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千萬年,萬萬年,這對他們來說,似乎只是睡一覺的事情。
但是不能睡得太沉了,宇宙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們去注意。
本以為盧銳的轉生需要很久,卻沒想到宇宙比他們還急迫的需要盧銳,或者說,是需要盧銳提供的能量。
於是幾位改變了策略,他們將力量分了出去,意識在宇宙中遊行。
四位看起來天各一方,他們之間獲取的信息卻總能第一時間叫對方知道。
奇怪的是,從第二次轉生開始,盧銳就不再是以純粹的混沌體出現,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意外讓他成為某個種族。
他們用了各種各樣的手段,其中就包括告訴盧銳真相。
可無一例外的,盧銳還是死了。
起初他們不知道為什麼,直到某一個『盧銳』臨死前對他們說了一段話。
【「既然我已經不是最初的盧銳,那你們和我說的這一切改變不了我,我可能會因為真相躲過這次死亡,但我並沒有真正的贏過死亡,它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回到我身邊。」
「還有,如果我還能再次重生,我勸你們最好別在我認識你們之前說認識我,那只會加速我的死亡。」
「你們有沒有真正想過,宇宙給了我擁有無上限的混沌體,為什麼能夠篤定我最後還是會自殺?」
「……」
「你們救不了一個精神已經腐爛且自甘墮落的人。」】
……
後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他們不再主動接觸盧銳,將過往對盧銳的事情主動封緘,一直等待觀望,期待那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出現。
「還真像我的性格呃——」感受到一道鋒利的視線落在身上,盧銳頓了下,補充了一句,「像我以前的性格。」
托雷基亞收回目光,走到盧銳身邊,他們離得並不遠,兩三步就重新站到了他面前,「還有想要問的嗎?」
言下之意,他想走了。
盧銳還從未看見過托雷基亞這麼明顯表達要離開的意願過,有點意外,但又沒那麼意外。
本以為奧特之王叫盧銳來是為了開導他,叫他不要在意陣法的事情,還是按照以前的步調好好生活,哪知是來告訴他關於身世的真相的,這種東西,稍不留神就可能再次刺激到盧銳。
很難說現在的盧銳精神狀態是被拉回了及格線,還是依舊危險只是看起來一切太平。
他們評測不出來,所以托雷基亞小心翼翼,但沒想過要去攔奧特之王。
「沒了,我本來對自己的真實身份就不感興趣,以前不感興趣,現在也不感興趣。」盧銳轉頭看向旁邊不知何時來到身前的三奧,微微笑了一下,「不過還是很感謝你們告訴我的身份,以後我大概不會再有自殺的想法了。」
諾亞:「大概?」
托雷基亞:「大概?」
「未來嘛,誰知道呢。」盧銳聳聳肩,說得輕鬆。
現在的盧銳看起來是真的很放鬆,所有的重擔和他都沒有關係,如果不是脖子間的鎖,托雷基亞甚至覺得眼前的人有些輕飄飄不怎麼現實。
也對,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而且你們也沒把他當做我,盧銳和盧銳之間區分得還是很開的。」
托雷基亞一愣,區分開了嗎?
