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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上)

2024-08-23 22:32:52 作者: 九斛珠
  當天后晌,謝珩查明刺客身份,得知他是太上皇昔日豢養的暗衛,沒半個親眷掛身,才會在太上皇暴斃之後,矢志報仇。閱讀宮城防衛森嚴,他沒能耐進去,聽說端拱帝御駕前往鸞台寺,便埋伏在回程必經之地,紋絲不動地凍了兩天兩夜,才瞞過清道的禁軍,藉機行刺。

  對於當初箭射惠王妃車馬,致使惠王妃滾落陡坡的事,他也供認不諱。

  謝珩盛怒之下,喝令處以極刑。

  端拱帝傷口處的毒被太醫調理了數日後拔除殆盡,但眼睛上的傷卻難以復原。右眼傷損得厲害,已全然失明,左眼初時也難視物,養了小半個月後,漸漸能瞧東西了,只是十分模糊,也易疲累。

  這些時日,朝堂政務皆託付給謝珩,有要緊大事需端拱帝決斷的,謝珩便將奏摺念給他聽,再以硃筆批閱。

  入宮探望問安的朝臣和內外命婦陸續來去,伽羅也時常進宮,同樂安公主、賀昭一道去陪著。她自知端拱帝心中芥蒂,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旁安安靜靜地瞧,偶爾也會將襁褓里的蓁蓁抱過去,拿個小銀鈴逗弄。

  蓁蓁的乳名是謝珩所起,取其茂盛葳蕤之意,端拱帝說不上喜歡,偶爾也會抱一抱。

  遇刺時的震怒,盲目後的暴躁,漸漸在親眷的寬慰陪伴之下化解,沒了如山的奏摺壓著,端拱帝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強迫自己不再多思多慮。因太醫時常說他思慮過重,憂思鬱結損了肝氣,起初因失明的眼睛暴躁時還吐過血,段貴妃除了叫太醫精心調養外,特地找了樂伎,趁著天氣晴好時彈奏琵琶,助他散心。

  時日一長,端拱帝也漸漸看開,除了要事過問之外,旁的皆託付在謝珩手中。

  謝珩也不僭越居功,每日批過奏章,會挑些要緊的事奏稟端拱帝,碰見要緊大事,也會叫姜瞻等人入宮,同端拱帝一道商議。父子倆雖在伽羅的事上屢屢爭執,朝政上卻是同心,加之端拱帝膝下唯有一個太子,並無猜忌之心,倒是少見的和順。

  次年五月,當初雲中城裡許給鷹佐的最後一撥銀錢送出,算是徹底清了舊帳。

  北邊有蒙旭守著,固若金湯,西邊則是締盟過的西胡,暫無外患,朝堂之內也頗安定。先前推行的新政初見成效,比起父子最初接手朝政時的風雨飄搖,初露太平氣象。

  端拱帝的目力仍未能恢復,視物頗為模糊,見此局面,卻還是欣慰。

  待樂安公主與戰青的婚事辦完,趁著天氣炎熱,偷空往行宮去避暑。

  ……

  行宮在京城東南五十里處,是睿宗皇帝時建成,永安帝在位時翻修過一回。謝珩父子命苦,肩上擔子太重,晝夜為朝政操勞,到如今才算能偷空來享受皇家福氣。

  巍峨宮殿依山傍水,盛夏時節林木蔥蘢青郁,宇內氣清。

  伽羅哄著蓁蓁睡下,便同樂安公主和賀昭出去騎馬散心。

  謝珩卻應端拱帝之命,陪他去登山。

  山勢平緩,因臨近行宮,道路特地修過,十分平整。

  父子倆各穿家常衣裳,也不叫人跟隨,只隨意漫步。日頭已然偏西,遠山近郊都籠在微紅的光芒下,居高臨下地望過去,那河面都泛著粼粼金波。再往遠處,帝城宮闕藏在層層平林之後,謝珩目力頗佳,還能勉強看得清晰,端拱帝眼前卻籠著層霧似的,瞧不分明。

  他嘆了口氣,望著朦朧遠處。


  「先帝在時,我也曾隨他來行宮避暑。」端拱帝近來在謝珩跟前已極少以「朕」自稱,雙手負於背後,想起十來年前的往事,神色有些迷惘,「用過晚膳,先帝帶著我們兄弟二人登山,也曾站在山腰吹風散心。那時也是這般風景,山川巍峨,流水秀麗,遠處有人家炊煙升起,背後則是京城。你猜,那時我作何感想?」

