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與桑從庫房中搬出梯子,迷藥未解,輕功都使不上,好不容易尋到處低矮牆根。
剛爬到牆頭,便探出個黑色身影,他朝聞與桑揮手,「聞姑娘,夜已深,煩請回房休息。」
瞥見他腰間黑玉令牌,聞與桑莞爾一笑,撐著下巴,「我就是見這空氣好,透透氣~」
爬了幾次牆,都有不同暗衛把守,聞與桑泄氣癱倒在牆下。
「我記得有個狗洞來著。」
她假意進入房中,又偷摸溜出,在花園中佝僂著身子,終於在假山後,看見極隱蔽的狗洞。
聞與桑撐著雙肘,艱難在長滿野草的洞中爬行,待身子全鑽出,還未起身,卻感受到一股陰影,將自己籠罩。
她隱約有不好的感覺,抬頭,果然看見某人,氣餒垂頭。
賀觀逸拖拽她手腕,待她站穩時,便攔腰抱起,兩人貼近,卻相顧無言。
聞與桑有些頹喪,無所謂般靠在他胸膛上,能聽見他逐漸轟響的心跳聲。
瞥向走過之處,原來狗洞外,還是召凌王府——
意識到不對勁,她支起身,「你怎麼不裝腿瘸了?」
她也沒想過賀觀逸同她說實話,就是實在好奇,沒忍住問出口了。
「在你面前,便也沒什麼好隱藏的。不過你似乎並不驚奇?」
聞與桑冷哼,「怎麼,覺得對不起我,故意裝可憐想調查我呢?我不吃這套。」
「而且我早同你講過,我是下凡的仙君,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你自己不信而已。」
賀觀逸瞥向那傲嬌小臉,慶幸她與自己未成對立,不然會格外棘手,自己的秘密被她看得透,但自己似乎對她,所知甚少。
他並未追根,話鋒一轉。
「肚子餓不餓?」
聞與桑直起上半身,認真凝著那張臉,想要察覺到一絲表演痕跡,以及厭煩和憎惡,但似乎並沒有。
月光下,他的目光如靜秘潭水,看向她時,深邃而溫柔,一瞬失神,飛快眨眼再次靠回胸膛。
「席牧昀,你這人好生奇怪。」
「哪裡奇怪?」
「你有人格分裂嗎?我說真的。」
賀觀逸:「......」
***
說來也奇怪,聞與桑在召凌王府待了五六日,也未見江月眠前來解救。
嘗試過裝病,自殺,扮演丫鬟、男丁、老者,藏在泔水桶中,趁夜深人靜偷溜,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賀觀逸的暗衛無孔不入,無處不在,仿佛二十四小時盯梢,總是能將她抓個正著。
若有武功傍身,還能拼個你死我活,逃出去,眼下溪暮竟用銀針,將全身武力暫時壓制,她實在無可奈何。
不過很快,聞與桑的希望便從天而降。
三皇子肖維硯出現在後院中。
他身後跟著兩個僕人,抬著一箱東西,他面色慈善,眉梢上揚,似有何喜事。
正巧被聞與桑撞見,去膳房的腳猛地撤回,她吹揚鬢角碎發,「這不就是我的救星嗎?」
她低頭看向衣裙,用勁撕扯開幾個大口子,摻雜些泥漬,將唇脂抹在脖頸臉頰上,頭上髮釵裝飾統統扔在地面。
瞪著大眼睛,強行酸澀,逼出眼淚,見足夠慘烈。
她便小跑著追上去,裝做逃跑似的,撞上肖維硯,身子無力,癱跪在他面前。
肖維硯被驟然出現之人,嚇了一跳,抬著她手臂,想要將人托舉起身,但嘗試幾次,發現眼前人似站不穩。
「這位姑娘?」
聞與桑抬眼,豆大的珠淚滴落,她慌亂朝四周看去,緊緊埋著頭。
肖維硯心頭一震,蹲下身,瞥見她暴露在外的手肘和膝蓋,有些羞怯別開眼,「姑娘,你還好嗎?」
邊說邊解開系帶,將自己的披風圍在她身背。
