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不單行,埋完沈柊的第二日。府里的衙役便按令立刻查抄了沈蕭二府,昔日的輝煌在一瞬歸於平庸。
不知道沈勰是從哪裡來的銀子,遣散了家裡的家丁丫鬟,甚至眾位姨娘走的時候也拿到了一點。應茹牽著沈致走的時候,還恬不知恥的想多要些銀兩。
畢竟自己的孩子是為數不多的男丁之一,小孩子的臉色有些蒼白,一側的手臂垂吊著,萬語荷知道那是他受傷的一側。
「你兒子的命你也不曾當回事,如今倒是找到價值了,若你還要臉就快些離開。」
「我怎麼就不要臉了,如今老爺沒了,當家主母便這般對待我們母子,當真是沒有天理了。」應茹撒起潑來,當即扯著沈致要跪下,卻不想弄到了傷著的一側,小孩子痛呼出聲。
萬語荷也不慣著,當即冷了臉,蕭玥七也沒主動插話。「你若不想走,那我們去門口鬧一鬧,我顧著你女人家的名聲和孩子才想著就此作罷,你倒是會蹬鼻子上臉,今日出了這道門,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你。」
應茹也是不甘示弱,嚷嚷著要街坊瞧瞧萬語荷是怎麼欺負孤兒寡母的,只是沒等她出去。便碰到了回來的沈勰,立刻偃旗息鼓,主要還是沈勰身後的人——應茹的老相好。
看到這裡,應茹氣不打一處來,原本兩人說好了自己弄到銀子後就去找他,如今這是什麼意思。沈勰站在了蕭玥七的旁邊,兩人對視了一眼,蕭玥七挑挑眉問詢著,沈勰則是將目光轉向了應茹,示意讓蕭玥七看戲。
「現在呢,你還要嗎?」應茹放棄了,什麼也沒說,拿起地上的包袱就走了。看著人離開,萬語荷只說自己有點累,便回了屋。西郊這處的院子不大,但卻成了一時遮風避雨的地方。
「你怎麼找到人的?」
「我沒找,只是早上出門辦事的時候看到了他,鬼鬼祟祟的不安好心,客既上了門,豈有不招待之理。我便讓隋文了好好伺候了一番,誰知道能起到這般作用。」
蕭玥七有些不太相信,「那沈致不是沈家的孩子吧」,沈勰點了點頭,隋文在一旁也沒敢插嘴。那便釋的通為什麼那次被沈父禁足的沈母可以出來了,夜闌只覺得這沈府有些藏龍臥虎。
「那孩子本性還不錯,若是他今日被棄了,你們認他嗎?」
「或許吧,以前他是母親威脅應茹的把柄,剛才母親也是為了孩子沒拆穿過應茹。但如果是我,我想只要他願意叫我一聲大哥,那便永遠是我弟弟。」
「你怎麼知道母親威脅過?」
「父親對應姨娘不錯,按她的性子不該安安穩穩的過了這麼些年。」
「你倒是會想事。」
沈勰略有思慮,那孩子本性純良,只憑應茹只怕日後難過。
幾日後,蕭茗蕤和秦舒來看蕭玥七。蕭茗蕤看著憔悴了不少,但是人是越發的成熟了。蕭顯被除族、與慕媃和離兩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如今兩人也算是徹底沒了關係。
蕭顯也是懊惱不已,到最後只有淮姨娘留在了身邊。
「兄長何日啟程去盛安?」
「也就是明日了,今天過來是給你和阿勰道別的。祖母年齡大了,舟車勞頓受不住,也不想離開永城,和父親會留在這邊。」
蕭玥七覺得眼睛有些模糊,「那兄長還回來嗎?」
「你還是這般,不高興的時候後就喊兄長,可能不常回來了吧。」蕭玥七沒再接話,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里。沈勰看了一眼蕭茗蕤,就知道自己這大舅哥沒揣好心眼來。
