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雲沐茶館！
周堰早早在茶館等候，當服務生帶著顏書塢出現在門口，他畢恭畢敬站起身迎接。
「顏總，請坐。」
隨著服務生將門關上，兩人入座。包間雅致靜謐，確實適合談事。
「顏總喝得來毛尖嗎？」
「我都可以，周廠長不用忙，我們就簡單喝點茶說些事。」
「好。」
周堰以比較快的速度將茶泡好，遞了一杯到顏書塢面前。
他並未馬上端起來喝，而是直接說事，「周廠長，今晚約您來所為何事，您知道吧？」
「知道，您請說。」
這時，顏書塢端起茶抿了一口，「老廠不關，整改是一定要的，周廠長可有想法？」
在受到邀請時，周堰的心情就跌落谷底，他是來接受審判的，哪敢有想法。
不過，他猜想顏書塢只是在試探他，或是客氣一下，要是真想了解他的想法，早在廠里的這些日子有的是機會，怎會等到這個時候。
「不敢，一切都聽顏總的。」
顏書塢睨了他一眼，態度十分順從。
在這近十年間，周堰能欺上瞞下，將四面八方都控制在自己手裡，絕對是個狠角色。
如果不是他到了如今這般田地，他不會一副任人宰割的態度。
顏書塢也不拐彎抹角，「老廠整改有三大問題，客戶貨款、供應商、裁員更替。我們先說客戶貨款，我讓人了解過，大部分客戶並非真的沒錢，這裡頭是怎麼回事，周廠長要不自己說？」
他都查清楚了？
周堰似有些不敢相信，試著狡辯，一副為難地說：「他們...真的沒錢。」
聞言，顏書塢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是低下頭又喝了口茶。
然後淡淡地說道：「周廠長要是這個態度，我們接下來的談話會很不愉快。」
周堰不禁手抖了一下，他威脅他。
難道要他自己揭老底嗎？事到如今，他有何顏面說出口。
「顏總，您查我到何地步，要如何處置我，就直接說了吧。」
掙扎一番，他還是妥協了。
顏書塢也不想對他客氣，開門見山。
「那些客戶大部分的錢都到您這了，您讓他們跟廠里說沒錢，而您這邊幫他們頂著，承諾不會影響合作。而他們之所以願意配合您，除了情誼之外，還有他們大部分都投資了您二兒子的房地產，有人賺了不少錢，這也是他們願意繼續幫您的原因。」
周堰沒想到他清楚這裡面的來龍去脈，感到很詫異，明知探究已無用，但還是問出了口，「您怎麼知道的？」
「這個您就不要關心了。您的大兒子搞金融投資一直在砸錢，是您不停地幫他，這也是您這些年一直無法將貨款補上的原因之一。」
「沒錯。」周堰重重嘆氣一聲，低下了頭。
「再說供應商漲價問題，周廠長需要我多說嗎？」
周堰擺了擺手，極其無奈道：「不用，我承認，是我不讓換供應商的，是我在中間賺取大量的回扣。」
顏書塢還算滿意地點點頭。
老廠兩大問題水落石出，周堰的態度也還可以，他便繼續。
「那周廠長說說怎麼解決吧？」
真正的難題在這裡。
沉默半晌，周堰才吐出四個字，「我真沒錢。」
顏書塢也隨之靜默，半天沒開口，似在喝茶，也似在尋思周堰。
包間的溫度剛剛好，可肉眼可見周堰的額頭滲出冷汗了，他確實感到焦躁不安。
顏書塢的手段之厲害，他算是見識到了。
明明這些天一直在廠里聽取各部門工作報告，卻能悄無聲息地把那兩個問題查得一清二楚。
他不敢讓顏書塢拿出證據，到時候他老臉就真的掛不住。
可顏書塢接下來的話，別說臉面，他的後半生都堪憂。
「沒錢？周廠長是打算進去嗎？」平靜得有些過分。
進去是何意，周堰再清楚不過。
顏書塢確實給他面子了，私底下找他攤牌，也就是只要他能將錢窟窿補上，他就不用吃牢飯。
在他貪廠里的第一筆錢開始，他就已做好這個準備，可到了時候也想垂死掙扎一下，但實際情況不允許。
他是真的沒錢。
這時，顏書塢主動給他倒了杯茶，然後說：「周廠長這些年在廠里的所作所為，不止是馬總等人為你掩護，更重要的是喬董的信任，周廠長應該不會認為喬董對您的事一無所知吧？」
周堰搖了下頭，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並不是密不透風，只是他在冒險，他堅信喬英奐對他的情誼。
「哪怕他派到廠里進行挽救的人被您一而再給弄回去，他還是留情了。他的身體和精力不允許是一回事，還有他一直在給您機會補救，是您自己不願收手。」
周堰不敢說話了。
「我給周廠長一些建議，可否？」
「您說。」
顏書塢身體微微往後靠，說：「這些年，您拿的回扣，中飽私囊的那些錢，我都可以不追究，但貨款必須填補上，我可以幫周廠長填上三分之二。」
「什麼？我沒聽錯吧？」周堰驟然坐直身體，驚訝地看著他。
「沒錯。」
「顏總的條件？」周堰可不認為有這等便宜。
顏書塢嘴角微微揚起，垂了下雙眸，「您手上的股份。」
周堰的身體又瞬間泄氣了似的，眉頭皺緊，臉色也沉了。
顏書塢卻仍一臉輕鬆，「我找人核算過了，到您手上的貨款大約三分之二值您手上的股份額。」
半晌，周堰艱難地開口問：「是不是我沒得選擇？」
「有的，只要您能補上那些貨款，問題就會得到解決。」
周堰再次沉默，又好一會兒才說：「就算如此，另外三分之一我也沒辦法填上。」
「我可以借給您。」
周堰徹底被他驚到了，他竟然能拿出那麼多錢。
而且從他進來到現在，他始終一副勝券在握的感覺，從容不迫。
果真深藏不露。
「可我突然賣股份給您，就算自己願意，股東們也會懷疑的？」
顏書塢立刻回他，「您因愧疚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離廠後不好再持有股份，通過這些日子與我相處，願意將股份賣給我，這個理由夠嗎？」
「您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周堰不斷地被驚訝到。
顏書塢未出聲，表示默認。
周堰忽然覺得自己問傻了，如果他沒準備好，又怎會這個時候單獨約自己談話。
「周廠長，您有了錢還給客戶，讓他們把款回給廠里，您是否與客戶勾結，大家的猜疑不可避免，但廠里不會給您下定論，我想這份體面也算給您了吧。」
「是。」周堰此刻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只能聽憑處置，「顏總還需要我怎麼做？」
「周廠長如此配合，很好。客戶這邊大致按此解決，至於供應商，集團會重新核定各項採購價，能合作就繼續合作，不能合作，供應商要是有疑義，麻煩您親自或者派人去周旋，不要讓下廠團隊為難。」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周堰豈會不懂，「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