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郭陳氏生病了
那個年月，雞蛋才5分錢一個，就這平日裡鄉下人還捨不得吃，由於沒有來錢路，家裡好不容易積攢下來幾顆雞蛋，都是送到供銷社換鹽。
像楊巧兒這般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竟然一下子掙到2塊錢，那可是足以令全家人吃驚的事情，教她如何不喜極而泣？
張全發站在人群中提著調門吆喝，一幫子大姑娘小媳婦兒圍在四周，拿到屬於自己的那份錢之後，忍不住又哭又笑。
不一會兒的工夫，大半個村子都聽到這邊的動靜了。
特別是前兩天那些個嫌髒嫌累沒有堅持下來的小娘們兒，當她們聽說餘下的那些人靠著王承舟教授的炮製技藝賺到錢之後，一個個神色慌張的跑了過來。還沒到地方，單是聽到那動不動就幾塊幾塊的叫嚷，緊張得她們嘴唇都發白了。
生怕是真的，又生怕不是真的。
都是一個村的小媳婦兒，別人家的都能賺到錢，她們卻陪太子讀書，在王承舟那裡學了兩天卻一根毛都沒撈著，讓家裡的老爺們兒知道了，還不得狠狠地數落她們？
可是，莫名的，在妒忌心之外，還特別希望霜桑葉和狗娃花真的能賺到錢。鄉下人掙錢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尤其是她們這些過門不久的小媳婦兒。
丈夫強勢了還好，再懂得疼人，會體貼她們，那過得還能順心些。可若是丈夫窩囊，婆婆公公又特別強勢，那就慘了。平日裡連個女人們不好言說的用度都沒有，那可真是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能委屈哭了。
她們若是能夠憑藉王秀才教授的東西自己賺到錢，那心裡立刻就能有底氣了，在家裡說話的時候都能大聲些。
心裡七上八下的跑上去，張全發正好合上小本本，板著臉道：
「今天的銷售情況就是這樣。」
「價格不高，不管是狗娃花茶還是霜桑葉茶，賣的都是五毛錢一斤。畢竟咱們是第一次拿茶葉跟人家打交道，人家還不知道質量如何，咱要價高了有點說不過去。」
「等下次，各位妹子要是還信得過我，我再儘量爭取爭取。如果信不過，那這一個人2毛錢的勞務費我也不稀罕賺。帶著百十斤的東西一來一回，怪累人的。」
那十幾個小娘們兒攥著手裡的鈔票，臉蛋上早就笑出花了，聽到他的話，連忙討好道：
「全發哥，你說哪裡的話！」
「咱們咋會信不過你呢？咱們十里八鄉誰不知道你是個靈通的人，有路子、心眼活、膽子大，早些年就敢一個人到縣城裡闖，咱們不信伱信誰？」
「可不是！全發哥，等下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咱們趁著沒下雪，樹上的葉子和地里的野花還沒落完，咱們這次多炮製一些出來，後天讓你一併帶上。全發哥，等下次賺了錢，咱們家裡的老爺們兒回來，妹子請你到家裡喝酒！」
這些大姑娘小媳婦兒左一個全發哥，右一個全發哥的，張全發哪裡還繃得住？早咧著嘴笑了起來，那簡直是滿面紅光，嘴上說著不用不用，心裡頭不知道美成啥樣了。
這待遇，怕是公社書記來了都不一定有。不對，是一定沒有！
看著他們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那些個跑過來的小娘們兒心都涼了，後悔得真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
人家王秀才是啥樣人？
那可是附近出了名的小神醫！
他好不容易站出來教本事，自己怎麼就豬油蒙了心，會莫名其妙的嫌棄炮製技藝又髒又累呢？
我可真是個狗東西！
本來就是個農民，不過是仗著年輕漂亮了些，竟然還臭美上了，可真不要臉！
女人惱恨起來，真是連自己都罵！
可是，後悔又有什麼用？趕緊上去求人家開開恩，看他能不能再教教自己吧。
但是，王承舟已經忙活一整天了，一句我累了，下次再說吧。一幫子小娘們兒差點沒當場哭出來，人家張全發頂多後天就要再去縣城，她們學不到東西，可是平白少賺那麼多錢吶。
