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姜檸第二次在席越面前哭。
其實這個頻率對抑鬱症來說,已經算少的了。
姜檸從小到大都知道克制,知道堅強。
哪怕是病情發作,她都會忍到在沒人的地方再顯現出病情的狼狽。
姜檸在席越面前,總是控制不住向他透露軟弱和真實的情緒。
姜檸本來是想忍住的。
可是那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淚水的分量,淚水成串的掉落下來。
姜檸紅著眼眶說:「對不起。」
都是因為她執意想問這個話題。
她又把事情搞砸了。
席越的動作很輕的擦拭著姜檸的眼淚:「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我不想和你說這些只是覺得,在你的經歷面前,我這些都上不了台面。」
姜檸的眼眶濕潤,她很努力的在盡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想儘快的從不正常的狀態中抽離出來。
席越:「當年我查出你有抑鬱症,我寧願什麼都沒查出來過。」
對席越來說,姜檸患有抑鬱症這件事情更讓他心疼。
他寧願姜檸是因為真的玩膩了,才和他分的手。
席越收起了那股子不正經的勁兒,很真摯的和姜檸說:「我們都已經說開了,你不用再為了過去而自責什麼,時間不可挽回,但我們還有很長的未來。」
席越的聲音很低,眼神看上去很寧靜,像是幽幽泛著漣漪的水潭,任何人見到,都會忍不住心情平和下來。
姜檸卻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她這才知道自己當年的想法有多天真。
她一直覺得自己周圍的所有感情都沒有一個圓滿的未來,一切的柔情蜜意,款款深情,到最後都會化作一地雞毛。
她逃避,膽怯。
從而也否定席越對她的感情。
但這其實是很自以為是的行為。
難怪當時席越在聽到她的想法之後,會氣成那樣,說他不想和一個病人計較什麼。
席越看出了姜檸內心的難過和掙扎。
他伸手摘掉了自己和姜檸的面具,丟到了一邊的長椅上,隨後騰出手,把自己一直搭在手上的外套披在姜檸頭上。
他扶著姜檸的後腦,吻了上去。
對姜檸來說,席越總是能帶給她安全感。
帶著他氣息的外套包裹著姜檸,讓她感覺自己處於一個格外安全的環境裡。
席越仿佛已經找到了能讓她很快平靜下來的方法。
姜檸捏著席越胸口的衣服,寧願在席越的氣息里溺斃。
席越這個人並不是很會哄人。
這種溫柔且有耐心的樣子,和席越的性子天差地別。
可是他依舊願意想著各種辦法,來安撫姜檸。
姜檸得慶幸,這是一段小路,周圍並沒有人。
等分開的時候,姜檸才有些抱歉的發現,席越那價值不菲的襯衫已經被她捏出了很明顯的褶皺。
姜檸下意識的想鬆手,席越的手掌卻包裹著她的手,不讓她鬆開。
席越的眼神沒有任何一絲的遮掩,對姜檸道:「其實在知道你有抑鬱症之前,我想過,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和我分手,等我找到你之後,等不到你回心轉意也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讓你接納我,你知道我的性子,兩情相悅對我而言不過情趣。」
席越很多次都有過這種想法。
不管姜檸到底喜沒喜歡過他,都不重要。
席越摩挲著姜檸的手指,緩緩道:「我想過一輩子把你鎖在床上,讓你每天只能看到我一個人。」
席越這句話,比姜檸在外面哭,更讓她不好意思。
她都沒敢去看席越的臉,側著頭小聲說。
「不許說葷話。」
……
這次抑鬱症發作本來就不太嚴重。
有席越陪著她,姜檸這次的情緒去的很快。
她玩到了自己想玩的所有項目。
