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簪詞一行人回到李宅,早就等候多時的雲氏看到李瑛詞憔悴的模樣,一把抱住她,「快要把娘嚇死了。娘被你嚇死了。你有沒有受苦?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李瑛詞哭著說:「娘,我討厭她們,我以為她們是公主就不會騙人,以後我要殺了她們,我把她們全殺了。」
雲氏嚇得捂住她嘴巴,她知道兩個女兒性子都要強,小女兒不過十歲,惹怒她了會拿木棍打人,但他們是平頭百姓,哪裡有那個能力跟皇家對抗。
「不能亂說話,別亂說話,她們受到懲罰就行了,殺人是犯法的。」
李瑛詞抹了抹眼淚,「是她們先欺負人,把我關起來,我恨她們。」
韓嚴走進來,手裡端著一碗安神的雞湯,「先吃東西,吃了東西身體好了,才有力氣報仇。」
李簪詞看到李瑛詞乖乖地喝了雞湯,便往外面走。
前世,魏以蘅為了堵住那些說他無能的大臣的嘴,決定親自帶兵討伐博雅國。
朱思越怕他出事,不願意讓他去,便開始鬧。
魏以蘅為了安撫朱思越,連續幾日都宿在景陽宮。
其他妃嬪開始有怨言,讓她拿出皇后的威嚴,告誡朱思越不能恃寵而驕,霸占聖上,其他人怎麼辦?
出發的前一天,魏以蘅來到坤寧宮,把玉璽給她,說這一次去嶺南,他有七成的把握,會加快打完這場仗。為了以防萬一,玉璽就放在她這裡,關鍵時刻,前朝的事拜託給她。
後來,北方水災,需要賑災施粥,朱家有個人趁機發國難財,在賑災糧上動手腳,朱家人想保住他,其他大臣堅決要殺了他。
兩方僵持不下,李簪詞拿出玉璽,直接命令殺了那個人,以儆效尤。
朱思越懷恨在心,威脅她做事別那麼絕,否則下次死的就是她的妹妹和母親。
穿堂風吹到廊下,灌進李簪詞的脖頸,冰涼刺骨,她混沌的腦袋逐漸冷靜下來。
前世她在深宮中,培養了許多忠於皇后的黨羽,但她現在沒有了皇后這個身份加持,商人的天花板就在那裡,可以生活富足,卻永遠被權利束縛,是朝廷的待宰羔羊。
去對付朱家,想要朱家倒台,更是天方夜譚。
她背後只有一個性格溫軟的母親,以及十歲的妹妹,連和離都得一步步慢慢來。
若是換成娘家厲害的,直接一紙和離書,都不需要看婆家的臉色。
如果這次沒有魏以薀的幫忙,事情就不會那麼順利結束。
魏以薀?
李簪詞坐到長凳上,幾次接觸下來,魏以薀至少是個好官。
前世他被皇帝賜毒酒身死,沒有娶妻生子。
如果這樣的好官一直在,至少在她羽翼還沒有豐滿時,有個投訴的去處。
當時他手握三十萬大軍,身在邊疆,都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為什麼他就心甘情願地喝下毒酒?
他不是那種愚孝迂腐的人,莫不是其中有什麼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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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思越當晚就發起了高熱,夢裡她看見寧王抱著個女子在懷裡哄,那女子反手給他一巴掌,他沒有生氣,反而心疼她手疼不疼?
