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離的奏書到達時,已是十天後的事了,這十天司馬煜度日如年,寢食難安,終於等到了這封密函。他激動得差點從龍榻上掉下來,衛修連忙扶住了他。
司馬煜喜形於色,「快把奏書拿過來。」
衛修遞給他奏書,司馬煜迫不及待翻開來看,看完後,他的臉色瞬間蒼白。
衛修關切地問道:「陛下,怎麼了?」
司馬煜將奏書丟到一旁,半晌才找回聲音:「清辭果然沒讓朕失望,朕就知道朕沒看錯人!」
衛修心裡咯噔一響:「那陛下何以……」
「謝玉說清辭病了,病得很重,可具體怎麼樣還沒說,他們還要直接去前線支援,朕怕清辭撐不住。」
司馬煜說罷,又嘆了口氣:「朕決定御駕親征,衛修你快去準備。」
竇太后聽聞謝玉歸順支援前線的消息,準備來找司馬煜,讓他順便將司馬炎帶回來。剛到門口就聽到司馬煜要親征的莽撞行為,沉聲道:「胡鬧,陛下萬金之軀,前線節節敗退,豈能冒險?」
她雖不滿意司馬煜繼位,卻也不想江山這樣快動搖,畢竟皇族宗室凋零,若是這次司馬煜敗了,誰還能擔當此任?
司馬煜卻堅持道:「母后,朕只是想鼓舞軍心。」
竇太后目光閃爍,她沉默片刻,道:「你是為了軍心還是為了謝君離,你我心知肚明。陛下,你是天子,豈能為了一個臣子打亂陣腳,此事萬萬不可,還望你好好考慮利弊,再做決斷。」
司馬煜深知竇太后在朝中的影響,只好暫且作罷,派衛修去前線支援。
「務必,把清辭完好無損的帶回來。」
衛修領命。
司馬煜放心不下,遂讓王逸之陪著他一起,同往前線。
王延臨本想勸阻,但司馬煜態度堅決,他只好答應。
這場仗持續到了二月初,戰況依舊膠著。雙方互有攻守,誰都占不到優勢。
戰爭對百姓來說並不公平,尤其是邊塞城池,每天都有屍骨送回來,戰爭帶來的痛苦,遠比戰勝的歡愉更令百姓痛恨。
謝君離站在城牆上,看著一片荒城,不由咳喘不止,他的咳疾自入冬以來就沒好過,加上憂思太甚,越來越嚴重,如今他面色蠟黃,瘦弱嶙峋,哪像曾經意氣風華的世家貴子?
謝玉見狀,連忙遞給他一壺水。
喝了兩口水,謝君離感覺喉嚨舒服了不少,他轉過身,看向西南方向。
只見兩人帶隊策馬而來,隱約有熟悉之感。
守城兵士不明所以,認為是敵襲,思索間,謝玉已經拿起長槍準備應戰。
然而那兩人卻勒馬停住,沖他喊道:「清辭兄!」
「謝大人!」
謝君離定睛一看,果真是竟是王逸之和衛修。
他們怎麼會來?
謝玉已經到了城門口,二話不說便已出招,謝君離知道是自己人想阻止,卻無奈因咳疾嗓子乾澀喊不出聲。
心急之下,他拉起城門樓旁的麻繩,捆縛在自己腰上,急急的下了城樓,雙方已經碰上,戰事一觸即發,千鈞一髮之際謝君離橫檔在兩隊人馬中間,謝玉來不及勒馬,眼睜睜看著馬蹄子沖謝君離踩下。
「小心!」王逸之驚呼,伸手想抓謝君離,但謝君離的反應速度比他更快,在他出手之前先用劍挑飛馬腿。
馬嘶鳴一聲,倒地抽搐。
眾人皆鬆了口氣,衛修拍了拍胸脯:「多虧謝大人身手矯健。」
謝君離驚魂未定,轉過頭去望向謝玉,一臉歉意,「抱歉堂兄,斬了你的戰馬。」
這匹馬跟著謝玉出生入死,謝君離深知謝玉與他感情深厚,現在戰馬被斬,恐怕會傷心欲絕。
豈料謝玉只是急急朝他走來,拉著他上下打量,語帶關切:「有沒有傷到?不要硬撐?哪裡不舒服告訴我。」
謝君離微愣,隨即露出笑容:「我沒事。」
「沒事就好。」謝玉鬆了口氣,「你別逞強,有哪裡不舒服記得告訴我。」
謝君離頷首,引薦三人認識。
衛修和王逸之相視一笑,王逸之率先拱手行禮:「見過謝將軍,久仰大名。」
謝玉也回了禮,他目光落在衛修身上,神色複雜。
當年謝玉離京,曾在虎嘯營招攬過衛修,衛修對司馬煜忠心耿耿並未應允,此事雖已過去數年,如今二人相見還是有些尷尬。
謝玉輕咳幾聲,主動提議:「既然諸位都來了,那就進城坐坐吧。」
眾人紛紛贊成,正準備進城,卻突然有人高聲稟報,有探子來報:「啟稟將軍,南燕大軍進軍十里。」
謝玉等人面色大變。
衛修皺眉:「怎麼這麼快?」
「我們剛到,南燕就有異動,顯然早就盯上了我們,或許……」王逸之遲疑地看了眼謝玉,「我們被埋伏了。」
這時候說什麼都晚了,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力殺出一條血路。
謝玉立刻調整狀態,整理道:「看來沒時間敘舊了,速速應戰,拜託王大人做開路先鋒。」
「我跟他一塊去。」謝君離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他深知王逸之志在書畫,武藝平平,他不明白司馬煜為何要派他來戰場,他想跟著去多少能幫襯一些。
謝玉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點點頭,囑咐了句:「多加小心。」
「嗯。」
「走吧。」
四人各騎馬背,很快奔出數里,在官道附近遇上了南燕大軍,廝殺正酣。
謝君離一眼就瞧見慕容止,他帶了五千精銳,分左右兩翼包抄,配合得極為巧妙,很難找到破綻,一旦被困住,必定是插翅難逃。
謝君離咬牙,暗罵一聲卑鄙,旋即縱馬迎上,拔劍砍嚮慕容止。
慕容止抬劍擋住他的攻擊,苦笑道:「我想過會有人來阻我,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你,看來我們真要兵戎相見了。」
謝君離冷哼一聲,沒有搭腔,繼續揮劍刺去。
二人交纏數招,刀劍撞出火花。
王逸之見狀,立即從側面偷襲慕容止。
慕容止被逼至角落,他沉聲說道:「撤退吧,我不想傷你。」
謝君離心神激盪,身法不穩,即使是馬戰也早露破綻,他現在還活著只是因為慕容止真的不忍殺他,倘若換作別人,現在謝君離已經躺在地上了。
可惜他並不懂慕容止的良苦用心,執意與他拼命。
慕容止無奈,只能再次避開。
恰在這時,王逸之從後偷襲,劍尖直指他的脖頸。
慕容止猛地躍開,躲閃不及,肩胛處挨了一劍,鮮血順著衣衫流淌而下。
謝君離眉頭微蹙,手上動作已停。
「清辭兄,你這是做什麼?」王逸之大為不解,「快殺了他啊。」