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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2024-08-23 16:53:23 作者: 蘇景閒
  等祈言睡著,陸封寒站在臥室窗邊跟文森特聯繫,才知道事情並不像搜救人員說得那麼簡單。

  「指揮,你一失蹤就失蹤這麼久,讓我以為你沒死在反叛軍的炮口下,反而成就了星際海盜人生的光輝頂點,弄死了你!」

  文森特嚎了幾句,卻不再廢話,直接拋出了消息。

  「民用星艦被星際海盜劫持,於躍遷通道中爆炸這件事,成了導火索。其實這件事說穿了,也就是那幫子星際海盜半吊子文盲,業務能力不足,不知道在躍遷時不能輕易開火動武,但這成了主和派攻擊主戰派的一個關鍵點。」

  陸封寒看著窗外的夜色,「虛化星際海盜的實力,在聯盟公民心裡埋下恐懼的種子?」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星網上到處都是關於星際海盜實力的信息流,楓丹一號被襲的事被重提,還有各種老舊視頻,總之一句話,星際海盜就像一把鍘刀,懸在所有人的頭頂上,一個不小心就會落下來,殺人見血。」

  文森特語氣複雜,「你懂,大家都是羊,在草原上快樂吃草,突然一隻豹子跑出來,咬死了幾隻羊,剩下的羊茫然又害怕,不是說二十年前就沒豹子了嗎?問題又來了,現在豹子有多少,厲害不厲害,有沒有進化?越是未知,越是恐懼。」

  陸封寒:「有沒有人提議,讓遠征軍先停戰,調派兵力,回防勒托?」

  「必須有啊!還不止一小撮人這麼提,不少人都覺得反叛軍這麼厲害,打了這麼多年都沒打出個結果,不如先回來打星際海盜,打完再繼續去打反叛軍,中央星系和勒托不容有失。」

  文森特話在舌尖滾了兩圈,還是說了出來,「還有不少人提議,調查當年陸鈞將軍提交的相關報告,重新核定戰功,並針對星際海盜捲土重來,給民眾一個交代。」

  陸封寒:「陸鈞在天穹之鑽廣場的雕塑沒被人推了?」

  「沒有沒有,這還不至於。」

  「不至於,但也快了?」陸封寒眼神微眯,「星際海盜劫持星艦這事,主和派自導自演的機率有多少?」

  幾秒後,文森特回答:「百分十八十。我為我推斷的數據負責。」

  說是百分之八十,還自己為自己的推測負責,陸封寒卻了解文森特——言下之意,就是百分之百了。

  陸封寒不怒反笑:「還真是好手段。前線連敗,勒托兩次遭遇星際海盜,安逸已久的聯盟民眾怕是覺都睡不好了。再加上輿論鼓吹,每個人都會變成驚弓之鳥。等最後一根稻草壓下來,克里莫就能順應民意,輕輕鬆鬆,一腳把聶懷霆踹走。」

  「這就是現在高強度信息流的弊端,聯盟版圖太大,沒人會真的去前線實地考察,說多了,假的也變真的了。」文森特有點暴躁,「聶將軍一系前前後後一個月,已經被換下了三十幾個要職,差不多一天一個。陣地一個被搶,後面就再守不住,我都能想像現在克里莫肯定睡著了都會笑醒!」

  陸封寒借了文森特的比喻:「你覺得一頭豹子,被故意放在羊群里,肆無忌憚,還會再想被趕回去嗎?」

  「當然不想!」

  陸封寒冷嘲:「這個道理,是個人都懂。」

  又聊了幾句,文森特問:「指揮,等你回前線了,你的僱主怎麼辦?到時候勒托肯定人心惶惶的,安全係數斷崖下跌。」

  陸封寒轉向臥室門,好一會兒沒說話。

  許久才開口:「他不會留在勒托,會有人接他離開。」

  文森特坐在情報部門,對祈家鬧出來的事不算一清二楚,卻也知道個大概:「誰接他?祈家靠不住,他媽媽那邊還有人嗎?如果沒有,我們這邊照顧照顧?」

  陸封寒:「不用,他應該是『那邊』的人。」

  文森特一驚,甚至傳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響:「不可能!他年紀多大?十九歲?剛剛成年啊!」

