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限定曖昧>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2024-08-23 16:53:23 作者: 蘇景閒
  祈言以為自己又是毛衣又是耳罩,已經穿得很厚了,沒想到走進教室,一眼就看見把自己裹得胖了快十斤的夏知揚。

  夏知揚手套圍巾樣樣不缺,見祈言盯著自己,他低頭看看身上橙紅色的外套:「是不是穿上就成人群的焦點?這是勒托最近大熱的款式!」

  他笨拙地拉開外套,指指裡面:「看,不僅防彈,還防撞擊,甚至還有一定的防爆炸作用,能在關鍵時刻保我一條小命!」

  祈言明白了這個款式的衣服為什麼受歡迎,他又提起:「你最近要不要儘量留在學校?圖蘭有防護系統,會安全不少。」

  「欸!有道理有道理,不用坐懸浮車回家,能減少懸浮車事故的發生機率!」夏知揚眼睛一亮,拳頭砸在自己掌心,「這個提議好!我去申請試試,看能不能近段時間留校。」

  他又嘆氣,「我可不想早死,我車庫裡還有好多限量版懸浮車沒上過路呢!」

  陸封寒引了話題:「情況特別嚴重?」

  夏知揚把知道的全倒了出來:「應該是很嚴重,我爸我媽他們都沒心思盯著我了,天天出門,不是喝下午茶就是約晚餐,一群人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具體我不是特別清楚,反正注意安全就對了。我家三代單傳,自從我舅舅重傷後,我爸媽很想讓我在家別出門,但又怕家裡房子被炸,一家人死得整整齊齊怎麼辦。」

  他又問祈言:「你家裡是不是根本沒提醒你?」

  祈言點頭。

  夏知揚生氣:「我就知道!而且江雲月不是被保釋了嗎,她真的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到處聚會喝茶!我媽昨晚還在跟我爸聊,說江雲月運氣不錯,當上祈夫人不說,這次出意外死亡的人里,有兩個最近都跟她不對付。」

  陸封寒上了心:「這麼巧?」

  「對啊,有一個人剛在下午茶會上說江雲月出身低賤,進監獄沒什麼大不了。沒想到晚上回家,路上就出意外死了。」夏知揚瞎猜,「我懷疑江雲月是不是掌握了詛咒的技巧!」

  陸封寒倒沒想到什麼詛咒,他有更深的懷疑。

  祈家的花廳里,幾個喝茶的夫人也聊到了這件事,掩嘴笑說那人不積口德,運氣不好。

  江雲月掩下得色,稱自己要去廚房看看,暫時離開。

  她剛走一段路,就有人追了上來。來人是沙珂的母親,兩人的兒子是同學,關係也好,家長自然也親近。

  一起到了廚房,江雲月撿了幾塊做工精緻的點心放進盤子,又留意著時間。

  沙珂的媽媽關切的神情不似作偽:「江啟這孩子只是一時鬼迷心竅,還是很優秀的。現在圖蘭不能念了,接下來準備去哪裡上學?」

  餘光看見門口有一道人影,江雲月收回嘴邊的話,換了種語氣,惆悵道:「我也正傷腦筋。這件事之後,他爸爸也在生我們母子的氣,你知道的,我跟江啟,沒有別的倚仗,一直都只能依靠他爸爸。以前文紹很喜歡他,可現在,祈言回來了,一切都變了。」

  沙珂的媽媽聽出江雲月的言外之意,驚訝地捂嘴:「沙珂跟我說時我還不信,竟然是真的嗎?祈言雖然被養在外面,但祈文紹一直用心培養,最終是要讓祈言繼承祈家?」

  江雲月紅了眼圈,掩飾性地垂下頭:「祈言畢竟是文紹親生的,又聰明,文紹給祈言錢、為祈言鋪路進圖蘭,我都理解。」

  她話里漸漸帶了哽咽,「只是我可憐的孩子,也被文紹當作墊腳石遞到了祈言腳下。我就是因為有了危機感,才慌慌張張地想為江啟拿到獎,多一點資本,沒想到——」

  「沒想到被人誇了又夸、出盡風頭的,竟是祈言。」沙珂的媽媽也跟著嘆氣,「你還是太急了。」

  「我怎麼能不急呢?」江雲月越說越難過,「現在祈言出盡風頭,江啟卻從圖蘭退學,別的學校都不想收他。他才十八歲,以後怎麼辦?」

  而躲在門邊的江啟,原本只是和平時一樣進廚房拿吃的,沒想到卻聽見了事情的「真相」。

  一切都有了理由!

