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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魔咒

2024-09-18 05:15:26 作者: 蕭班遷
  二爺爺關於神話的想法,讓我有些明白其中含義了,我問道:「二爺爺是認為徐偃王墓中,或許有與神有關的東西嗎?」

  「不錯。現代人信不信神無所謂,但知道古人相信神的存在就足夠了。《山海經》中提到過一位重要的神祗,即上帝帝俊,他是東夷或東方神祗。上古五帝為何要去泰山封禪?四方為何以東方為尊?這不僅是因為太陽崇拜的緣故,還在於華夏族征服了東夷人,但東夷人的神祗信仰又征服了華夏族。」

  二爺爺畢竟是史學大家,我很難理解他的某些思維,甚至是跟不上他的思路。

  按二爺爺的意思,要想知道徐偃王墓的秘密,要先理清上古神話體系。

  古人都沒有完成這件事,現代人又如何理清楚呢。

  我打斷爺爺,問道:「那個神物會是什麼?」

  「或許真的是長生不老藥吧!」

  爺爺笑了起來。我能聽出他笑聲中的無奈,徐家苦尋徐偃王墓幾百年甚至一千年多年,不但沒有找到偃王墓,而且還忘記了祖訓的原始意圖。

  徐家人不但要繼續尋找偃王墓,還多了一個任務,那就是要弄清楚尋找偃王墓是為了什麼。

  九鼎或者徐州鼎?

  還是二爺爺猜測的神物?

  這一切的謎團,也許只有找到偃王墓才能解開。

  「爺爺,徐家這麼多年找這樣不切實際的東西,值得嗎?」

  爺爺長嘆一聲:「之前我從未懷疑過祖訓,不過……」

  停頓了一會,他繼續道,「後來我與你二爺爺都想讓祖訓到我們這一代就結束。正因為有這樣的想法,我們只是讓你和徐溫了解徐國的一些歷史,從未將祖訓告訴過你們。現在即使告訴了你們,我也不會要求你們一定要恪守祖訓去尋找偃王墓的。我們只想在有生之年最後努力一次,只求對得起先人,與你們無關。」

  我的眼睛濕潤了,內心再也難以平靜。

  苦尋一生無果而終是個悲劇,爺爺他們不想也不甘心重蹈先人的悲劇,所以想最後一搏。

  「祖訓既然已經告訴了你,其他事情也不該對你們隱瞞了。」

  爺爺沉聲說道,「之所以不讓你和徐溫早點知道祖訓的存在,是因為你父親和你叔父。我們很早就將祖訓告訴了他們,帶著他們尋找偃王墓,他們都很熱心,那時候我只認為後繼有人,倍感欣慰,可是……」

  爺爺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他在努力抑制著情緒。

  我已經隱隱預感爺爺要說什麼了。

  十歲時,我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叔叔。

  爺爺曾告訴父親是病逝的……

  「他們在尋找偃王墓的過程中遭遇了意外……正是風華正茂的好年紀啊。」

  爺爺的聲音哽咽悲戚,難掩傷心。

  「家族為了偃王墓經歷了太多悲劇,可當悲劇降臨到我身上時,我真的承受不住……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沒有在找過偃王墓,一直到你們長大成年。現在老了,不甘心你父親和叔父就這麼走了,所以我們又再度尋找偃王墓。」

  我是忍不住流下了淚水,在我的記憶中從未有過奶奶的印象,父親與母親的印象也是很模糊。

  這是為什麼?

  現在全部明白了。

  我流淚,是因為知道了父親死於這該死的祖訓,更是因為爺爺徐守中失去了妻子、兒子兒媳,現在白髮蒼蒼,本該頤享天年卻依然要為那該死祖訓奔忙。

  這一切都是因為祖訓!

  因為祖訓,徐家不知道了有多少人遭難,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這祖訓不是什麼無上光榮的責任,而是一個魔咒啊。