  不過很快,文森特又反應過來,「他媽媽是科研工作者?是『那邊』的核心成員?如果是這樣,那就說得通了。如果他是以核心成員直系親屬的身份列入了『那邊』的保護名單,真正的個人資料必然有密級,輕易查不到。」

  「這只是我的個人推斷。」陸封寒問起,「勒托什麼地方方便做礦石檢測?」

  「你從荒星上帶了礦石回來?」文森特回答,「礦石檢測當然是圖蘭!聯盟第一敗家子名頭不是虛的,他們那裡的礦石檢測裝置,第九代了吧?全勒托應該找不出更高的了。我們學校的好像還是第六代,老破舊,每次一開機,能抖落三顆螺絲釘。」


  陸封寒發出疑問:「差三代?」

  文森特努力保住母校尊嚴:「指揮,你別小看這三代,一代八百萬星幣,三代就是兩千四百萬星幣!我第一軍校勤儉持家,省了兩千萬星幣!」

  陸封寒:「窮也要面對。」

  文森特長長嘆了聲氣,又期待:「指揮,礦石怎麼樣?有發財前景嗎?」

  「不是我帶回來的,是祈言。」陸封寒故意停了停才接著道,「他說,如果能拿到一千六百萬星幣,他分我一千五百萬。」

  好一會兒沒動靜,文森特才小聲說了句:「有人養了不起?有人給錢了不起?一夜暴富了不起?」

  就是了不起。

  陸封寒心情好了不少,結束話題,「我去看看祈言睡著沒有,踢沒踢被子。對了,主和派進展太過順利了,你留意留意,後面還有沒有別的勢力在推波助瀾。」

  「是!」應下之後,文森特琢磨琢磨,覺得不對,「等等指揮,臥室都恆溫的,踢被子有什麼——」

  通訊被掛斷了。

  陸封寒給自己的行為作出註解:文森特太過聒噪。

  他去到對面,輕輕打開祈言的臥室,裡面燈關著,能聽見平穩的呼吸聲。

  明顯已經睡著了。

  莫名的,陸封寒有些懷念在荒星上,祈言裹著他的外套,格外依賴地枕在他的大腿上,像是靠近他、挨著他,就不會再害怕了一樣。

  小撒嬌精。

  陸封寒立在黑暗裡,背靠著牆,望著床的方向,就這麼靜靜看了許久。

  祈言回學校當天,先是被夏知揚上上下下打量了四五遍,確定人好好的才算完,還順帶誇了陸封寒,說他這個保鏢當得不錯。

  等葉裴和蒙德里安來了,祈言有些無措地看著直掉眼淚的葉裴,求助地望向陸封寒。

  陸封寒心道,看著她哭完不就行了。

  還好葉裴淚腺不算發達,哭了兩分鐘就沒哭了,問了祈言和陸封寒的經歷後,又感謝陸封寒:「要不是你在爆炸前提醒我們啟動逃生艙,說不定我們都死在躍遷通道里了。」

  陸封寒回答簡短:「應該的。」

  葉裴又失落:「上次楓丹一號說是星際海盜誤入停用的躍遷通道,幾下就被消滅了倒還好,這次竟然在勒托門口劫持星艦!我爸媽已經開始緊張了,說到處都是星際海盜,讓我最近都少出遠門,我原本還想過幾天去沃茲星找鉑藍玩兒的。」