  原來他會被退學,會被人唾棄鄙夷,會在倫琴獎頒獎禮上受盡羞辱,成為笑話,一切都是因為,他只是祈言的墊腳石!

  這一刻,他搖搖欲墜的精神像是找到了支撐,心裡猛竄起一股怒火,他慘白著一張臉,近乎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心裡不住地想,如果祈言從這個世界消失,如果他消失——

  廚房裡,確定江啟已經走了,江雲月收了眼淚和情緒,一邊繼續挑揀點心,一邊想——


  這個她培養了十幾年的兒子雖然指望不上,稍微作用還是能行的。

  解決了祈言,祈家就暫時沒了繼承人。至於祈文紹,那個男人可不是年輕時風流倜儻、才華頂尖、令林稚傾心的富家公子了。

  真對上,還不知道誰輸誰贏。

  她儀態端莊地往花房走,露出微笑——江啟,你可千萬別讓媽媽失望啊。

  祈言在實驗室多留了兩個小時,跟同組的人一起加班完成了最後的數據整理。

  這種經歷對祈言來說很新鮮:「我一直認為科學研究是一件寂寞和孤獨的事,但現在發現——」

  「是不是很熱鬧?」葉裴束起的高馬尾隨著她的腳步晃來晃去,「我喜歡獨自一個人安靜地思考,也喜歡這種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地做事情!」

  她望著祈言,眼裡有笑,「你知道你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嗎?」

  祈言:「什麼毛病?」

  「太清冷了!倒不是說清冷不好,而是,你偶爾也可以嘗嘗人間煙火氣,說不定能收穫不一樣的快樂!」

  葉裴望還試圖找陸封寒作同盟,「對吧?」

  陸封寒跟在祈言身側,只是笑:「他高興就好。」

  坐上車,祈言又調出屏幕,繼續「破軍」的架構。

  陸封寒將懸浮車開得很穩,問他,「又是研究組的任務,又是『破軍』,會不會很累?」

  祈言搖搖頭:「不會,做研究組的任務,對我來說是休息時間。架構『破軍』很累的時候,做研究組的任務能讓我的大腦緩一緩。」

  他給自己的話做註解,「就像在算沙普利中域定值時算累了,就算算二加二等於四,休息一下。」

  陸封寒笑起來。

  「這句話不要在葉裴他們面前說。」

  祈言疑惑:「為什麼?」

  「或許會對他們的自尊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陸封寒順手捏了捏祈言的臉,「這麼聰明,怎麼長大的?」

  祈言回答:「呼吸氧氣長大的。」

  陸封寒挑眉:「同樣是呼吸氧氣,我為什麼沒長這麼聰明?」

  祈言思忖兩秒,半是安慰地說了句:「你長得好看。」

  陸封寒握著操縱杆的手一緊。

  一時間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別開視線,再不看祈言。

  懸浮車開了一段路,陸封寒打破車內的沉靜:「有人在跟蹤我們。」他還懶散地評價了一句,「技術實在不怎麼樣,想不發現都難。」

  祈言視線從屏幕移開,聽了陸封寒的敘述:「有些奇怪。」

  陸封寒也覺得奇怪。

  如果是前幾天接連襲擊勒托權貴的人,技術不可能這麼糟糕。如果不是,祈言好端端地又沒得罪什麼人。

  江啟坐在駕駛位上,雙眼緊盯著屬於祈言的那輛車,眼神瘋狂而陰鷙。

  他無法抑制地想,要是沒有祈言,他依然會是祈家受人追捧的小少爺,是所有人眼中優秀的繼承人,是考入圖蘭、前途無量的好學生,他的媽媽依然會是高貴典雅的祈夫人。

  他們的人生都不會有任何的污點。

  他們不會被譏笑、被嘲諷,生活不會有任何波折,不會淪為任何人的墊腳石。

  更不會因為所謂的學術造假被抓進監獄,而他私生子的身份也會永遠成為秘密!

  為什麼要有祈言的存在?

