從被動性鍛鍊轉變成主動性鍛鍊。

  這更是心理上的一種轉變。

  應顏直接把棉布球塞進張迎康的右手心,「今天先抓握十個,沒問題吧。」

  張迎康手臂垂在床邊,沒有動。

  應顏表情神秘地湊近張迎康:「你要是做到了,我就獎勵你一樣東西,我保證,你肯定喜歡。」

  應顏死命地眨巴眨巴著兩隻杏眼,生生把誘惑的笑容變成了不懷好意。

  張迎康面無表情道:「你可以換種說法,比如,『如果你不照做,我就要給你一個獎勵』。」

  張迎康面色淡淡地勾了下唇角:「說不定,我會被威脅到。」

  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應顏:「........」

  年輕人,你這樣,真的會沒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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