  陸封寒提醒:「最近確實不適合出遠門,你就當現在是海盜活躍期。」

  葉裴對陸封寒的話總是不由自主地信服:「好吧,那我先不到處跑了,跟鉑藍另約個時間。」

  蒙德里安最先注意到陸封寒帶來學校的礦石:「這是?」

  祈言:「從我們降落的荒星上帶回來的,我覺得應該很有用。」

  葉裴也聽過不少關於挖礦的事情,立刻激動道:「走走走,我們去鑑定!」

  一時間,去礦石鑑定中心的人,就從兩個變成了五個。

  這件事傳到圖蘭的內網交流區,有人潑冷水。

  「——真以為一夜暴富這種事誰都能遇到?每年聯盟不知道多少人申請礦石鑑定,也沒見有幾個賺回鑑定費用的。」

  「——祈言不是姓祈嗎,還這麼缺錢?學那些星際流浪者撿石頭做白日夢?哦,也對,他家裡好像不喜歡他,他爸更喜歡那個繼子吧。」

  「——看了前面說的,是有故事?」

  等到了鑑定中心,祈言將礦石遞給負責鑑定的老師,在旁邊等結果。

  被葉裴科普了一大堆挖礦挖出絕世稀有礦的傳奇故事後,鑑定結果還沒出來,夏知揚已經開始暢想:「祈言,要是這個礦石很珍稀,聯盟獎勵你一百萬星幣,你怎麼花?」

  祈言想都沒想:「分九十萬給陸封寒。」

  夏知揚一怔:「那要是獎勵了一千萬星幣呢?」

  祈言毫不猶豫地回答:「再分九百萬給陸封寒。」

  夏知揚看了看祈言,再看看陸封寒,忍不住靠祈言近了一點,小聲道:「祈言,你要是被威脅了,你就眨眨左眼!」

  說完,還一臉緊張。

  陸封寒聽完整句話,心想,當我耳朵聾?


  不過有低頭勾唇笑起來。

  也不怪別人懷疑祈言是被威脅。

  這時,做鑑定的老師開門出來:「比對結果出來了,這種礦石屬聯盟未發現的種類,而且內部結構很有意思。」

  葉裴出聲:「老師,有意思是哪方面有意思啊?」

  她知道這些專業老師們的共性。

  搞礦石的老師,看見個顏色不常見的也會覺得「這石頭有意思」,就跟植物學的老師看見什麼花花草草都覺得「有意思」一回事。

  鑑定老師說得詳細了些:「我初步判定,內部結構應該指向能源方向,你發現這種礦石的行星具體位置知道嗎?」

  陸封寒看向祈言,祈言果然點了點頭,把在小型星艦上一眼掃過的立體星圖在個人終端上標了出來。

  沒馬上拿到結果,幾個人倒也不失望,跟鑑定老師約好了時間,下次再來。

  等從實驗室忙完,祈言離校時已經是晚上九點過了。臨近校門口,陸封寒突然停下,將祈言擋在身後,眼風凌厲:「誰?」

  沒想到走出來的會是江啟。

  他相比一兩個月前,明顯消瘦了很多,頭髮略上,有些陰鬱。

  陸封寒沒動,依然把祈言藏自己身後:「什麼事?」

  「沒什麼事,只是聽說你回來了,來看看,打個招呼。」江啟神情遺憾,「為什麼星艦爆炸都沒死呢?」

  陸封寒皺了眉。

  江啟又笑道:「我剛說錯話了,哥千萬別怪我。」

  「真實年齡十九了吧,這個年紀了,還學不會人話,看來聯盟這麼多年的基礎教育,並沒有教會你當一個人的必備技能。」陸封寒抬抬下巴,善意提醒,「如果實在學不會,不用勉強自己。」

  江啟臉上掛著的笑慢慢消失,恨恨盯著兩人。

  陸封寒懶得再理他,帶著祈言走了。

  上了車,見祈言一眼不眨地盯著自己看,陸封寒挑唇:「怎麼,在看什麼?」

  祈言誇獎:「你很厲害。」

  陸封寒心想,這四個字確實動聽。

  「哪裡厲害?」

  「罵人很厲害,」回想起前兩次陸封寒罵人的句子,祈言得出結論,「你很會罵人。」

  陸封寒無奈:「我這是為了誰,嗯?」

  祈言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倒是清楚,他想了想,去抓陸封寒的手。

  陸封寒沒個防備,被抓了個正著。

  明明祈言沒用什麼力氣,偏偏半點掙脫不開。

  整條手臂的神經集體歇業,一點反應也給不出。

  很快,他被引著,指腹觸上了祈言的側臉。

  燈光下,祈言奇怪陸封寒為什麼不動作,疑惑地提醒:「給你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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