無奈之下，她們又厚著臉皮，把那十來個最終堅持下來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圍到一起，說了無數的好話，求人家指點自己一二，好搭上一趟順風車，賺點錢花花。
甚至連素來靦腆的楊巧兒都被三四個小娘們兒簇擁著，求爺爺告奶奶似的討好著。
一家人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場面，真是哭笑不得。
王紅河和李玉珠瞅著意氣風發的張全發，眼睛裡更是泛起了光。想不到這個往日油嘴滑舌、偷奸耍滑的女婿，還真成了個中用人了。這可真是車有車道，馬有馬路。
誰能想到這樣的人他也有發跡的時候呀！
「爸媽，今天回來的急，兜里揣著那麼多錢，不敢在外面晃悠，我也沒來得及給你們二老買禮物，下次我必定給你們補上！」
張全發擠出人群，見一家人都在大門口望著自己，當即意氣風發的走了上來，笑嘻嘻的在兜里摸著，「不過，俺兄弟的錢可不能少。」
「仨兒，這些是今天賣『聰明湯』的錢，給你收著吧。」
「親兄弟明算帳，我也收你2毛錢的辛苦費就成。」
「噫，那咋行？」
李玉珠立刻就走了上來，撕扯道：
「全發，那可是幾十斤東西呢，你這一來一回跑了一整天，2毛錢不是砢磣人嗎？」
「你家裡有老婆孩子，也是要生活的。」
「仨兒，你說呢？」
王承舟點了點頭，笑著把一大把錢接了過來，卻又拿出整整二十塊錢塞了回去，正色道：
「姐夫，咱們是一家人，辛苦費什麼的就別說了，太見外。」
「我就當你是生意夥伴，我們家、咱哥，還有你，三家共同出力，就各得三分之一。」
「你們誰也不要推脫，這點只是小錢而已。只要跟著我好好干，將來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這話說得，一家人都振奮起來了。
可王彩雲還是急急忙忙的沖了上來，說什麼都不要那麼多，「仨兒，你哥就跟著爸媽在山裡挖個藥材，哪能分這麼多錢？我就是個在家裡吃乾飯的，你這麼弄我怎麼好意思？如果不是你，咱幹啥活能掙這麼多錢呀？」
王南舟更是撓著頭，臉都漲紅了，根本就不過來接，甚至都快躲到門外去了。
「彩雲姐，別逞強。」
王承舟卻固執的把錢塞進她的手裡，誠懇道：
「正因為你身子不便，我哥又剛出了那事情，你倆正是困難的時候，跟我客氣啥？」
「我又不是地主老財，你們也不是我的幫工，咱們是一家人！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現在你們有難處，咱們就幫襯著點，等以後我王承舟落難了，你們還能不管我嗎？」
「都別說了，好好收起來。」
小辣椒被他說得眼圈兒都紅了，攥著手裡的錢，莫名覺得他才是自己親兄弟似的。
「師父，我來還你錢。」
郭明月蹲在大門口，仔仔細細的把自己掙來的2塊8毛錢數了又數，最終拿出2塊5，蹦蹦跳跳的跑過來還錢，「這次還你一半，等後天全發哥再去城裡，賺了錢我還你另外一半。然後，咱倆就兩清啦！」
王承舟瞅著她另一隻手裡緊緊攥著的3毛錢紙幣，沒好氣兒的翻了她一眼，「去去去，等湊齊了再給我。就你會湊熱鬧，跟發了多大的財似的。一個大閨女渾身上下就3毛錢，還不夠可憐人的。」
一家人都鬨笑起來。
郭明月撅著嘴，心裡卻甜滋滋的，反駁道：「3毛錢不少啦！平時我媽1毛錢都不捨得給我，說是給我存嫁妝呢！」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李玉珠瞅著這又傻又可愛的妮子，忍俊不禁：「明月，那今後誰要娶了你可是有福了。這麼些年，你娘得給你存了多少嫁妝啊！」
「哼，我才不嫁呢！我要一輩子跟著師父學醫。」
聞言，一家人啞然。
王承舟皺了皺眉頭，見紅日西沉，連忙催促她回家去。
而後，張全發也興沖沖的走了。肯定是急著向二姐顯擺去了。這一趟，他可是又掙了不少錢，光是那些個小娘們兒給他的辛苦費都2塊多，再加上王承舟分給他的，足有二十多塊。