當然,她一直憧憬的過山車除外。
姜檸甚至還拿到了席越在射擊攤位上,幫她贏來的一隻小熊。
粉色的,和六年前席越贏來的那一隻有點像。
那隻已經很舊了,因為本身小熊的質量就不太好,皮毛很廉價,這麼多年過去了,姜檸甚至碰一下就唰唰唰的掉毛屑。
她只能拿防塵袋裝著,放在一邊,也不敢帶著它飄洋過海的跟著她回港市,怕徹底弄壞了。
姜檸曾經有很多這樣的玩偶,或者是小玩具,只是後來都沒有留下多少。
老管家只來得及把一部分的東西從垃圾堆給姜檸搶救回來,再寄去M國。
那些大部分都是席越帶她去夜市小攤販買的智商稅紀念品,或者是抓娃娃抓來的。
當年姜檸和席越坦白自己願意和他在一起的目的,是想席越帶著她逃課,或者是他和朋友平時玩什麼,把她也捎上,帶她見見世面什麼的。
姜檸當時說這話的時候,頂著一張學霸臉和乖乖女的打扮,腳上的小皮鞋能頂一個普通社畜半年的工資。
席越就一言難盡的聽著姜檸說:「你能不能帶我見見世面?」
高中那會兒的校服很英倫,很貴氣,男生是襯衫和西裝褲,雖然席越老是解開最上方那顆扣子,袖子向上挽著。
愣是給他穿出一種流里流氣的感覺,一看就不好惹。
姜檸也穿著校服,但穿的很一絲不苟。
上身是白色襯衫和絲帶領結,酒紅色的經典格紋V領針織背心,下裝是深色的百褶短裙,配上黑色的中筒襪和小皮鞋。
即使是校服都是一樣的,但依舊能從姜檸的長相和氣質,以及那雙價值不菲的皮鞋,看出姜檸優渥的家境。
別的學生這麼穿著,頂多是青春靚麗,但姜檸頂著那張臉,愣是把普通的校服穿出高定大牌的感覺。
姜檸的名聲是全校耳聞的。
長得好看,出身好,學習又好。
所有能代表美好品質的詞語,放在她身上,仿佛都沒有違和感。
大多女生都是艷羨崇拜,卻生不出嫉妒的情緒來。
如果姜檸只是稍微有一點優於常人,那可能都不一樣。
但凡人是絕對不會嫉妒仙女的。
半晌席越才無語道:「看不出來,你挺叛逆的啊,小公主。」
席越又打量了姜檸一眼,仿佛想用這種不像好人一樣的視線把她給嚇回去。
但他卻很詭異的沒敢去看她那張過於漂亮的臉。
席越:「你這麼幹想圖什麼?」
姜檸很真誠的說:「圖你這個帥哥帶我玩,這個理由行不行?」
席越這款在學校里可吃香了,叛逆加帥哥,端著氣槍的時候,那個氣質,那個沉穩的表情,簡直殺瘋。
當時學校大部分女生的手機里都有一張席越的偷拍:他站在氣槍場館裡,頭髮烏黑,側臉的唇角落下一個懶洋洋的弧度,因為端著槍的姿勢,讓背脊到腰到小腿的弧度,都像是繃直了的弓弦。
這樣一張偷拍,就在學校貼吧傳瘋了。
雖然都知道他是特招生,家裡「窮」,但依舊能引得許多學校里的千金大小姐給他遞情書,路過看席越一眼,都要不好意思的紅臉。
姜檸的那句「圖你這個帥哥帶我玩」把席越都給逗樂了。
「那我可就賺到了,畢竟你這樣的女朋友,對我這種社會哥來說,很長面子。」
……
姜檸回憶到這些的時候,她和席越正在摩天輪上。
兩人的腳下,城市燈火輝煌,車水馬龍的道路如同流動的銀河。
姜檸的神色祥和,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陷入某種美好回憶的出神模樣。
氣氛又到位了。
席越有點心痒痒。
甚至他特地叫人卡著點燃放的煙花,也一朵朵的在夜空中開始綻放,映出一片旖旎絢爛的彩光,照亮了姜檸漂亮的側臉。
席越蠢蠢欲動。
他叫了姜檸一聲。
「乖寶。」
姜檸側頭去看席越。
她看席越這模樣,就知道他可能又要說什麼在這種氛圍下很慣用的情話。
接著。
她就聽席越充滿期待道:
「你什麼時候給我一個名分?」
姜檸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逐漸浮現出一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