  「父皇是皇祖父的長子,又有才幹抱負。那時必定在想,江山壯麗,百姓安居,父皇躬逢盛世,必當有一番作為。」

  「其實先帝在時,朝堂上已有許多弊端。」端拱帝直言不諱,「我就想,倘若先帝將這江山託付給我,假以時日,我必會勵精圖治,創出盛世,令萬世稱頌。」

  彼時的豪氣在此時想來,恍如隔世。許下那番心愿後不久,他的處境便日益艱難,終至爭儲失利。經數年蟄伏,費盡心血,才能重登帝位,主掌天下。

  端拱帝喟嘆一聲,瞧向謝珩,「而今你站在這裡,作何感想?」

  「兒臣與父皇同心。」謝珩眉目俊朗,衣衫飄然,「如今內憂外患暫時消了,正是休養生息,厲兵秣馬的時候。兒臣必會盡心竭力,輔佐父皇肅清朝堂,還百姓以清平盛世。」

  「我期待看到那天。」

  「父皇會看到的!」謝珩篤定。

  「父皇老啦。」端拱帝卻是一笑,「在淮南的那幾年耗盡心血,至今也沒能緩過來,再強撐下去,沒準哪天就倒了。」見謝珩似欲勸慰,便笑著擺手阻止,「當時我在淮南籌謀,不止是為昔日失利不甘心,想為你母妃和兄長報仇,更是不願看天下百姓毀在他手中——皇帝不問朝政,佞臣魚肉百姓,放任下去,只會令民生凋敝。」

  「兒臣明白。」

  「你不明白。」端拱帝望著模糊的山水輪廓,「我想要的不是權位,而是清平盛世。也許從前迷失過,如今卻已想得明白。這半年多你主持朝政,處理瑣務,諸般作為我都看在眼中。父皇希望,有生之年,你能不負期望,創出盛世。這回在行宮,我想多住一陣,打算由你監國,待回宮之後,將這江山天下,朝堂政事,盡數託付給你。」

  謝珩微驚,「父皇!兒臣——」

  「不准推辭。你瞧,父皇老了,鬚髮半白,身體時常不適。倘若還挑著江山天下的擔子,總有累垮的一天。倒是你正當盛年,有抱負也有才幹。將朝堂託付給你,父皇放心,也信得過。」

  「父皇坐鎮朝堂,兒臣可以分憂。」

  「你還是不明白父皇的意思。」端拱帝失笑,「朝堂上有皇帝,有儲君,即便你我父子二人毫無罅隙,朝臣會怎樣想?像姜瞻這等忠直之臣自是無妨,但未必不會有人曲解你我之意,別生他念,反倒無益於政令推行。權柄都交在你的手上,父皇才能早日看到想要的盛世。」他在謝珩肩上輕拍了拍,「父皇這是真心實意,你想明白了,待會再回答。」

  說罷,留下謝珩站在原地,繼續踱步登山。

  山路空曠,晚風還帶幾許暑熱,抬目遠望,雖則視野模糊,仍能看到綴在天邊的晚霞絢爛。

  端拱帝臨風而立,只覺胸中曠然。

  從回宮主政的頭一天,他就知道,這江山天下最終要交給謝珩。哪怕曾被謝珩氣得渾身亂顫、臉色鐵青,哪怕謝珩為了伽羅的婚事欺瞞於他,隱然威逼,這念頭也未動搖半分,也從未想過以儲君的事來拿捏謝珩,甚至另誕幼子來制衡脅迫。


  因他心中清楚,苦心經營奪回帝位,他想要的除了報仇雪恨,便是達成昔日抱負。

  而父子猜忌、宮廷權謀,卻是攔在清平盛世面前最難跨越的溝壑。

  父子二人志向相同,旁的事情就在其次了。

  對這個兒子他很放心,始終都是。

  ……

  伽羅騎馬散心後回到住處,天色已晚,蓁蓁還睡著。

  夏日天熱,她騎馬疾馳一圈,雖然盡興,身上也出了不少汗。遂叫人預備了水,先到浴房裡去泡著。

  懷了蓁蓁之後,伽羅整個人幾乎長胖了一圈,雖然胸前鼓脹令人歡喜,別處的些微軟肉卻令人煩悶。是以出了月子之後,伽羅便由岳華陪著,每日活動腰腹,晚飯也減了一半。咬牙撐了三個月後,腰腹的弧度才算令她滿意,但習慣既已養成,每晚仍舊吃得不多。

  是以此時天色雖晚,她也不覺得餓。

  浴桶中的水溫熱,伽羅坐入其中,頓覺疲憊消散不少。因嵐姑甚少來行宮,伽羅有意讓她多瞧瞧風景,沐浴時便只留兩名侍女伺候,她泡了會兒,索性將她們打發到門外,闔目靠在浴桶邊沿,深吸清淡香氣。

