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與桑望著床前紗幔,想睡卻無法入眠,錐心的疼痛始終讓她清醒,枕邊已被汗水打濕,脖頸上汗水透貼衣襟。
她艱難起身,碰碎了瓷杯,撿起一塊顫悠悠放在手腕處,可遲遲不敢下手,前世被病痛折磨,也從未放棄過生的念頭。
可眼下她才體味何為痛不欲生,賀觀逸下的毒並不是即見效,是反覆折磨,直至身心疲憊,煎熬殞命。
小心臟急切阻攔,【宿主,不可,你的身體只對毒藥免疫,其他傷害仍可取性命,如果你自殺,就意味著徹底放棄任務。】
【還會遭受二次心悸,直到尋找到下一任宿主...】
聞與桑憤怒將碎片扔出,「砰」一聲插入門上,這已用盡她全身力氣,「以前想活的時候,老天不給我機會,現在想死,卻還是困難。」
「我再也不想有下輩子了......做人真TM苦...」
【那宿主何不奮力一搏,完成任務,擁有新的人生?】
她拖著身子爬上床,抱著被褥緊閉上眼,並沒有回答小心臟的話。
門外的身影停頓下,在最後一步時忘卻,賀觀逸坐在輪椅上,手緊貼在腰間的藥瓶上。
小九低聲道:「要不這門,我替殿下敲吧?」
賀觀逸抬手阻攔,將腰間玉瓶放於門前,便讓小九推著自己離去。
他其實用膳時便後悔了,那毒藥於她太過殘忍,知道她胡言亂語,留一個她在身旁,也不會壞大事。
只是沒想到她明知有毒,還如此果決,剛才在門外,才知道她似乎也並不是那麼想活著。
那毒藥叫嗜心散,三日後才會毒發,三日受心悸之痛,夜間發作,白天如常,第三日便會心衰而死。
他將解藥放在門口,想著她第二日起來時,便能解毒,今夜就當做她往後留下的一點懲罰罷。
天未明,天色昏黃。
一匹駿馬疾馳於山林間,揚一陣濃重塵霧,驚起林中飛鳥四散。
和瑾手中韁繩握得格外緊,不知為何,他心中總覺不安,如今只能晝夜兼程趕往長霽,儘快將這件事辦妥赴命。
只有午時,他休息過一個時辰,其餘時間都在趕路,天色又透亮,至漸漸披上彩衣,遠處霞光似花汁般濃厚綺麗。
在深秋實屬難得,連帶著和瑾的心情都緩和不少,終於在戌時末時趕至長霽,按照小九信中所載,他很快找到了這家當鋪。
和瑾將懷中畫紙攤開,「掌柜店中可有此物?」
前廳夥計微眯著眼,打量起和瑾,「有是有,不過前幾日也有人來打聽過,看模樣,和公子想必是一行人。」
「當這東西的姑娘說了,無論出多少價,都不能買,她一定會以更高的價贖回來,需等著她。」
和瑾微皺眉:「那姑娘是誰,不知可否告知。」
「這...還需問掌柜,公子不如先坐下飲杯茶,我去叫掌柜的來。」
一個身材纖瘦的男人從後方出來,被領著到和瑾面前,「公子是有何事?」
他遞過那張畫紙,「這東西對我家主人十分重要,已找了好些年,所以懇請掌柜轉賣給我,無論多少價。」
掌柜接過,十分為難,「可這...」
和瑾鞠躬道:「掌柜將此物賣於我,至於你們說的那位姑娘,由我去解釋,可行?」
掌柜和小二對視一眼,中年人笑呵呵點頭,「如此甚好,看公子的模樣,應不會失言。」
此人典當時沒留下信息,但掌柜卻說印象十分深刻,和瑾便去請來畫像師,等待畫像完成。
他依靠在窗邊,借著晨光,揮灑於半山半水上,晶瑩琉璃亦青翠欲滴,和瑾將玉鐲里三層外三層緊緊裹住。
「殿下一定會開心的。」
畫像師落筆,「可還有更改?」
掌柜滿意點頭,豎起大拇指,「像,像啊,不用改。」
畫像師點頭,將畫紙遞到和瑾面前,「公子,請過目。」
和瑾接過,猛得站立,掀得木桌微起,瞳孔中倒映著畫像女子,身體則像木頭般愣在那處。
「怎麼是她。」
他上前緊抓住掌柜,「你確定是此人來典當。」
掌柜又看了幾眼畫像,堅定道:「絕不會錯,當時這姑娘來,我就多看了幾眼,她花容月貌,但穿著破布粗衣。」
「她又多次央求一定要留住,我便想著是哪家千金小姐,一時不得已才拿出討生活,這等相貌,我開店以來也少見,所以記得清楚。」
和瑾腦中轟鳴,顫著往後退半步,「多謝,此人我見過,一定會將緣由同她解釋清楚。」
「那可太好了。」掌柜剛說完,他便奪門而出。
跨上馬背的和瑾遲遲未動,腦中出現了一些字眼,三年前,一直待在長霽,一月前才至雲陽。
「莫非......」
和瑾又一陣策馬趕路,他心中那不安的感覺再次躍上,甚至比先前還要強烈。
***
中毒第三日晨時。
經昨日,聞與桑大概摸清了毒發時間,若明日不是死期,那便是四天後的七日毒發。
此毒白日潛藏,至夜幕時分才會復發。
她特意收拾打扮一番,準備找個無人之地,畢竟小心臟說過,她不會死,只會沉睡一段時間。
萬一賀觀逸那傢伙發好心,給她裝在棺槨中,醒來可就真要一命嗚呼,但這可能性不大。
扔在亂葬崗,這才符合這反派的行事,但若是躺個十天半月,運氣差,就被野獸吃得骨頭不剩。
只能找一信賴之人,將自己藏起來,可思來想去,這世界竟無一人值得信任。
聞與桑背著行囊,翻窗而出,一路來到後院,廢了好些勁才爬上牆頭,自中毒來,武功好像就暫失了。
她看著三米多的牆,腿腳發軟,猶豫不決間。
「姑娘,不如你在等一會。」
牆外一男子,抬手制止她,面上似很擔憂,眉心皺得厲害。
她聞聲看去,男子生得精緻,身著青色錦袍,刺繡精美,雙眸溫淡,行為舉止溫文爾雅,氣質格外出塵。
小心臟:【宿主,這是三皇子,肖維硯,他此刻正要來找賀觀逸。】
聞與桑收回視線,原劇情中三皇子是從頭到尾的好人,善良正直,便是他在十二年前,懇求母妃,最終才留下賀觀逸一命。
雖然期間賀觀逸對他總出口傷人,但他卻從未生氣,反而痛心和理解,十二年以來,總會偷偷往府中添藥和銀錢。
男主陸柏起最後便是輔佐他上位,雖然他心中無皇位,嚮往自由,但為了天下,不得已肩挑重任。
而肖維硯也的確是一位好明君,但太過善良,就不會快樂,獨剩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