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鶴安一個人呆在書房裡,只覺得煩躁萬分,他想靜靜心,便取出墨寶準備寫字,只是這字也寫的不順,他氣的揉成團扔出去,獨站在窗口透氣。
一切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時,忽然有小廝來稟,說是禮部尚書孫大人來了。
真是應了那句話,貴客上門,蓬蓽生輝。
「快請進來啊,快去請……」方鶴安急道。
這孫大人可是一品大員,方鶴安是武將,又離京數年,孫大人是他想結交的權貴。
方鶴安趕緊迎出去,也一掃之前的沉鬱,他似乎忽然想開了,別說是人了,哪怕是死了一條狗,也會覺得不舒服,他對沈殊的感情大抵如此。
「哎呀孫大人真是有失遠迎啊,失禮失禮……」方鶴安笑容滿面,他大步迎上去。
孫大人也拱手,「侯爺,實不相瞞啊,我是有事相求,還望侯爺成全。」
方鶴安心裡竊喜,想他在上京還是有地位的,如今連孫大人都求上門來。
他心中得意,嘴上卻說著,「豈敢豈敢,孫大人這話就言重了,有什麼事直說便可……走,我們去書房,」方鶴安又吩咐小廝,「去將我珍藏的雨前龍井拿出來。」
方鶴安引孫大人進書房,孫大人也直接開門見山的說了,誰知竟是來找沈殊的。
「侯爺,實不相瞞,去年我內人和方夫人有一面之緣。那是在寺廟裡,內人突發舊疾,是方夫人施以援手。誰知內人前幾天偶染風寒,又引發舊疾,還煩請方夫人走一趟……」
方鶴安臉上的笑凝住,「你,你是來找沈殊的?」
「對,對!」孫大人很客氣,他一直陪笑拱手,「希望侯爺能行個方便。」
孫大人自然也知道方鶴安帶回兩個女子回京之事,他也想為沈殊說句話,便說起沈殊和孫夫人相識的廟宇,沈殊是求平安的,聽那裡方丈說沈殊經常過去,施齋、淨手、赤誠禮佛,只求方鶴安能平安回來。
「她一顆心都在你身上啊,」孫大人說。
方鶴安的臉色瞬間白下來,孫大人不解,「可是有什麼不方便的?」
「如果方夫人不方便離府,我可以帶內人過來,」孫大人聲音懇求,「希望方夫人能施以援手,我孫家上下感恩戴德。」
孫大人貴為一品大員,也不惜彎腰拱手,姿勢謙卑到了極致。
方鶴安哪敢承接,他趕緊解釋,「不是,孫大人您誤會了,其實是……」
見方鶴安支吾,孫大人不解,「那是什麼?」
「我,我……」支吾了半天,方鶴安才道,「其實,我們和離了。」
「啊?」孫大人驚訝,「和離了?」
方鶴安點點頭,他現在都不是後悔了,而是腸子都悔青了。
孫大人不可置信的看著方鶴安,他是讀書人,自知糟糠之妻不可棄,更何況沈殊才貌雙絕,對老夫人更是盡心盡力,獨守空房五年等他回來,怎麼可能和離。
和這樣女子和離,方鶴安還是人嗎?
不過很快,孫大人便想起方鶴安帶回來的兩個女子!
孫大人臉色就變了,「侯爺果真和離了,那你還真是忘恩負義之人,這就不是人幹的事,簡直畜生不如!」
方鶴安被罵的臉色鐵青。
有丫鬟端了茶來,孫大人一甩袖子,「老夫受不起,這就告辭了,以後也絕不會登門,有辱老夫斯文。」說完便走了。
「孫大人……」方鶴安趕緊追出去,他想解釋,可是孫大人連頭都沒有回,走的可快了。
剛走到門口,方鶴安就被什麼絆倒了,他摔在地上,孫大人暗罵了句活該。
方鶴安被小廝扶著回了書房,有丫鬟幫他處理傷口上藥。
經此一事,方鶴安心中更鬱悶,沈殊會醫術,他怎麼現在才知道!
他悔不當初,真恨自己瞎眼,錯把珍珠當魚目。
這時,李清影知道方鶴安摔倒的事,也趕忙跑過來看,「侯爺,您沒事吧,怎麼會摔倒了。」
方鶴安看著李清影,忽然感覺陌生。
方鶴安上戰場的第一年,他便受了重傷,還有來自西番的死士刺殺他,是李清影的父親救了他,將他秘密藏在隱秘處,還讓李清影來照顧。
那段日子他們朝夕相處,李清影溫柔細緻,他便動心了。
待方鶴安傷養好時,兩人已有了夫妻之實。
而此時,李清影被他看的心慌,「侯爺您看什麼……」
「你知道沈殊會醫術嗎?」
李清影不知方鶴安為何忽然這樣問,「她會醫術卻不醫母親,是不孝。」
方鶴安卻不能苟同,她伺候了老夫人五年,沒有半分怨言,他難以想像一個被嬌養長大的嫡女能端屎端尿的伺候……她只是對他寒了心,想離開侯府而已。
方鶴安看著李清影,為了這樣一個女人休棄沈殊,值得嗎?
又想起方念嬌那一臉的傷,方鶴安問,「嬌嬌好些了嗎?」
「好些了。」
「那就好。」方鶴安說。
李清影總感覺哪裡不對勁,但是她卻說不上來。
方鶴安揮了揮手,「回去照顧嬌嬌吧,我沒事,我晚點去看你們。」
……
卻說沈殊這邊,她回了沈宅,上次她來還冷冷清清的,如今終於也有了人味。
大家各司其職,灑掃和粗使丫鬟都在院子裡忙活,何叔將一切都安排妥帖,他是沈家老管家了,沈殊也放心。
外面忙成一團,沈殊則跪在祠堂里。
一直到用晚膳的時候,青枝才將沈殊扶回去。
來到膳廳,沈殊又想起六年前的中秋,哥哥和父親都回來了,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的場景。
她是在哥哥的背上長大的,被全家寵著,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們的緣分竟這樣淺,短短十幾年而已。
青枝見沈殊沒胃口,她便端來蓮子羹來,「小姐,多少吃一點。」
沈殊吃了些蓮子羹,晚膳後又跟著何叔在院中走動,何叔匯報了家奴的情況。
夜裡,沈殊一直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她又做了噩夢,又夢見那個被懸於城樓上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