朱思越走啊走,想要掰開女子的臉,想要看看她是誰,但畫面又轉到了寧王府的水榭上。
寧王衣袂飄飄,朗逸獨絕,倚靠在柱子上,低頭看著眼前的女子,哂笑道:「欺負你的本王都給你報仇了…」
寧王抓住女子的手臂往上,示意她摟住自己的脖頸。
女子順著力道緊緊摟住寧王的脖頸,看不到女子的表情,但她衣袖往下墜,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臂,上面竟有個惹眼的梅花燙印。
寧王寵溺地笑,抱起女子就往自己的臥房去。
朱思越在後面氣得咬牙切齒,想要跟上去卻怎麼都走不了。
她氣得往外走,看到院子裡打掃的丫鬟們小聲曖昧地笑。
「王爺真寵姑娘。」
「姑娘性子好,傾國傾城,我看了都迷糊,別說王爺了。」
「要是姑娘也能喜歡王爺就好了,咱們寧王府有個小公子小姐兒,一定會更熱鬧。」
「不行!我不允許!寧王妃是我,是我!」朱思越驚叫而起,一旁伺候的丫鬟嚇了一跳,忙上前給她擦拭汗水,「小姐,您終於醒了。」
朱思越搖了搖腦袋,看了眼四周,這是自己的臥房。
剛才她做的是夢?可太真實了。
傾國傾城的美貌,以及疼人入骨的寧王?還有那個梅花燙印。
「娘在隔間就聽到你的尖叫聲,做噩夢了?」
何氏火急火燎進來,「哎呀,你這麼坐著,傷口又要裂開的。」
朱思越這才意識到自己屁股後火辣辣地疼,忙又趴下,嗚嗚嗚地哭泣,「娘,娘,女兒好疼,女兒好疼,女兒真的好疼。」
何氏坐到床邊,輕撫她的頭髮,「乖,不哭了,不哭了。這個恭王,下手不知輕重,你父親說今日上朝會參他一本。」
朱思越搖頭,淚眼婆娑,「不是恭王,女兒說的不是恭王,是寧王,他有別的女人,在寧王府…他們兩個在女兒面前說說笑笑…他們關係不正常…女兒不許她生寧王的孩子,女兒不許!她是什麼東西!她算什麼東西!她竟然得到寧王那樣的疼愛!」
何氏心疼地幫她擦拭淚水,這孩子高熱竟然開始說起胡話。
朱思越緊緊抓住何氏的手,「女兒說的是真的,女兒看見了,梅花燙印,寧王寵她,後宅只有她一個人…她手臂上有個像梅花的燙印…母親…你快去找她出來,把她殺了,殺了她。」
何氏輕撫她的背,順著她的話說,「娘知道你愛慕寧王,心中有他。寧王對你冷淡些,但咱們門第在這裡,寧王妃是你的,不會是別人的。皇貴妃也很中意你,寧王真有了別的女人,你爹早就知道了。你現在身子骨弱,別胡思亂想。娘前兩日還入宮跟沈皇貴妃聊天,寧王身邊沒有女人,你放心吧。」
這時朱廷魁走進來,臉上帶著憤怒,「這個恭王,行事不知變通,難怪得罪如此多的人。」
何氏忙起身去給他倒水,扶著他坐下,「老爺沒有幫咱們女兒討個說法?」
朱廷魁想到今天早朝皇帝不在意的態度,猛地一拍桌子,氣道,「皇帝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說恭王依法執行公務,合法合規,日後別再拿這些小事煩他。」
何氏看了眼已經陷入癲狂的女兒,小聲道,「皇帝也沒有幫八公主要公道,要不這件事就算了。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女兒的精神狀態。她胡言亂語地說在夢裡看到寧王很寵一個手臂上有梅花燙印的女子,要不遞個帖子進宮,請太醫來看看…別是邪祟上身,有了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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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陽宮。
沈皇貴妃聽到姜妃說八公主高熱了兩三日才退下去,但屁股後面的傷口太大,得養上兩三個月才能完全好。
姜妃是六皇子和八公主的生母,今天過來哭了一早上,就是想讓沈皇貴妃看在六皇子和寧王關係好的份上,替自己女兒討個公道。
沈皇貴妃嘆道:「我聽說前幾日,朱大人在早朝也提了一回,被皇上訓斥小題大做。你啊,就別去觸碰這個霉頭了。我讓人尋了上等的祛疤膏,一會讓人送過去。」
姜妃抽泣:「不過是件無傷大雅的事情,恭王一點也沒念親情,我只是傷心沒有人為八公主主持公道。」
「你也別傷心了,皇后早逝,皇上對恭王多少有點愧疚。」
「他愧疚就允許恭王如此傷害八公主來彌補嗎?」
沈皇貴妃看了眼姑姑,姑姑立即端茶給姜妃。
「你看你,哭得嗓子都啞了,淨說些胡話,喝些茶,潤潤嗓子。」
把姜妃送走,姑姑便開始替沈皇貴妃捶背,「梁府的大奶奶也沒有惹她們,無故招來這樣的禍事,就只是為了圖個開心,竟還有臉讓皇上主持公道。娘娘,朱姑娘這樣的性子,難怪寧王不喜歡她。」
六宮之首若沒有一顆大度能容的心,不知道能變出多少腌臢的事來。
沈皇貴妃閉著眼,「我何嘗不知道?」
朱家的勢力在那裡,品行又算的了什麼?皇帝不會只有一個女人,後宮佳麗三千,總會有個品行端正的,生下她中意的孫兒。
但這些前提,是兒子能登基上位。
恭王是皇后之子,但皇后做的那些齷齪事,就足夠皇帝殺了恭王。
恭王也深知如此,所以從來沒有過爭儲之心。
沒有爭儲之心,就不會是對手。
恭王手中有兵權,也是她要示好的對象,她怎會去為難恭王?