秦舒也不知道蕭茗蕤為什麼這麼說,現在有些後悔來之前和蕭茗蕤約定的事了,什麼不管與妹妹說什麼都別插話,她偏要插。
「你哥騙你的」,原本還想著怎麼安慰的沈勰頓時打消了念頭。蕭玥七臉色更不好了,秦舒馬上轉移了話題。
離開的時候,沈勰和蕭茗蕤將夫妻二人送到了門口。身影越走越遠,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不斷催促著蕭玥七,一步兩步,步步算不清。蕭茗蕤若有所感地回了頭,就看到自家的傻妹妹追攆著來。
夕陽有些晃眼,蕭玥七看不清眼前的人。委委屈屈的拉起了哥哥的小拇指,蓋章,「哥哥,安寧常伴。」,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回到蕭茗蕤沒有受傷的那些年。
八尺的男兒就這樣水靈靈的哭了,泣不成聲,「曦兒,安寧常伴。」秦舒不懂,踮著腳就替蕭茗蕤擦淚。手邊人很是配合的彎腰低頭。
再次分別,轉身看到了等著的沈勰,天邊的雲霞替眼前的人鍍上了一層光暈,如高山之松般挺立。不知不覺間,蕭玥七就靠近了他。
「盟友,讓我靠一會兒吧。」
「其實還有有件事沒告訴你,我們也是要去盛安的。」說完後,蕭玥七明顯感覺到了沈勰胸口的震顫。很好,一個兩個的都瞞著她,默默握起拳頭狠狠的砸在了沈勰的臂彎。
沈勰有些錯愕,這深藏不露呀,還挺疼的。而蕭玥七已經瀟灑的離開了,沈勰揉著臂彎亦步亦趨。
拐入今泉街,站在四方羊肉店門口攬客的小二眼注意到了蕭茗蕤二人。
立刻上前,並沒有擋著兩人離去的路,只是笑著問,「公子夫人要是走累了,可移步小店兒歇一歇,當然若是想嘗一嘗小店兒的各種羊肉也不錯。這烤、煮、蒸是樣樣不差。」
秦舒接了話,「我們不歇,快到家門口了。聽你這樣一說倒是饞了不少,改日裡定要嘗嘗。」
「那就二位客官慢走,下次定要嘗它一嘗。」
夜掙扎著沉了下來,一路上各家各戶門口的燈籠已經亮了起來。月色溫亮,蕭茗蕤牽起了秦舒的手,俗話說燈下看美人,可是這月色下的美人也絲毫不遜色。
清冷出塵,連髮髻間添著的銀鎏金花頭橋樑簪也有些黯然失色。
「妹妹剛出生的幾年,父親和母親的感情也還不錯。可漸漸的母親就開始變得有些執著,兩人經常因為一些小事吵。那時候我大多數的時間在書院,也不能看顧妹妹一二。」
「淮姨娘入府那一年,沒過多久就懷孕了。很不幸,那個孩子成為了後宅爭鬥的犧牲品,妹妹被算計在了其中,兩人雙雙從台階上滾落。」
「很明顯這就是借刀殺人。正好書院休息的時間到了,我親眼目睹了這場鬧劇,不知是誰人挑撥,父親大怒,將一切都怪在了母親的頭上,儘管淮姨娘為母親做證,可這無異於火上澆油。」
說到此處,蕭茗蕤半天也沒接下文。
「然後呢?」
「父親氣不過,親自砸了賢馨院的牌匾,說母親德行有虧不配。妹妹昏了幾天沒醒過來,母親卻不曾來看過一眼。」
「直到我腿受傷的那一年,母親查找真兇的時候,才發現了幾年前的真相。一切都是父親從青樓裡帶回來的英姨娘所做。」
「父親沒說什麼嗎?」秦舒已經停下了腳步,因為已經到了院子門口,很顯然兩人都不想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