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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文學城第二十九章

2024-08-23 16:29:13 作者: 越野尋尋
  病房裡很安靜,陽光越過窗戶輕輕地跳了進來,灑落一室光明與溫暖。

  病床上,應顏雙手緊緊地摟著張迎康的脖子,似乎終於哭累了,眼睫毛一沉一沉的,眼皮卻還強撐著想要睜開。

  「睡吧。」

  張迎康低頭輕輕地吻了一下應顏的額頭,看著她像是終於抵抗不住了,慢慢地合上了眼,不過雙手卻摟得更緊了,像是怕他會離開。

  明明他動不了,也走不了。

  張迎康靜靜地看著應顏,眼裡深沉與壓抑。

  仿佛,還不知道一切到底是怎麼開始的,便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泥足深陷。

  張迎康轉開目光,看著投在地上的陽光,看著它隨著時間推移慢慢地消退,直至完全消失。

  像是總有一天會消失的熱情與溫暖。

  他曾日日夜夜希望時間快點消逝,終於變成了如今希望時間就此停留。

  他愛上她了。

  擁有了軟肋。

  ......

  應顏終於睡飽醒了過來,卻沒有立刻睜開眼,先是顫抖了幾下睫毛,手上的力氣緊了緊,之後像是依舊沉浸在在夢中一樣,不動聲色得慢慢地把臉往前移,嘴唇也悄悄動了動。

  直到碰到軟軟的觸感,應顏才像是剛剛轉醒般,嚶嚀一聲,雙眼迷濛地看著眼前的人,砸吧砸吧嘴,眉頭一攏,惡人先告狀道:「嗯?你怎麼偷親我?」

  張迎康垂著眼,用鼻尖輕輕地碰了碰應顏的臉頰,沒有說話。

  這下,應顏的臉皮就像是被颳了一層,立刻變薄了下來。

  「咳,沒事,我、我也親你一下,還回來了就行了。」說完,便又厚著臉皮抬起下巴。

  張迎康輕輕低下頭,兩片唇相碰,過了好久好久,才終於分開。

  應顏一臉酡紅,滿眼著迷地看著張迎康,看著他眉眼低垂、嘴唇濕亮的樣子。

  張迎康低下頭,輕微的鼻息抵在應顏的臉側,輕聲問道:「嗯······鮮奶麻薯,真的很好吃嗎?」

  應顏正心池蕩漾著,聽張迎康這麼問,立刻精神抖擻道:「可好吃了,特別特別好吃,你要是吃了後肯定也會很喜歡的。」

  急於向他分享她喜愛的東西。

  張迎康點點頭,低聲道:「可惜,我吃不到。」

  聲音里有著明顯的失落。

  張迎康的一日三餐都是營養師根據他的身體情況為他特意定製的,營養又健康,卻很難再激起他的味蕾。

  寡淡無味。

  應顏轉了轉黑滴溜溜的眼睛,立刻爬起來看著張迎康道:「我可以買給你吃啊。」

  又悄悄道:「我們就偷偷吃一點,他們肯定不會發現的。」

  那一雙杏眼閃閃發亮,像是要背著大人偷做壞事的小孩,盛滿了興奮與狡黠。

  張迎康看著應顏輕輕點頭,「好。」

  應顏立刻便興沖沖地爬了起來,等到要出門的時候,又突然回了下頭,果然看到張迎康正靜靜地看著她。

  應顏停頓了一下,突然轉身沖了回來,撲到床邊後,伸著脖子猛地在張迎康的臉上親了一口,保證道:「我會很快回來的。」說完,便紅著臉飛快地跑出了病房門。

  ······

  張迎華接到電話緊急來到醫院的時候,以為是張迎康出了什麼事,結果進了病房便看到張迎康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睛看著窗外,什麼事都沒有。