  窗外風動樹葉,梭梭作響。

  她愜意閉目,意識漸漸朦朧,猛然察覺不對,抬起眼皮,便見跟前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伽羅微驚,定睛一瞧,見是謝珩,下意識吁了口氣,「殿下進來也不說一聲!我這兒很快就好,殿下先到外頭等等可好?」

  謝珩搖頭,垂目盯著她,忽然一笑。

  香湯之下,沒了氤氳的熱氣,凝脂般的肌膚便格外柔滑。她胸前的兩團酥雪比從前更見豐滿,少了從前的羞澀躲避,毫無遮掩的呈在他跟前,水面之上,她仰頭瞧著他,眉目綽約,眼角挑出嫵媚弧度。她的目光也不似從前躲閃,盈盈望著他,水波蕩漾。

  謝珩俯身,將雙手撐在浴桶上。

  「行宮外的那座山上能看到望仙石,想不想去瞧?」

  「當然想。殿下答應抽空帶我去的。」伽羅眉梢微挑,目含波光,「今晚就去嗎?」

  「嗯。明日得啟程回宮。」謝珩喉結滾動,目光更熱。

  伽羅仿若未覺,「這麼快?宮裡有急事?」

  「不算急事,就你我回去,父皇仍在這裡避暑。」謝珩賣了個關子,實在沒忍住,右手探入水中,帶得酥胸微顫,旋即湊過去親她雙唇,手指摸向她腰間。

  伽羅側頭躲開,將偷香的手按住,吃吃的笑,「衣裳都濕了!」

  「嗯。」謝珩含糊回答,就勢含住她耳垂,手繼續在水中作亂。

  伽羅這才有些慌了,怕玩火自焚,竭力往後縮,「不是要去看望仙石?外頭有人,別鬧。」

  「你先勾我的。」謝珩理直氣壯,在她酥軟間捏了一把,雙手扣住她腰肢,嘩啦一聲撈出水中。水珠淅淅瀝瀝地滾落,伽羅驚慌,下意識抱住他脖頸,藤蔓般纏在他腰間,低聲急道:「有人!」雙手捶在他肩背,後腰卻被他緊緊箍著,動彈不得。

  浴桶旁的檀木台放著衣裳,謝珩隨手掃落在地,只留幾方軟巾墊在伽羅雪臀下。衣衫半解,身上被她蹭得濕漉漉的,謝珩肆意馳騁,伽羅卻不敢出聲,憋著聲音心肝亂顫,直到被折騰得香汗淋漓,身軟如泥,才被謝珩抱過去擦洗身子,穿了衣裳。


  腿腳發軟的出得浴房,侍女仍跪在兩側,伏地垂首。

  伽羅也不知是否還有動靜傳出,臉上掛不住,在謝珩腰間狠狠擰了一把。

  謝珩衣冠儼然,仿若無事。

  兩人在側間歇了片刻,吃些糕點瓜果,又將蓁蓁逗了片刻,便留奶娘悉心照顧,帶上侍衛出了行宮。

  望仙石所在的山峰不算太遠,騎馬走一炷香的功夫即到,侍衛都被安排在遠處,這方天地之間,唯有月色柔亮如水。遠遠望過去,果然見山巔有巨石蹲立,像是頑童托腮,半仰抬頭,對著那輪明月,如同望著月宮神仙。

  令伽羅意外的是,這僻靜山坳中,竟然會有方溫泉。

  夜風微涼,溫泉水軟,偶有草蟲鳴叫,清幽而旖旎。

  伽羅初時坐在遠處,被謝珩勸了三回不肯進水裡,終是被他一把扯進去,浸得渾身濕透。想鳧水逃遠,先前學的那點本事在他跟前不堪一擊,被捉住了按在水邊,狠狠疼愛。

  意亂情迷中,伽羅恍然想起,兩人歇息時謝珩曾去吩咐侍女準備衣裳,還騙她說是怕風冷,只裝了披風進去。此刻身入陷阱才知道,原來他打的是這主意!

  天地為幕,星月皎潔,照出春光旖旎。

  ……

  被抱出溫泉時,伽羅渾身筋骨都抽走了似的,抓了衣服胡亂套著,連路也懶得走。

  謝珩卻是一臉饜足,將她攬在懷裡,找片乾淨草地躺了會兒,夜風之下,喁喁私語。臨走,看伽羅雙腿邁得不太利落,謝珩索性打橫抱起,滿懷暢意地下山,直至快到侍衛跟前,才改為背著,只說是伽羅不慎崴了腳,一路背回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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