  二爺爺今天帶給我的,不僅有知識炸彈,還有情感炸彈。

  知識炸彈震撼的只是我的知識認識,而情感炸彈則能使我神魂顛倒啊。

  我極力強忍著淚水,不讓它肆意地流下來。

  我知道這一刻最需要安慰的不是自己,而是二爺爺。

  我哽咽著,卻找不到用什麼話來安慰爺爺。

  「徐鴻,你也長大了,有些事你自己可以決定了。」

  「我會的!」

  我很堅定地說道。

  對於祖訓,對這給自己和徐家帶來不幸的祖訓,我知道自己必須要做出決定了。


  爺爺努力控制了情緒,然後說道:「家族先人早就猜測偃王墓沉於湖中,只是限於時代條件,找不到更多的線索,也無法去挖掘。但徐王盤出土後,就有了明確的線索。」

  我終於忍不住了,問道:「銘文到底說了什麼?」

  「你會知道的!」

  爺爺輕描淡寫丟下一句,便跳過這個問題。

  然後他又給我介紹了一些家族的情況。

  從我高祖那一代時開始在湖中尋找,後因為湖匪緣故,徐家又背井離鄉。

  建國以後,形勢不一樣了,到我曾祖時,他只在1963年洪澤湖大旱露出泗州城的時候,回來勘察一次。幾年後人們破壞龍墩,他回來阻止反被迫害,心中激憤再未回來過。

  爺爺和二爺爺接過了家族使命,二爺爺徐守華鑽研考古,爺爺徐守中研究徐文化並實地探查,成為一個探查徐遺址的探險者。

  七十年代末政治環境好轉,他們幾次建議對洪澤湖進行水下考古,當然了,他們並未說出徐偃王墓和九鼎的事,條件所限,上面沒有被採納。

  八十年代後期,中國終於建立了第一支專業水下考古隊伍。爺爺一度很高興,但當時水下考古的目標是海洋,內地湖泊尚未被納入水下考古計劃。後來國家組織了對洪澤湖的水下考古,不過針對的是淹沒在湖底的泗州城。

  「你也看到了,我們兄弟一在官方,一在民間。這是因為我們兩人發生了分歧,你爺爺主張動用國家力量進行正規考古,說徐偃王墓是國家財富,尋找徐偃王墓也應是國家工程。我認為可以利用國家的力量,但徐家必須主導,國家不同意,那麼就由徐家自己去探尋,一代人不行,下一代繼續堅持。」

  我說道:「我覺得二爺爺的看法是對的,憑徐家一己之力是絕對不可能找到偃王墓的。」

  「從秦漢唐宋到元明清,家族先人想過朝廷的支持嗎?」

  「徐家先人只要說徐偃王墓中有九鼎,哪個皇帝不動心?就是把洪澤湖截斷排乾都是能做出來的,可先人沒有那樣做!」

  「墓中的秘密與徐家有關,就不應該外傳。你二爺爺雖然堅持由國家出面考古,可也從沒有吐露祖訓的事。」

  「徐家已經找了一千年了,難道還想憑一家之力再找上一千年嗎?」

  我突然反駁道。

  在與徐偃王有關的問題上,我從未當面反駁過爺爺。

  一是因為我從未真正關心過什麼偃王墓,二是因為這是老人最痴迷的東西,我要順著老人。

  但現在,我必須要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為了一個只存在史書隻言片語的徐偃王,值得徐家付出一代又一代人的能力嗎?

  儘管我敬佩先人的執著和堅守,但我卻不得不問:

  這樣的執著是否值得。

  他們已經耗費了太多徐家人的心血,難道還要讓後人繼續填進去嗎?

  現在有國家專業的考古力量可以信任,為何不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呢?

  龍墩前,爺爺嘴唇蠕動一下,卻沒有發生任何聲音。

  他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

  他沉默了,他是一個固執的人,他很少會在別人的反駁下偃旗息鼓。

  我的話讓他陷入了沉默,難道為了徐偃王墓,他真的期望「愚公移山」的故事繼續發生在徐家子孫身上嗎?

  爺爺當然不希望這樣,他這一代人付出也就罷了,他不希望孫輩的人生也被此羈絆束縛。

  爺爺的沉默讓我心中生出後悔,他年紀大了,我不應該頂撞他的。

  「爺爺,我……」

  我想解釋什麼。

  爺爺長久沉默後這樣開口了:「你說的對,這的確不是徐家一己之力就能完成,我們必須找人合作。」

  我鬆了一口氣,看來爺爺的想法有所鬆動。

  不過爺爺只說找人合作,沒有說找國家合作,讓我又有點擔憂起來。

  狗墳前的火漸漸熄滅,我們的祭拜也算是結束了。

  我問道:「接下來我們去哪?掛劍台嗎?」

  資料記載,掛劍台旁的墓是徐國末期國君的墓,我覺得爺爺應該會去看一看的。

  爺爺搖搖頭道:「不必,現在的掛劍台已經不是最初的那個掛劍台了。」

  「可是史書……」

  爺爺道:「北宋《太平寰宇記》云:掛劍台在縣舊徐城北三十里,故徐城東北,臨朱沛水,今無餘址。可見北宋時,掛劍台就曾毀棄不存了。」

  「且書中記載的位置與今天的張墩掛劍台的位置並不一致。大抵是掛劍台被毀後,後人重建的地址已經不是原來的季札悼念的那個徐君墓位置了。而張墩那裡恰好有個大土墩,後人便在那重造了掛劍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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