  「迎康,你怎麼了?」

  張迎華慢慢走到床邊,眼睛往四周掃了一遍,似乎有些好奇怎麼沒有看到應顏。

  張迎華每次來醫院的時候,應顏幾乎都是寸步不離地粘在張迎康的身邊。

  突然一下沒看到,還真有些不習慣。

  床上的人沉默著,側臉蒼白冷硬,好一會才終於開口:「讓她離開。」

  「嗯?」

  張迎華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沒明白張迎康的意思。

  「讓她走。」

  張迎康又重複了一遍。

  這下,張迎華似乎知道張迎康說的是誰了,走到床邊低頭看著他道:「怎麼了?你們吵架了?」


  心裡還挺好奇的,想像不出他們吵架的樣子。

  或者說想像不出張迎□□氣的樣子。

  「她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就在她的房間。」張迎康閉著眼,仿佛並不想多解釋。

  張迎華看著張迎康認真的臉色微微擰眉:「為什麼?我覺得她做的挺好的,也沒有犯任何錯誤,我總不能無緣無故地就開掉她吧。」

  這當然不是真正的理由。

  張迎華本質上就是一個商人,像應顏這樣真心喜歡張迎康又能全心全意照顧他的人,尤為難得可貴,她當然不可能輕易就這麼放她離開。

  何況,看張迎康的樣子,他的心裡也明顯是在意她的。

  這對她來說,是多麼多麼難得的一件事。

  她的弟弟很有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像普通人一樣,跟相愛的人結婚生子。

  張迎康沒回答,房間裡一時安靜了下來。

  好一會,張迎康才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很淡:「如果我沒有愛上她時,這具身體帶給我的痛苦是五分,那麼,現在就是十分。」

  「我不能讓她看見我的痛苦。」

  因她而起的痛苦。

  說這話的時候張迎康的表情很平靜很平靜,甚至連聲音都沒有起伏,卻依舊能讓人感覺到痛苦與壓抑正從每一個字里溢了出來。

  張迎華看著張迎康,聽著他終於承認他的感情,似乎明白了什麼,心突然就劇烈地抽痛了一下。

  這是她的弟弟,曾經那麼優秀又驕傲的人啊。

  此時,外面的世界那麼的燦爛光耀,而病房裡,卻只有暗暗沉沉,散不開的陰影。

  長久長久的沉默後,張迎華終於開口:「她肯定會哭。」

  張迎康靜靜地看著窗外,一動不動地輕聲道:「幫我……哄哄她。」

  張迎華垂下眼,心裡想:這該怎麼哄?

  .......

  張迎華在醫院門口默默的抽著煙,腳邊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

  今天的空氣有些乾冷,風卻還算輕柔,太陽也高高掛著,算個好天氣。

  等張迎華抽完了一支煙,遠處又有一輛計程車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應顏捏著一袋鮮奶麻薯下了車,興沖沖地便往醫院裡跑。

  這家的鮮奶麻薯她嘗了,跟她小時候吃的味道最接近了,應顏迫不及待地想趕緊讓張迎康品嘗到。

  應顏悶頭往前衝著,突然有一個人站到她的面前,擋住了她。

  應顏皺著眉抬頭,便看到了張迎華。

  「咦,你怎麼站在這裡?」應顏驚訝道。

  看著應顏亮閃閃的雙眼,張迎華突然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後,只能把視線落在自己的腳旁。

  應顏先是目光不解地看著張迎華,跟隨著的她視線看過去,這才看到自己的行李包。

  應顏頓時臉一紅,以為是自己之前「離家出走」的事被張迎華知道,趕緊輕咳一聲解釋道:「那、那就是一時之氣,我、我們都已經和好了。」

  說完,便一臉羞紅。

  她怎麼覺得她跟他就像是吵架鬧彆扭的小情侶似的.....

  應顏趕緊轉開心思,拎起手裡的東西看著張迎華道:「這是我給他買了鮮奶麻薯,你要吃一點嗎,這個真的很好吃的,我猜你——」

  張迎華看著應顏清澈又亮晶晶的雙眼,突然就聽不下去了,猛地出聲打斷:「你還是走吧。」

  應顏愣了一下,笑容停滯,舉著手裡的袋子,有些茫然失措。

  「怎、怎麼了?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之後應顏似乎想到了什麼趕緊道歉:「對不起,我當時只是太、太......我下次肯定不會了。」

  應顏咬著唇,心裡也後悔。

  她似乎忘了,她不僅是一個喜歡他的女人,更是他的康復訓練師,是他的護工,她當時的行為真的有些任性、衝動了。

  所以,張迎華現在生氣,似乎也能理解。

  張迎華看著應顏歉疚又可憐兮兮的表情,突然後悔起來,後悔來做這個壞人了。

  張迎華沉默了一會,掏出了一張支票,遞到應顏面前,「這是給你的報酬。」


  應顏低頭看過去,沒有伸手,雙眼盯著張迎華,拼命地搖著頭,「我不要,我不要錢。」

  張迎華還是硬塞進了應顏的手裡,認真道:「收著吧,這是他給你的。」

  應顏茫然地睜大眼,眼淚立刻就滴下來了:「為什麼,他是不是還在生我氣,我可以道歉的,我現在去跟他道歉。」

  張迎華一把拉住了應顏,低聲道:「別去了,他......現在不會想見到你。」

  「不可能,他抱過我,也親了我,他明明就喜歡我。」應顏的聲音很大,帶著哭腔。

  路過的人立刻紛紛投來好奇目光,上下打量著她們。

  張迎華:「......」張迎華側過頭,掩飾住臉上的些微驚訝與尷尬。

  她不知道,應顏跟她弟弟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不過,張迎華在心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後,還是硬下了心,聲音平靜道:「可是,他越是喜歡,越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他的身體,就算以後結婚,也只能挑選一個他不喜歡的,單單為了利益而合作的妻子,只有這樣的關係,才是最穩定。」

