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想好了?」
少年沒有吭聲,依舊垂著腦袋。
故靈君偏過頭,唇角掠過少年的頭頂、側臉、唇瓣……最後停在了耳邊。
她轉眸輕掃,即使少年極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卻還是會因為她的接近,耳垂漸漸泛紅,唇瓣略顯緊張的微抿著。
「你若真的不想,就別勉強自己。」
話落,故靈君便抽身離開。
謝言韞明顯就是在她跟賭氣,他不顧及自己的身體狀況,故靈君難道也不顧及了嗎?
故靈君心中很是鬱悶。
她看著很像是禽獸麼?
還要趁著人受傷之際,浴血奮戰,把人給『吃掉』玩廢?
見故靈君好像真的沒有想法,謝言韞抬頭看了她一眼,有些琢磨不定對方此時的態度。
若是厭棄了他,為何還要浪費精力帶他出門?
若是沒有……他如今都鬆口了,依照對方以往得寸進尺的厚臉皮,為何這次沒有任何反應?
謝言韞搞不懂,不過內心還是鬆了一口氣。
他到底還是沒有做好準備,即使在心裡無數次警醒,如今自己已經不再是護國公府世子,沒有自傲的資本。
可他還是不適應。
不僅是心理上的反感,謝言韞從來沒有學過,如何用身體去主動討好旁人,因此只能幹巴巴地說幾句話來表態。
故靈君瞧著少年悶悶不樂的狀態,便再度開口:「瀾之,渴不渴?喝點甜茶?」
「不渴。」
「那餓不餓?吃點八珍糕?」
「不餓。」
一路上,故靈君都殷勤得很,一會兒給謝言韞扇扇風,一會兒見到路邊的野果,便要采幾顆來給謝言韞嘗嘗鮮。
對此,謝言韞只是反應平平,不冷不熱的,多餘的話一句都不肯說。
他不想搞懂秦靈為何要做這些事。
無非就是又拿他當個工具人,體驗一把扮演遊戲的樂趣罷了。
……
直至臨近午時。
故靈君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楓溪村旁。
馬車的帘子被淺淺掀開一角,謝言韞的目光朝外看去,外面那一點點熟悉起來的事物,讓他忐忑許久的心緩緩安定了幾分。
等來到旁邊生長著竹子的莊子門前,一名僕從打扮,面容冷硬的男人正開門迎候著。
趕車的玄八見到此人,笑著招了招手:「小九。」
此人便是玄九,這些天他都扮成莊子的僕從,在外走動。
片刻後,馬車停在莊子內。
故靈君抱著謝言韞走下馬車,目光隨意掃視一圈:「這裡看著還挺整潔的,不像是長時間無人居住的地方。」
謝言韞低聲解釋:「每隔三個月,會定期有人上門進行清掃。」
「原來如此。」
故靈君淺淺一笑:「瀾之,我剛來此處,還不太熟悉,只能讓你為我引路了,接下來我們走哪邊?」
一聽這話,原本剛準備帶路的玄九,默默地收回腳步,並退至一旁。
謝言韞眼角餘光瞥了下角落裡的玄九,倒也沒計較什麼,淡聲開口:「先去用膳吧,廚房在西邊,順著那邊的小道就能過去。」
「好,那我們出發吧。」
故靈君沒有讓方明瓊推來輪椅,而是繼續抱著人,行走在莊子內。
謝言韞幾次欲言又止,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還是沒有吭聲。
罷了。
想抱就抱吧,反正會累著的人又不是他自己。
很快,西邊的廚房便升騰起了裊裊白煙。
用過午膳後,謝言韞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來時坐了好幾個時辰的馬車,謝言韞如今身體孱弱,也有些吃不消。
這時,方明瓊腳步急匆匆地從外趕來,一張口,那嗓音比以往要高上幾分:「主子,我剛剛看到太子來了附近的莊子上。」
故靈君故作驚訝:「你沒有看錯?」
謝言韞同樣也有些懷疑地看向方明瓊。
她們是大周人,按理說是沒有機會見過齊國太子的真容。
「自然沒有,之前不是因為謝世子提過,他跟太子的關係還不錯嘛,主子您可是特意找來了太子的畫像,讓我仔細記住,免得日後碰見人卻不認識。」