盧銳的目光轉向奧特之王,眨了眨眼,「對吧?比起我的身世,我更想知道你的真名來著。」
這下不只是托雷基亞發愣了,這個空間裡除了盧銳的生物都在發愣。
雖然沒有太久,但足以令奧震撼,他們的腦海里冒出一個念頭。
不愧是盧銳。
「哈哈。」短促的笑聲打破了空間內寂靜的氛圍,奧特之王看起來是真的很開心,還夾雜著許多其他情緒,震驚、欣喜、懷念、傷心……
更多的盧銳看不懂了。
奧特之王笑過之後,又變回了盧銳記憶中熟知的那個奧特之王,他上前拍了拍盧銳的肩膀,「你還是這樣聰明,沒錯,我和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你不必再憂心未來,可以真正隨心隨性的過好每一天。」
奧特之王的視線下移,落在那半隱藏在衣領中的脖環上,「當然,按照你的性格,我們也需要一點安全感。」
安全感?好吧。盧銳無奈笑笑,努力去感應的話,還是能感應到脖子上的略微束縛感的。
不說曾經的『盧銳』都做了什麼,單單是自己之前乾的那些事就已經夠嚇奧的了,盧銳覺得自己一覺醒來不是在單獨為他開設宇宙監獄裡已經算奇蹟。
這次國王星談話的目的已經出來了,盧銳接受了他們的好意。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們要告辭了,我感覺光之國里的某個紅族現在情況不太妙。」盧銳向他們提出告辭,並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他願意以自己真實的樣貌去見大家,並且不會再逃避了。
「去吧,有問題可以直接喊我們的名字,這個特權對你永遠有效。」
奧特之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這次力道稍微小了點,似乎有點捨不得,不過這裡有比他更捨不得的奧在。
一道銀光擠開奧特之王,牢牢抱住了盧銳,將他籠罩得只能看見幾縷頭髮和背後的兩隻手。
別奧能分得清『盧銳』和盧銳,但諾亞不一定,初代盧銳的故事裡有三分之二都有諾亞的身影,如那個盧銳忘不掉諾亞一樣,諾亞也無法將他從記憶里剔除。
尤其是眼前的盧銳和那個盧銳簡直一模一樣,只是……不再記得他。
「我說你抱得也夠久了吧,我記得我才是盧銳真正的好兄弟,嗯?」托雷基亞等了一會有點不耐煩了,從他提出想走到現在又過去了很久,再這樣下去他對四奧僅存的尊敬可能也會消失。
將盧銳帶來可能是個錯誤的選擇,如果不是自己在這守著盯著,那麼他和泰羅可能會收到盧銳跟隨其中某一奧環遊宇宙,歸期不定的消息。
頸環?那對他們沒有用。
不過還好,盧銳沒意識到這一點,他也沒有想看看自己曾經生活地方的想法,輕輕拍了拍諾亞的背膀,不慎碰到了翅膀,這觸感讓諾亞僵硬了下身體。
盧銳並沒有察覺,安慰他,「很抱歉讓你擔心了,我還記得你之前和我的話,開心就好,對吧?」
他還記得,也是,盧銳記性一向很好。
諾亞放開了盧銳,低頭看著他,盧銳已經變回黑髮黑眸,如今的他身上不帶有滿身的尖刺和孤寂,柔和的眼眸里清晰的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
「嗯?」盧銳看不懂諾亞的沉默,旁邊的托雷基亞卻是已經打開了通道。
「我還有點事情,到時候我會來光之國看你。」
「好啊」盧銳笑眯眯,心思一活躍壞點子就開始往外冒,「到時候我就拉個橫幅寫著『歡迎諾亞蒞臨光之國指導檢查』。」
那是什麼意思?
看到諾亞發懵,盧銳笑得更歡,朝他身後的三奧揮揮手,「再見,我還會來……嗷!托雷基亞你的禮貌呢?!」
盧銳被拽著後衣領沒入通道內,關閉前還能聽到裡面傳來越來越小的對話聲。
「再禮貌下去回去你就收不了場了。」
「也是,但是你再勒下去我就回不去了。」
「……」
默默注視著他們離去的四奧誰也沒說話,直到感應到那頭的人已經抵達光之國航空港,賽迦才好奇問了句。
「泰羅在光之國好端端的會出什麼事?」
泰羅自從身體裡養著盧銳後就沒被安排過打打殺殺的活,一直在光之國甚至都沒出去過,能出啥事?
