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煜離開月華殿後,臉色越來越黑,驚得身邊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盧九卿提醒宮人內侍小心伺候,就怕司馬煜一個不快再杖斃幾人。
偏在這時衛修不知死活,衝撞陛下,直愣愣的衝到殿中。
司馬煜勃然大怒:「這是君前,你是近衛,難道連起碼的規矩都沒有了嗎?」
司馬煜待衛修一向親厚,鮮少苛責,衛修心下一緊,慌忙下跪稟告:「南境急報。」
司馬煜這才收起怒火,慌忙打開急報,臉色頓時一白。
南燕王果然按耐不住了。
司馬煜收斂心神,對衛修吩咐道:「速速將內閣大臣都給朕叫過來。」
衛修知道事關重大,「諾」了一聲趕忙去請各位大臣。
太初殿外殿之中,謝昭,王延臨,謝君離,梁卞候在殿中,皆是眉頭緊鎖。
司馬煜自登基以來從未這樣召集內閣議政,想必一定事態嚴重,就連一向劍拔弩張的王延臨和謝君離都進入了休戰狀態。
司馬煜看了眼王延臨,王延臨立刻會意,上前一步道:「陛下,昨夜南燕王召集兵馬攻陷幽州,幽州失守。形勢不容樂觀。」
果然是有備而來,且出兵為奇,令人防不勝防,司馬煜陷入沉思,又聽衛修道:「啟稟陛下,前方戰報。」
王延臨立刻接過遞過來的八百里加急。
司馬煜蹙眉:「念。」
大殿裡只聽見王延臨的聲音:「慕容止連夜離京,領兵六萬進駐南境珞郡,匪首南燕王發兵十二路分取南境諸郡。」王延臨念到這裡手竟然抖了下,「珞郡郡守不願投降,慘遭殺害,被南燕諸將分食。」
大殿之上陷入寂靜,只有謝君離偶然的咳嗽聲,斷斷續續的溢出。
司馬煜低著頭,手掌無力的扶額,眼眶有些發紅。珞郡郡守是他遠房堂親,是朝中難得的忠臣良將,派他守南郡是為了社稷更是為了安心,卻不知這份安心,連累他被人分食,實在是可悲可嘆。
「謝昭,傳朕口諭給史官,將珞郡郡守司馬稷記入史冊,讓後世可念其忠勇。」
「臣領旨。」謝昭正身領旨,這一跪不知是跪著眼前的天子,還是那跪珞郡郡守司馬稷。
「報,前方急報。」又一個傳令匆匆忙忙地進了大殿,王延臨接過摺子,有些猶豫。
司馬煜抬頭看著窗外風雨交加的雷霆之勢,定了定神才道;「念。」
王延臨看出陛下的臉色很不好,輕輕應了聲「是」才打開摺子念道:「南燕攻占澧州。安王,靖南大將軍,郡王聯名上奏望聖上,暫不出兵,避其鋒芒,議和為主……」
司馬煜神色一震轉身怒道:「一派胡言!!!南燕侵我國土,若避戰求和,豈不淪為他人魚肉,若不是這幫貪生怕死之徒,避戰不打,南燕軍隊會這般勢如破竹,攻城略地嗎?真是混帳,竟敢上書讓朕求和。」
貪生怕死,主將貪生怕死,先鋒避戰求和,反倒是文士以血肉之軀,以身護國,這樣的國家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司馬煜心緒翻湧,又想起朝堂之上,後宮之中的算計,不由的心頭一涼。眼看大軍壓境,兵臨城下,他身為君主竟想不出一個切實可行之策,實在可悲可嘆。
眾人見司馬煜臉色灰敗,一雙眼裡,滿是怒火,一併跪下,低頭齊聲勸道;「陛下息怒。」
司馬煜此時心中驚懼相交,一時間只覺得眼前昏暗,全身冰冷,搖搖欲墜,卻有人搶先一步扶住自己,握住他袖中冰冷的手。
「陛下。」司馬煜轉頭對上謝君離誠摯的眸光,他的聲音仍是有些虛浮,卻堅定無比:「陛下不必擔憂,晉國雖文興武弱,可倘若真有敵軍來犯,我等文士定會披盔執劍,保衛河山,陛下不必避戰,不必求和,謝君離願作先鋒開路,將入境的大軍趕回南燕。」
司馬煜回過頭來看著謝君離,雖然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慌亂,可那雙緊握他的手卻是寒涼中帶著微微的顫抖,他知道他的清辭在害怕,或者說他的身體很虛弱,根本不足以支撐他說出這番豪言壯語,可他還是說了出來,這是僅為司馬煜一人堅持的堅定。
此言一出,殿上大臣皆跪身請旨,力戰不降,沒有人注意到殿中,寬袍闊袖下交織的兩雙手,那樣深切銘刻,仿佛要將對方的靈魂刻上彼此的烙印那般。
終究還是謝君離率先鬆開了手,他走到書案旁,負手而立,臉色雖然蒼白,卻透著堅定。
司馬煜這才收斂眉目,深吸一口氣,看向跪了一地的內閣首輔,沉聲道:「朕要的不是豪言壯語,而是切實可行的平定亂局之策,諸位皆是朝廷股肱之臣,可有良策?」
此言一出,眾人歸於沉默,唯有謝君離往前邁了一步。
「回陛下,臣以為眼下應該做三件事,其一迅速緝還未走遠的南燕王三公子慕容止。其二,傳旨給避戰求和的將領,命令其浴血奮戰,寸土不讓。其三,召回住駐兵北境的劉季劉將軍,他擁兵十萬,又是王相舊部,是不可或缺的力量,這場仗需要他來打。」
「臣附議。」謝昭說道。
「臣附議。」就連王延臨也贊同。
司馬煜望著朝中難得的團結局面不由感慨萬千,遂令道:「既然此事是由太傅提出,朕便著你去辦,至於劉季那裡就要麻煩王相了。」
「臣領旨。」
謝君離只是心系司馬煜,沒想過要殺慕容止,可如今慕容止之令,是要讓他去追擊慕容止,慕容止畢竟救過他,他怎能出手,待王延臨謝昭,梁卞領命退下,謝君離仍是愣在原地,此時他胸口憋悶異常,頭疼欲裂,連日煩憂籌款一事,已讓他招架不住,而今又多出一樁事來,他更是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