方明瓊語調清亮,一字一句都咬字清晰,餘光不經意間瞥向神色有一絲怔愣的謝言韞。
她在心裡嘿嘿直笑:像她這樣見縫插針給自家主子說好話的好屬下,這天底下都沒幾個了~
「沒想到這麼巧,竟然偶遇了太子。」
故靈君順勢詢問起旁邊的謝言韞:「瀾之,你知道太子為什麼會來這邊嗎?難道這裡有東宮的私產?又或者來訪友的?」
謝言韞搖了搖頭:「沒印象。」
故靈君提議道:「要不,借著這個機會,先觀察一番太子,若是此人可信,不妨向他透露你的行蹤。」
「……還是算了。」謝言韞思索再三,還是拒絕了。
比起不知敵友,甚至可能參與了設局陷害謝家的高滄,只是單純貪圖他容色和身體的秦靈,後者更可信幾分。
見狀,故靈君又換了一種說法:「不管怎樣,如今太子就在附近,還是要多加注意,不能暴露了瀾之你的行蹤。」
謝言韞興致缺缺:「你安排就好,不用跟我說。」
「那成!」
「等再過兩個時辰,天色暗下來,我們偷偷過去瞧一瞧。」故靈君直接拍板定下了。
「嗯……什麼?過去?」謝言韞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不專心聽錯了。
哪有逃犯見到當朝太子,不趕緊躲藏起來,還要主動去接近的道理?
故靈君笑眯眯地保證:「瀾之放心,我的輕功很好的,就算帶上你,也保准不會被人發現的。」
謝言韞:「……」這是輕功好不好的問題麼?
他知曉秦靈膽色過人。
可也萬萬沒想到,她能這般膽大妄為!
……
與此同時。
另一處莊子內,高滄一進來,數名管事和百餘僕從紛紛跪地拜見。
「參見主子。」
由於是在外頭,不便喚『太子』尊稱,便只是含糊地叫一聲主子。
高滄隨意擺了擺手,便讓人起來了。
「按照老規矩,都安排好。」
一聽這話,為首的大管事立馬點頭哈腰:「是是是,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就等著主子前來。」
「嗯。」高滄淡淡應了一聲。
隨後,在管事的親自帶路下,風塵僕僕趕來的高滄先是沐浴更衣,再去用了一頓膳食。
待天色漸暗,莊子各處點上了燭火,重頭戲要上場了。
一處屋內。
高滄端坐主位,冷眼看著被大管事帶進來的白衣男子。
「玉郎,還不快去伺候主子。」
管事推了下長相柔弱的白衣男子,接著對高滄討好一笑,便退了下去。
房門關上後,高滄冷冷開口:「伺候過人?」
莊子上的大管事是知曉他的喜惡,絕對不會沒眼色把破鞋爛貨送到他跟前。
可送過來的每一個,高滄都極其惡劣進行質疑。
在這個莊子上,他無需掩藏心中的惡意,去當一個世人眼中定義的正人君子。
「先前只是端茶倒水過……」
玉郎聲音細細柔柔的,因著畏懼,顯得整個人都畏畏縮縮的,原本七八分的好容顏,也消減了兩分。
高滄越看越覺得膩煩,他在心裡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曾經那位光風霽月的護國公府世子。
那樣仿佛永遠保持著清澈純淨的眼眸,乃世間難得一見的瑰寶。
他出身光明,無需汲汲營營,便有著錦繡前程,從未踏足黑暗,被污泥侵染。
從一開始的吸引,到後面高滄隱隱有些妒忌。
他很想知道謝言韞是否會有頹靡不振、自怨自艾、恨天地不公的一面。
後來,在護國公府謝將軍夫妻的葬禮上,高滄終於見到了……
「跪過來。」高滄冷聲命令著玉郎。
雖然長相和氣質不相符合,可那種乾淨如幼獸的眼神,倒是有一兩分相似。
玉郎事先受過訓練,倒不覺得意外,很是順從地跪在地上,然後一點點挪到了高滄的跟前。
高滄剛沐浴更衣完,身上的衣袍松松垮垮的,也不用他自行命令,玉郎便懂事地伸手解開他的褲帶,然後就低頭下去……
窗外,夜色靜謐,偶爾一絲蟲鳴聲響動。
屋頂上,有兩道身影重合,正透過特意撬開的瓦縫,面色難掩震驚地看著屋內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