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和鹿等人從渡口乘船離去。他們由葉氏商鋪的姬掌柜領著,沿著昔日小夭和璟出遊的足跡,訪遍了比丘國、周饒國、望北島等地。
一路上他們不僅跟著姬掌柜學習經商之道,還見識了各地的風土人情。如:比丘國的帝女桑,周饒國的繁庶,望北島的市集等。姬掌柜富有長者的慈愛之心,雪兒、珍兒、鹿三個少年彼此照顧,出行之路竟然未曾覺得有半分無趣。
沿路,雪兒視察了各地的葉氏商鋪。
她命絲織坊的工人提高紡織水平,鼓勵繡娘拓展織繡技藝。明賞罰,正本源。提拔了些素日裡來盡心盡責的人手,一番調度之下,葉氏絲織坊產出了更多精美的繡品,所秀之物栩栩如生,一看就是耗費眾多心血所制,頃刻間,葉氏絲織坊的織繡更加口碑遠揚,廣為熟知。
雪兒還跟隨姬掌柜,同周饒國的富戶洽談了幾樁業務,為葉氏珠寶鋪簽訂了幾單大生意。
後來,她見天一客館的生意太過分散,便有意化零為整。關閉了幾家年年虧損的客館,裁撤了一些遊手好閒的店夥計,並適當補充了些人手。雪兒對天一客館的堂倌、夥計都進行了指導。不論出身,不分種族,同為商鋪的一分子,大家可以明著競爭,但不能暗著排擠傾軋。以下犯上,蠻橫無理,屢不悔改者,視其情況延期工錢上漲或當堂解僱。以上欺下,折辱他人,徇私舞弊者,調離原職,兩年內不得升遷。
這些整改的舉措,由周饒國鋪展到比丘國、望北島等地。一時間,天一客館的經營變得更加清明。老夥計不敢隨意欺壓新夥計,掌柜的也不敢指使堂倌做無關之事。
來客館歇憩之人,許是周饒國的旅人,也許大荒內的商人。客館是天南海北之人的歇腳之地,說的話自然也不盡相同。雪兒表示,客館夥計,能操兩種語言者,每月工錢多十枚貝幣。能操三種語言者,每月工錢多二十枚貝幣。(客館掌柜都是多語人才)一時間,天一客館的夥計燃起了好學之風。既有館內夥計互相學習,也有私下交遊異族之人學習,待客風貌也更加熱情周道。
璟向來很支持孩兒們的想法。雪兒來信,談及她的一番改動。璟並無異議,而是讓她大膽為之。
姬掌柜在生意場上講究穩紮穩打,他私底下覺得小姐的整改舉措過大,恐波及甚遠,隱有憂慮。然,家主未曾發言,他也不敢攔著少主。但很快,姬掌柜便發現小姐的舉措並非兒戲,而是真真切切的有益之舉。她的每一項舉措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實施的,而且非常有效。這讓姬掌柜開始重新審視對小姐的看法,並逐漸意識到小姐的能力和決心。
如果說璟是處事溫潤中隱藏著鋒芒的話,那麼雪兒並不隱藏自己的鋒芒。她並非咄咄逼人者,但也絕不容有人得寸進尺。璟善於抽絲剝繭尋找問題的癥結,雪兒則慧眼如炬,在隱患尚未現形時就扼止於未然。此番,她對自家客館的一番調度,亦是有防範於未然的心思。
白日裡,雪兒跟隨掌柜巡視商鋪。夜裡,雪兒對著山月撫琴彈奏。鹿常伴雪兒身側,有時他甚至有些恍惚,仿佛見到了家主年少的時候。看著雪兒調度人手,於各項商務間往來周旋,竟如從前的青丘公子般淡定從容,光華照人。
若真要深究不同的話,鹿覺得雪兒更加肆意灑脫些。因為她身上無需擔負著塗山氏全族的職責,且雪兒是在家主與夫人的關愛中澆灌成長的,因而她時而有少女的明媚,時而有九尾神狐的純淨與狡黠。而且,與家主少時清冷空曠的琴音不同,雪兒的琴音更加輕柔。沒有愁絲,沒有雜質,純粹天然,飄飄欲仙。能奏此琴音之人,心境平和,不染纖塵。
珍兒常打趣雪兒,說她一理起帳,問起話來,就專注非常,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敢輕易打擾。
「我哪有!珍兒姐姐嚴重了!」雪兒沒好氣地反駁道。
「哪裡沒有?我看是哪兒都有!」珍兒也不肯退讓,兩人僵持不下,遂讓鹿評定。
鹿含笑搖頭道:「人有百態,每態各異。不管是嬉戲打鬧的雪兒,還是理帳經商的雪兒,都是雪兒,在我眼中皆為一人。」
雪兒覺得鹿哥哥的回答她很滿意,珍兒則暗自翻了個白眼。讓鹿做決斷,簡直是她失算了。
這邊,璟陸續收到了各地商鋪掌柜的反饋,都誇讚雪兒天資聰穎,機敏過人,是不可多得的商才。璟心中歡喜,覆信感謝了眾人對雪兒珍兒等人的照拂。而後,璟將掌柜對雪兒地讚賞一字不落地說給小夭聽,小夭正教珺兒辨識各種藥性。
「璟,我們的女兒這般像你,我是欣喜,但也遺憾。我們的女兒簡直同你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怎麼就半點也不曾隨了我呢?」小夭聽了璟地講述,有些幽怨地說道。
「小夭,各地商鋪來信說,雪兒毓秀星輝,聰悟之姿。女兒似你,正因你這些年的疼愛教導,才把雪兒教得這般好!」
聽到璟的肯定,小夭很開心!但她覺得璟實在是言過其實了!