以他的性子，回到村子裡若是不買點好酒好肉顯擺顯擺，都對不起他多年來遭受的嘲笑。
晚上吃飯的時候，王承舟一家人更是其樂融融，商量著明天再進山採挖一趟藥材。然後「聰明湯」的售賣就可以先暫停一段時間了。
不過，說著說著就又扯到王承舟身上了。
王紅河和李玉珠板著臉，叮囑他明天一定得好好學習，晚上最好跟著徐小芷他們去大隊院自習。
因為明後兩天村裡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肯定忙著採摘霜桑葉和狗娃花，沒工夫來煩他，機會難得，他可不能繼續浪費光陰了。
無奈之下，王承舟只好滿口答應。
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郭明月就慌慌張張的跑來了，進門就找她師父，甚至都顧不上跟王紅河和李玉珠打招呼。
兩人一看，只能無奈嘆氣。
不用想，肯定是又有事了。
果然，郭明月賊兮兮的拉著王承舟走遠了些，低聲道：「師父，我娘挖河回來了，今天沒去。」
「那她怎麼放你來了？」
王承舟見她神秘兮兮的，一陣詫異。
「她……她生病了。」
郭明月一陣扭捏，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嘟囔了一句，才小聲道：
「師父，現在已是冬天，我娘去挖河，少不了見水，如果生了病，惡風倦怠、時而發冷時而發熱、有時候還會臉紅自汗，是不是就是受了風寒？」
「你跟我說外感六淫，內傷七情。外感者風寒暑濕燥火，七情者喜怒憂思悲恐驚，她這就是受了風寒之故吧？」
「那要是這樣的話，該給她開什麼藥呢？」
王承舟聽得直瞪眼，上下打量著她，沒好氣兒道：
「郭明月，你長能耐了啊！」
「你這經脈都沒認全的人，都開始給人診斷病情了？」
「之前我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聰明呀！」
一家人正準備吃早飯，聽到他這話，一個個差點笑噴出來。而後又連忙一臉嚴肅的勸慰。
這妮子，可真是還沒學會走就想著跑了。
「明月，俺那大妹子要是生病了，你這當閨女的可別胡來。」
李玉珠端著碗，生怕這虎了吧唧的丫頭真要下手治病，一陣緊張。那個年月，赤腳醫生弄出來的醫療事故不在少數，她這種半吊子都談不上的人，可不能亂來，「要是真的挺嚴重，就讓你師父跟去看看。幾步遠的事兒，都是一家人，你可別見外。」
郭明月被他數落了一通，再聽著她的勸告，無奈的跺了下腳，撅起嘴道：「她要是願意讓俺師父看，我還費這勁幹嘛？」提起這事兒她就一陣心煩，可又不好往明里說，「反正，俺娘她不方便讓我師父看，我又擔心俺們那的衛生員誤診，就來找俺師父提前問問。」
「師父，你就跟我說說嘛。」
「反正她病得又不是很嚴重，你說出個大概來，我心裡能有個譜，就不怕別的大夫開錯藥啦。」
這可有點難為人了。
王承舟沒好氣兒的瞪了她一眼，心說見不到病人，單憑你轉述，為師又不是神仙，貿然下結論，出錯了怎麼辦？
不是他愛惜羽毛，主要是怕耽誤郭陳氏的病情。
可瞅著她急切的樣子，只好皺著眉頭問道：
「你娘是先熱還是先寒？你說的時而發寒時而發熱在中醫上又叫往來寒熱，乃陰陽相勝所致。陽不足則先寒後熱，陰不足則先熱後寒。」
「一般情況下是邪入表里之間，所以又稱少陽病。這種情況，小柴胡湯即可化解。當然除此之外還有瘧疾，其典型表現就是忽冷忽熱。甚至還有熱入血室等比較複雜的病因。」
「所以，在沒有見到本人之前，我不好下定論，免得延誤病機。」
當然，像郭陳氏這種，還有另外一種比較特殊的情況，王承舟沒好意思問。
郭明月蹙著黛眉，聽得腦袋暈乎乎的。她原以為讓王承舟隨便開幾味藥就行，哪知道這麼麻煩……
再想想自己老娘確實不是十分嚴重，估計就是師父說的什麼少陽病，當即便拿好了主意，又火急火燎的趕了回去。
——感謝Rrongrongrong大哥的500點幣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