  如果沒有這個人,多好啊……

  江啟眼中瀰漫著紅血絲,五官卻組成了微笑的詭異模樣。他拇指狠狠按下加速按鈕,直直盯著前方,嗓音混在喉嚨里,嘴裡不住地道:「去死,去死,去死——」

  身後的懸浮車突然撞上來的瞬間,陸封寒長臂一撈,將祈言整個護在了懷裡。與此同時,車內的防護裝置迅速啟動,將兩人保護得嚴嚴實實。

  往往會引發懸浮車損毀爆炸、車內人員重傷甚至死亡的猛烈撞擊,卻神奇地,只是令兩人所在的懸浮車車尾凹陷大半,閃了閃火花。

  半小時後,警局。

  祈言挨著陸封寒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杯溫水。另一邊,江啟靠牆坐著,垂著頭,稍長的頭髮遮掩了眉眼神情。

  根據監控,江啟在快車道上突然提速至極限,猛撞向目標懸浮車,並在相撞前為自己做好了安全防護,其目的不言而喻。


  這件事初步判定為蓄意謀殺未遂。

  江啟為自己爭辯:「我沒有!我沒有故意殺人,我當時坐在懸浮車上,車突然失控……勒托最近不是發生了那麼多意外嗎?我懷疑我的懸浮車被人動了手腳!我是冤枉的!」

  警察冷淡打斷他的話:「已經調取車行記錄,證明加速是由你本人操作。」

  不再理會江啟,警察轉向祈言和陸封寒,指指一個監控畫面:「只有車尾凹陷了一部分。」

  這類事故,不管懸浮車質量多好,被這麼猛地一撞,絕對能給撞碎。

  陸封寒回答:「車身是液態複合金屬做的。」

  警察一時語塞。

  液態複合金屬做車身?那玩意兒不是陸地裝甲才會用上嗎?

  原來現在有錢人都是這麼花錢的。

  在江啟和祈言之間,他選擇祈言作為詢問對象:「通過資料對比,我們發現,肇事者和受害者之一具有法律意義上的親屬關係。鑑於你們還是學生,所以我們聯繫了家長,沒意見吧?」

  話音剛落,一旁的江啟突然坐直,眼廓睜大:「不可以……」他嗓音陡然拔高,「不可以聯繫!」

  「不可以讓爸爸知道……不行,不能讓爸爸知道……」

  沒過多久,便有匆忙的腳步聲傳來。最先進來的是祈文紹,江雲月披著棕色外套,進門時腳還不小心崴了一下。

  當著所有人的面,祈文紹一巴掌落在江啟臉上,怒不可遏:「年紀輕輕不學好,學人謀殺?知道現在全星網都在討論什麼嗎?都在討論你做的醜事!」

  陸封寒唇角泛著冷。

  祈文紹一進門,沒了解情況,關於祈言有沒有受傷更是不問一句,生氣的原因大半都在於醜事外揚、傷及了臉面。

  他垂眼看祈言,發現祈言將空了的水杯放在一旁,正發著呆,估計又是在腦子裡想「破軍」的問題,才勉強放了心。

  另一邊,江啟縮了縮,不敢抬頭看祈文紹。而江雲月說不出話來,只知道望著兩人哭。

  祈文紹閉了閉眼,手攥成拳:「我以為把你養在祈家,能把你培養得很優秀,可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學術造假,被關進監獄,現在又是蓄意殺人,我祈文紹的名聲都被你敗光了!」

  祈文紹的每一個字,都加重了江啟的發抖,再抬頭時,他滿臉都是眼淚,狼狽地低聲道:「爸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只是一時衝動,我不該做這種事,我不該、我不該……爸爸,你不要放棄我,我會很努力的,真的,你相信我!我會聽你的話——」

  祈文紹不想理他,轉向江雲月,疲憊道:「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江雲月紅著眼,伸手抓著祈文紹的衣擺:「文紹,我、我也身不由己。他長大了,我管不住他,上次倫琴獎的事,是他哭著求我,我不忍心才出了手,他是我兒子,我怎麼忍心不幫他。我只是不知道,他怎麼變成了這個模樣……」

  江啟仿佛花了許久才消化完江雲月的這番話。

  是他哭著求江雲月嗎?

  不,是江雲月主動讓他參加倫琴獎,還告訴他,一切都準備好了,只需要按照她說的做,就能捧起倫琴獎的獎盃。

  祈文紹按按眉角:「慈母多敗兒!」語氣卻溫和了許多。

  江啟看著跟祈文紹站在一起、眼睛都哭紅了的江雲月,從最開始的不敢置信,到最後的突然大笑。

  他看明白了。

  他從小崇拜、畏懼、努力討好的爸爸無比輕易地放棄了他,而他的媽媽,借著這件事,將自己洗得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他在廚房門口聽見的那番話,也是故意的吧?