但對於朱家這個將來的姻親,她也要表示關心。
這時,宮女走進來,行禮後道,「娘娘,公公們已經以寧王的名義,送膏藥和珠寶到朱尚書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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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府。
魏以蘅托著腮,手指敲打桌面,散漫地看著前面的畫像。
「你說這個眼睛小,嘴巴大的女人,就是梁府大奶奶的樣子?」
茂源點頭:「這是屬下抓了梁府里的丫鬟,清楚地詢問過後,讓畫師畫下的。」
魏以蘅抬頭看了眼茂源,示意曹公公把銅鏡給他。
茂源不明所以,拿銅鏡照了照自己的臉,再一看畫像,這不就是穿女裝的自己嗎?
「屬下沒想到隨便抓的一個婢女,竟然如此狡猾,請王爺責罰。」
魏以蘅閉上眼,仔細想了一下李簪詞的長相,腦中全是琳琅滿目刺眼的桃花癬,嚇得他立即睜開眼,全身都起了疙瘩。
李簪詞防人是有一套的。
魏以蘅想了想,如果把自己當日看到的樣子,不畫上桃花癬,是不是就可以得出她真實的樣貌?
他拿起筆,在紙上勾勒,不一會兒,一個女子的面貌便躍然紙上。
曹公公忍不住讚嘆,「這姑娘真是天人之姿,氣質跟梁大奶奶有些相像,是侵略性的美。」
茂源看了眼自己找人畫的畫像,默默收起來扔到垃圾框裡,他這個長相的女子,連給梁大奶奶當粗使丫鬟都不配。
蕭意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畫像,隨口道:「這個女子屬下見過。」
魏以蘅意外,「在哪裡見過?」
「屬下拿著王爺給的畫像去城外找內侍監問畫上女子是誰時,回來的路上在茶館見到過她。原先屬下沒有注意到她,但發現她在偷聽我們說話,屬下就觀察了一下她,記住了她的樣子。」
茂源道:「這麼說,梁大奶奶早就知道王爺在找她?」
曹公公笑道:「那正好,老奴就直接去幫王爺把人要過來。」
茂源道:「我看還是把梁大奶奶叫過來,問問她的想法。如果她願意,就皆大歡喜。如果不願意,再把人搶過來。王爺認為呢?」
「本王認為什麼?有你們這幫人籌劃,何愁上不了都察院那幫老紈絝的彈劾名單?」
幾人訕訕地看了眼對方,曹公公道,「王爺想要奴才們怎麼做?」
「等個機會。五弟這幾日在哪裡瀟灑?」
「恭王去了通州,不在京中。想來要一段時間都在那邊處理案子。」
魏以蘅把畫給曹公公,「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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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尹關於李宅財產糾紛一事,花了整整兩個月的調查,才有了初步的結果。
一開始他們先去景陽伯府詢問李宅的事,李伯說李家幾房從建宅子起,就一直住裡面。
京兆府尹又命人去問街坊鄰居,得到相同的答案。
王氏時刻關注著衙門的動靜,知道衙差們去詢問了景陽伯府,到時候堂審,也會請李家的族長到堂上問話,考慮一番後,決定去求田氏。
田氏起先不願意見他們,但是王氏磨了幾個時辰,最後說是來給田氏送錢的,田氏這才讓他們進來。
王氏開門見山,「我跟夫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夫人想要除掉她,我也想給她一個教訓。」
田氏不耐:「別跟我拐彎抹角。」
「夫人也知道我們幾房正在打財產的官司,只要夫人幫我把李簪詞名下的財產要過來,我願意把得到的一半財產分給夫人」
田氏心動了,李簪詞如此欺壓她,不就是仗著自己是國公府的大奶奶嗎?
如果有了銀子,她就可以讓李簪詞從昌國公府滾蛋,再另外讓人進去照顧自己的兩個孫兒,到時候想要報仇還不容易?
田氏鼻腔冷哼一聲,「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下了什麼套讓我鑽。」
王氏急道,「夫人若不信我,我立下字據。」
田氏故意思考了一會兒,才說,「幫你可以,財產六四分,我六你四。」
王氏不樂意了,賠笑道,「夫人,這可是我們的錢。你要六成,不合適。」
「我不幫你們,以李簪詞現在的猖狂,你們不但不會拿到四城,最後還會被掃地出門。」
田氏說的是實話,李簪詞不就是仗著是國公府的大奶奶,就敢跟公主和朱尚書的女兒作對嗎?
皇上不幫朱尚書,也不幫八公主,反而是讓人依法辦事。
京中都在傳昌國公府起勢了,這件事發生後,坐實了這個傳聞。
現在的李簪詞,不是當年那個剛喪父的柔弱姑娘。
王氏咬了咬牙,立下字據,一人一份,跟田氏達成了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