「哪有!」小夭移開目光,輕輕反駁道:「我的言行並不端正,並不能給孩兒們做榜樣。還是因為你以身作則,孩兒們才這般優秀。」
「小夭,你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濟世救人,從不違逆本心。鍾和純粹,世間少見。雪兒曾同我說過,你是世間最好的娘親,足見你在她心中的份量。」
璟的話像四月的楚春風,吹得小夭的心十分熨貼。
「女兒像你也沒什麼不好,說話這般動聽,我這下不怕她被別人誆騙了去了。」
璟笑道:「夫人,我所言句句屬實,可不敢哄騙夫人!」
小夭覺得璟頗有些浪蕩風流,沒個正形。她抬起手來,朝璟胸前打去。璟並無半分惱意,反在小夭消氣後握住了她的手,一如從前。
小夭笑了,璟將小夭整個人攬入懷中。貪婪地吮吸她發間的清香。
在草藥旁辨識藥性地塗山珺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朝爹爹豎起一個大拇指!娘親常說自己油嘴滑舌。殊不知府上論油嘴滑舌,舌燦蓮花,能言善道者,非爹爹莫屬呀!
爹爹這番話說得情深意切,世間哪個女子聽了能不為心動?尤其爹爹與世人不同,世人追名逐利,爹爹卻只為一人,這才將娘親的心捆得死死的。
這些年來,娘親對爹爹從不疾聲厲色,對自己卻時常惱怒不止。可惡!都是狐狸,為什么爹爹混得這般好!
塗山珺被「嫉妒」沖昏了頭腦,以致於徒手掰斷了一根薯蕷。
隨著一聲清脆地聲響,小夭和璟方留意起身後的珺兒。
「珺兒,怎麼了?」小夭出聲問道。
珺兒太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看璟的眼神來不及轉換,還帶著絲絲哀怨。
小夭循著珺兒的眼神,看了看璟,又看了看珺兒,仍是不解。
還是璟率先打破了平靜:「雪兒寄了書信和東西給你,都放你屋內了,你可要去看?」
「什麼!」珺兒一個激靈,從地上彈射而起,雙手搓了搓衣裙,興奮道:「姐姐來信了!我要去看!」說了,珺兒就欲離開。
「慢著。」璟叫住了珺兒,朝他上下掃視了一番而後詢問道:「你可還有怨言?」
兩人眼神一番對撞,氣氛為之凝滯。珺兒本想含糊過去,但隨後發現爹爹仿佛戳破了自己的心事,只得悻悻地說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璟微微頷首,珺兒就如蒙大赦般,風一樣地溜出去了。
「璟,怎麼了?」小夭晃著璟的胳膊問道。
「沒事。」璟抬眸道:「小孩兒家的一點小心思罷了。小夭,雪兒也給我們來信了,我們去看嗎?」
「好!」
小夭點點頭,璟牽著小夭回房內讀信。沒過多久,珺兒跑了過來,在小夭和璟的房外止步,朝內請示道:「爹爹!娘親!」
「進來吧。」小夭應道。
珺兒揮舞著雪兒的信說道:「爹爹,娘親,姐姐說她和珍兒姐姐,鹿哥哥已經動身去大荒遊歷了,最先去的就是青丘。還說要去見瑱哥哥。」說到塗山瑱,珺兒不知不覺間就提高了聲調:「爹爹,娘親,姐姐常說瑱哥哥這兒好,那兒好。孩兒什麼時候可以和姐姐一樣在外遊歷呀?孩兒也要去青丘見人!」
璟同小夭相視一眼,緩緩道:「待你長成,與你姐姐年歲相仿時,爹爹自會讓你去遊歷四方。珺兒,你既想去見你瑱哥哥,可需繼續研習,以最好的姿態去見人。」
塗山珺的俏臉上閃過一絲決心,他定要讓傳說中的「瑱哥哥」眼前一亮!
小夭見珺兒的眼珠飛速運轉,不禁有些頭疼。這孩子頂著一張酷似璟般溫潤清貴的臉,內里卻住著一個「上房揭瓦」的靈魂,不知道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璟挽著小夭的肩膀,示意小夭無需擔心。珺兒雖淘氣,但不是黑白不分之人。
璟的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連眉眼的痣都仿佛閃耀光芒,小夭陶醉在璟的容顏中,連珺兒地告退聲都忽略了。
世間多是相看兩厭者,而小夭與璟卻十分珍惜如今的生活。他們隱於塵世之中,做真正的自己,做彼此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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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近期有空我都會更噠!
2.珺兒有點像沒有去玉山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夭。
3.珺兒最怕璟鄙夷的目光,比起小夭,他更怕璟,但也知道璟愛他,哈哈哈。以及怕各種「爛泥」纏著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