聞與桑緊抓住他手臂,「求求你,救救我...」
「這裡的人動不動就打罵我,我想回家,公子你一看就是好人,能不能...幫我。」
肖維硯扶起她,擰眉,「可觀逸不是這樣的人,這府中怎會有人待你如此?」
聞與桑僵住,【這三皇子莫不是賀觀逸毒唯??】
她哆嗦道:「不是殿下,是宋嬤嬤,我沒有賣身契,是被騙來的,公子就當做件好事,幫幫我。」
這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咬牙說出。
「竟有此事,姑娘別怕,你同我去將此事告知觀逸,他定會幫你,放你自由。」
聞與桑:「?!」
她慌亂擺手,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聞與桑覺著腦漿都搖散了,兩眼一黑。
「可是走不動路,無妨。」
肖維硯擺手,身後兩名僕人上前,一人架著她一隻手臂,「 姑娘堅持一陣,走到觀逸房中便好。」
【我堅持你大爺!!】
春嫵正要去膳房找聞與桑,路過時聽見動靜,便瞧見眼前這一幕,聞姑娘似又「受傷」了。
她提著裙擺急跑上前,上前要挽她手臂。
聞與桑一個撲通跪地,死抱著肖維硯大腿,「別抓我,別抓我。」
她雙手將肖維硯大腿緊桎梏住,對面挪不開半步,他一時驚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後落在她肩頭,試圖將她推開。
「姑娘,你這樣,被別人看見就不好了。」
聞與桑貼近些,將頭靠在大腿上,「你要是現在不救我,我就不放手!」
肖維硯實在耐不過,「我答應你。」
他將春嫵攔住,「這位姑娘,一個丫鬟而已,我給你一袋銀錢,重新尋一個。」
春嫵一臉懵,看著手上錦袋,「不...這...」
聞與桑一臉誠懇,望著春嫵手掌合十,私底下她已求過春嫵多次,有見她心軟時,但還是不肯幫她。
春嫵也不知如何是好,殿下強留聞姑娘,可聞姑娘似乎並不開心,每日想著法逃跑,她也不知,怎麼做才是對的。
見她還在原地思考,聞與桑拽著肖維硯就往回走,她將披風壓在頭頂,遮住整張臉,直往他懷裡鑽。
她可打聽清楚,此時暗衛外出,只要門口侍衛放她通行便可,有三皇子在,侍衛就算起疑心,她也已逃出府。
肖維硯只覺得腰間癢撓,但看她精神恍惚,似真的很害怕,就由著她躲在後腰。
聞與桑向外瞥,很快就要到達王府大門,終於要自由了!
肖維硯驀地停下,她從披風中露出半隻眼,對上那道清澈眸子,目光向她投來,帶著幾分冷漠。
【天殺的!這傢伙不是出門了嗎?】
賀觀逸語氣和睦,「維硯可是有事找我?」
肖維硯點頭,想要將聞與桑拉出,卻被她狠狠掐在後腰上,沒忍住「吃痛」叫一聲。
隨即尷尬一笑,「現在又沒了,我過幾日再來看望觀逸。」
和瑾乾咳兩聲,靠近肖維硯,「三皇子離府可以,但是得留下——她!」
肖維硯看向身後人,「既然這樣,觀逸,不如我將她買下,留在我府中,定不會虧待她。」
賀觀逸抬臂落在扶手上,周遭空氣凝滯,目光變得強勢而銳利,像利刃朝他刺來。
「買下,怎麼,你同她很熟嗎?」
肖維硯眨著眼,格外敦實,「有些交情,你大可放心,我定會對她好,負責到底!」
他鄭重點頭,露出憨厚微笑,單純得像只小白兔。
聞與桑默默朝肖維硯豎一個大拇指,【好人,一生平安,真夠義氣,以後絕對報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