  張迎華說完,指著應顏手裡的支票道:「這錢,是給你的補償,足夠你下半生過得衣食無憂。」

  「如果他以後能夠······」

  「算了,你就收下吧。」

  張迎華第一次覺得惡人很難當。

  聽到張迎華的話,應顏慢慢地低頭,看著支票,伸著手指頭,對著上面的一串零一個一個地數著:「一、二、三、四、五、六、七......」

  數完後,應顏突然笑了一下,抬著頭看著張迎華哽咽道:「好多錢啊。」眼裡淚花閃動。

  張迎華移開視線,不忍心再看著。

  應顏在眼淚掉下來的那一刻,突然狠狠地將手裡的支票扔向張迎華,大哭道:「你是壞人,你們都是壞人。」

  說完,猛地一把將手裡一直抓著的鮮奶麻薯也扔掉,嗚嗚著轉身就跑,不過跑了幾步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沖回來把張迎華腳邊的大包背起來。

  似乎因為包有些沉,應顏整個身體都差點被帶著晃倒。

  張迎華剛伸出手,應顏便已經穩定好身體,對著地上的支票,狠狠地踩了一腳,又是「哇」的一聲,哭著跑了。

  張迎華看著應顏一顫一顫跑遠的身體,想著,如果她的心都感覺這麼疼,那麼,她的弟弟該有多痛?

  張迎華回到病房,張迎康依舊是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靜靜地看著窗外。

  張迎華沉默地站在病房裡。

  好一會,張迎康才終於開口:「她······哭了嗎?」

  張迎華摸了摸口袋裡的煙,聲音淡淡道,「沒有,不過看起來很生氣,以後可能沒那麼容易哄回來。」

  張迎康沉默下來,視線低垂,讓人看不見那雙眼裡的情緒波動起伏。

  ······

  張迎華出了病房後,立刻凜著眉對兩位護工冷聲吩咐道:「從現在開始,你們一步都不准離開他,給我把他盯緊了,出了任何事,你們都逃脫不了干係。」

  說完便大步朝醫生的辦公室走去,準備再諮詢一些情況。

  半個小時後,張迎華出了醫生辦公室,一邊低著頭慢慢走著,一邊靜靜地思索著計劃的事情,整個人變得冷銳又理智。

  到了病房門口,張迎華停了下來,輕輕地推開門。

  在看到病房裡的情況後,張迎華握著門把的手突然停住,整個身體立時僵住。

  病房裡,兩位男護工聽從了她吩咐,此時都一動不動地站在床的兩側,正目光緊緊地看著張迎康。

  而床上的張迎康,身體趴伏著,雙手抓著兩側的床杆,用力地一下又一下地想要撐起身體,撐一會跌落下去,再撐起。

  重複往來,狼狽不堪。

  張迎華看著看著,猛地鬆開手,身體退後一步,背抵靠在一邊的牆上,突然就彎了身體。

  她似乎,完全不是一個好姐姐,完全不是。

  之後張迎華讓兩位護工離開了病房,又立刻開始聯繫國外的康復訓練師。

  聯繫的過程中,突然又想到了一個人。

  張迎華看著病房裡的人想:只要他想活,她就會拼盡全力去救他,不管將有多麼困難艱苦。

  張迎華回了一趟洛城,那個生養她母親的城市。

  ——

  今年的第一場雪,突然就來臨了,飄飄灑灑的雪花,很快便在地上鋪上了一層雪白。

  張迎華站窗前,靜靜地看著這潔白純淨的世界,突然開口:「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說完,便拿眼角輕輕地瞟著床上的人。

  張迎康正拿著筷子動作僵硬地練習著夾東西,聽到這話,手指頓了一下,一根筷子立刻滑了下來,掉落到了床上。

  只沉默了一會,張迎康便面無表情地撿起來,繼續練習著,如同每一次一樣。

  張迎華挑挑眉,便不再說話,而繼續看著外面雪白的世界,目光飄遠。

  她現在,會在做什麼呢?

  ......

  風雪肆意,應顏站在雪地里,腰背筆直,目光深遠地看著遠方,背影孤寂、倔強,如同一匹獨狼,睨視著這茫茫浮華的世界。

  好一會,應顏才轉過身,雙手背後,慢慢踱步進了醫館了,看著這間新開的「應氏中醫館」,擰眉哀嘆道:「唉,這年頭生意太難做了啊。」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應顏掰著手指又數了一遍個十百千萬,再次搖了搖頭,深深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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