  看見比祈文紹和江雲月晚幾步來的記者進了門,江啟笑容惡劣,他聲音不大,卻足夠讓所有人聽清楚:「爸爸,你以前不是說,我是你和媽媽親生的兒子,血濃於水,不管什麼時候都會疼我、喜歡我嗎?」

  江雲月臉色驟白。

  而跟進來的幾個記者恰好聽見這句話,已經意識到這是一個大新聞。

  不是繼子,而是……私生子?

  江啟卻滿意地看著江雲月的臉色:「媽媽,從我小你就告訴我,要裝得很乖,很可憐,這樣爸爸就會來看我們,就會喜歡我。你讓我除掉祈言,我也按照你說的做了,你為什麼還要哭?」


  江雲月指甲掐在手腕上,艱難地保住了自己的儀態。

  而現場的記者已經將這一幕發到了所屬報社的星網頁面,短暫的空白後,無數句子飛快出現。

  「——開局就這麼驚人?這場車禍不是意外,而是私生子意圖謀殺婚生子?或者,小三上位後,攛掇自己的兒子去謀害前妻的孩子?連帶著倫琴獎那件事分析,太可怕了!」

  「——明明是私生子,卻搖身一變,貼上了符合道德且擁有繼承權的繼子身份,我實名吐了!」

  「——圖蘭學生舉手發言,學校里江啟總是哥哥哥哥地喊祈言,話里話外卻是指責祈言對他態度不好,他為一家人的團結忍辱負重。我要是祈言,我能生生氣死!搭理他?好言好語好態度?他多大臉?還一家人團結,江啟年紀比祈言小不了不少啊,你們品品!」

  祈言挨近陸封寒,小聲說了句:「他們好吵。」

  陸封寒手捂上他的耳朵,又學著他小聲說話:「要不要靜音耳塞?」

  祈言搖搖頭。這時,他的個人終端亮了一下,提示收到了信息。

  打開,是特情五處的副處長馮績發來的。

  信息內容簡短,他告訴祈言,之前允諾調查的關於是誰花錢收買洛朗,指使洛朗構陷祈言,讓祈言聲名狼藉、被趕出圖蘭學院的人找到了。

  祈言點開隨之發來的人物資料和證據鏈。

  不算意料之外的,資料最上面一欄的姓名處,寫的是「江啟」。

  而同時,負責這件事的警察也收到了一份資料。

  陸封寒注意到這個細節,猜測對方收到的應該和祈言收到的資料相同——很明顯,馮績知道了現在正發生的這件事,想順手賣祈言一個好。

  果不其然,警察將資料看完後,目光嚴肅地朝向江啟:「除謀殺未遂這項罪名外,你於九月初,利用非註冊通訊號,以高達一百萬星幣的報酬,要求圖蘭二年級學生洛朗構陷祈言、直至祈言被圖蘭學院開除。」

  等在一旁的記者紛紛對視,而星網上圍觀的眾人也分外驚訝。

  「——我以為只有謀殺未遂和私生子,竟然還有侵犯名譽權、花錢構陷的戲碼?」

  「——鑑定完畢,這個私生子的心真的不是一般的黑,一開始就抱著置人於死地的心思!按照聯盟法律,該怎麼判?希望庭審可以全星網直播,最後的審判結果真是令人期待啊!」

  夜色漸深。

  由於證據鏈完整,江啟已經被暫時收押,等待法庭判決。警局門口,祈文紹和江雲月被聞風趕來的記者團團圍住,無數微型錄像機器人飛在半空,將兩人的神情動作一絲不缺地拍攝下來。

  江雲月一直跟在祈文紹身邊,神情慌張無主,無論記者問什麼問題,她都含著眼淚不說話。

  祈言則在記者圍上來前,就被陸封寒帶上了車。

  透過車窗看了看,祈言收回視線,見陸封寒似乎在擔心,便主動開口:「他們只是無關緊要的人,不用擔心我。」

  陸封寒對上他清凌的眼睛,卻沒接話,而是不容拒絕地把人攬進了懷裡。

  祈言眼睛微微睜大,短暫的怔忪後,他慢慢將下巴枕在了陸封寒肩上。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