連托雷基亞都察覺到了。
「這誰知道呢。」奧特之王笑笑。
但是需要盧銳回去解決的事情,是什麼多少在場都能猜到。
…………
「再見,泰羅。」
「盧銳!!!」
那隻手沒有抓住他,身體裡的能量莫名全部消失。
他沒能救下盧銳。
眼睜睜看著他在引爆自己後逐漸粉碎,再化作粒子,灰燼,直至泯滅。
如此近距離的自己成了見證盧銳死亡的最佳觀眾席,奧特戰士的超級視力讓他沒能錯過死亡的每一秒,絕佳的聽力依然殘留著他的聲音。
微笑、閉眼、死亡……
絕望如潮水般襲來,將泰羅不由分說地捲入海底,看著光芒離自己逐漸遠去,不管如何努力伸手都無濟於事,逐漸的,幽深不見一絲光亮的黑色占據眼眸,海水封住了他的呼吸與吶喊,比極寒之星還要刺骨的冰冷穿透他的肌膚。
最後還能聽到的,只有自己依舊蓬勃跳動的心臟,只是海水的高壓封住了耳朵,那聲音是順著身體內傳來的。
沉悶,但聲如戰鼓。
在這樣的環境中是感受不到時間的,動彈不得的泰羅只能聽著自己的心跳證明自己還活著。
漸漸的,腦海中的記憶開始模糊起來,那些清晰的聲音在一個個離自己遠去。
父親、母親、光之國、還有盧銳……
【「忘了我,這才是你的歸宿。」】
「不!」
躺在床上的奧如脫水掙扎的魚一般彈跳著,在某一瞬間猛然驚坐起來。
還好泰羅用了地球的睡眠方式,不然此時他一定會用腦子和休眠倉蓋一較高下。
哪怕是醒了過來,但泰羅依舊沒回過神,大口喘著粗氣,汲取那空氣中帶給他的安全感,那溫暖的光線一點點驅走了他身體裡的寒冷,眼前的視線逐漸有了焦點,面前的是自己房間的牆壁。
這是……我的房間。泰羅環顧四周,大腦慢慢上線。
剛剛那一切……都是夢?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可是那感覺,也太真實了些。
想到夢境中的內容,泰羅果斷翻身下床,向門外大步走去。
泰羅的步伐匆匆,像極了在危險黑夜中行走迫切希望找到安全地帶的孩子,神經繃緊著,什麼也不說,只有到了那裡,他才能放下心來成為自己,訴說心中的一切。
他存在的證明,沒有。
走在光之國的街道上,沒有他生活的任何痕跡,他的房子,新聞,信息,名字……
什麼都沒有,病房裡也沒有他的身影。
他真的活下來了嗎?
【他活下來了。】
真的活下來了嗎?
【他只是跟托雷基亞出去了。】
這是你的幻想。
【我看到他醒來了,他和我說話了。】
是幻想。
【我成功救下來了,他在我的身體裡,我能聽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是幻想!他死了!你永遠失去他了!
【可是他還說,他不記得我……】
你猶豫了,這是你自圓其說的幻想,他不在了,你就說他只是離開了,他死了,你就說他不記得了。
【不是的!他沒死!我救下他了!】
你要永遠活在幻想里嗎?!
【我……】
「泰羅,還記得凱恩和瑪麗是誰嗎?」腦海中插入了第三個聲音,好陌生。沒有聲線,不是自己的聲音,也不知道是誰的聲音。
但泰羅還是回答了這個陌生的聲音,此時的他如智慧機器人一般,沒有自己的意識,只是輸入關鍵詞,然後搜索、回答。
【父親,母親。】
「除此之外呢?」
【奧特之父,奧特之母。】
「很好,希卡利呢?」
「抽我血的魔鬼。」嗯?為什麼我是這個回答?那個是……我的聲音嗎?
「回答的好快…你等等他不是故意的…咳咳……托雷基亞呢?」
「好……」【兄弟。】
「他是不是說我好煩?」
另一道聲音?
「別打岔他沒有……泰迦呢?泰羅你還記得泰迦是誰嗎?」
「兒子。」
「…那……盧銳呢?」
滴——!儀器瞬間爆發出的尖銳嗡鳴吵得人心煩。
轟!被物理關掉了…
「不認識?」聲音溫溫柔柔,和什麼也沒有聲音之前不太一樣了。
「認…識。」
「是誰?」
「是……」
「嗯?」
「摯友。」
從海底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間,耳朵里會傳來無數的亂七八糟的聲音,太多、太雜,可這是世界的聲音,雖然如同被蒙了層罩子一樣,但心底會傳來一股慶幸。
活下來了。
然後,耳朵上的『罩子』破開,世界的聲音逐漸清晰,也逐漸減少,只剩下海浪、海風、鳥鳴,還有摯友的呼喚。
「歡迎回來,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